院子一角，一对老年夫妇前后忙活着，熊熊篝火下，一只已近乎金黄的羊慢悠悠的360°旋转着身体，身上吱吱的冒出油腥，香味飘得老远，一个肤色黝黑发亮，挂着几丝高原红的脸在红红火光的映衬下，欢实的哼着小曲儿。旁边的老爷子不时递过来点什么，捎带跟烤羊的大叔叨念上几句，大叔便是很认真的往羊身上撒起来，脸上流沙河一样的褶皱溢满金光。
抄起锃亮的钢刀割上一小块放进嘴里“恩！”朝老爷子竖起大拇指“味道好极了呢！”老爷子却是递过来一小碟干料，摇了摇头“还没蘸料呢，急啥么！”两人却是瞬间开怀大笑起来。
虽然是一老一少，却是趣味相投的很：都好吃！
几个丫头闻着味儿就凑了过来，那个穿着件迷彩小夹克，下午一只默默不做声的丫头，终于是发出了极为真诚的赞叹：“叔，你真厉害，什么都会。”
于颖却是赶紧拿胳膊肘怼了怼她：“叫哥！”
那丫头却是比于颖还性子直：“你看他的脸，不说五十也得四十多，叫哥，差辈了吧？”
于颖无语，程诚却也不急：“叫不叫哥，叫哥有肉吃。”挥了挥手中的钢刀，又割了块扔进嘴里，那神情极其享受的样子。
“叫就叫，秀秀，快，叫哥。”这丫头更损，一把把身后那个看起来最小的姑娘拽了出来。“哥”那姑娘声音及小且轻，像蚊子哼哼一样。
“行了行了，过来吃吧，反正我买单。大爷，这羊多少钱？”于颖几个人的确是饿了，而且来这地方三天，几乎顿顿都是面条，她们根本吃不惯，又不敢吱声，看到这金黄溢油的烤全羊已是满眼冒精光。
老爷子抹了把手里的刀说道：“姑娘，你付钱啊，这一只32斤，我算你便宜点五十一斤，一共一千五百块。”刚开始这小小伙找他烤只羊，他还以为是小伙请客。
于颖摸着兜的手却是顿住了“一只羊一千五？”这也太贵了！”。在她的概念里，一只羊最多五百多块，一个月生活费，她省一点还是拿得出来的。一听老爷子的报价，瞬间就傻了眼。
老爷子有些生气的说道：“贵？你去打听打听哪里会有五十块一斤的现杀活羊。”
正说话时，一直在房里的邹科长走了出来：“都吵吵什么，活干完没，怎么都聚在这？小程，听说你去帮于颖她们拼手记来着，怎么坐这烤上羊了？”
程诚听了这话当然知道是那个什么玲告了状：“邹总，这您就不对了，我给你干活行，可你不能让我白干吧。毕竟我这个局外人是来玩的。”说完又削了块肉扔进嘴里，嚼的满口留油：“嗯，真好吃。”
邹科长拍了拍程诚肩膀笑道：“好小子，将我军！”行啊，今晚上你不睡觉，手记拼完，这顿羊，我请了。要是拼不完，明早上你把钱给我送过来。”姜毕竟还是老的辣，但他以为几个人肯定得拼到明天早上，而且于颖是个初出茅庐的学生身上不可能带了能付得起烤全羊的钱，肯定是让这小子坑了。况且自己也的确很需要这份笔记原稿。
于颖听着不对，刚要开口，却是被旁边的程诚一把拽住递给她把钢刀“帮忙给邹科长片点好的。”
然后对另外站着的两个小丫头炸了眨眼说道：“你们几个听见了吧，领导说了，东西我拼完，羊他请大家吃，同意不？”
只见两个丫头齐刷刷的点头。
老邹看着几人觉得好笑：“行了，吃吧，吃完赶紧干活。”搬了块木头墩子也做到了火堆跟前。
今夜无风，明月如洗，星辰满空。
穷乡僻壤，一间泥筑的小院里，一拢篝火，一只羊，围坐着一群人。人手一把铮亮的钢刀，没有手套，没人洗手，上手就是手撕、刀割、牙咬。吃的高兴，老邹更是把忙碌了半天的老两口也叫了上来，老爷子耿气，免费提供自家纯酿粮食酒。两人推杯换盏之间，嘴里的话也就越来越多。至于旁边那几个丫头，已经吃的快要躺在地上，这烤全羊的风味，真是一绝。
一伙人撕拽得差不多，酒肉撑五脏，酒已过三巡时，却看见老刘那辆越野车开进了院子。众人纷纷回头，瞧着柳秘书和邓玲玲双双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司机老刘。要说这妮子确实有点手腕，刚认识两三天，就已经和柳秘书走的极近，中午那阵哭闹之后，老邹嫌闹腾便是会意柳秘书带她去镇上转转，谁知道现在才回来。
几个吃货丫头看了看满地的骨头，傻了眼，光顾着吃也没给邓玲玲留。程诚扫了几人一眼，说道：“老刘，过来过来。”
程诚有个毛病，那就是越是普通人越是跟他玩的好，混久了经常是兄弟相称，坐车唠嗑时就觉得老刘人不错，有好事还得叫上。
老刘已是到了近前，程诚拿起旁边盛着酒的小碗，挎着老刘的脖子说道：“来晚了，罚酒。”没等老刘反应过来，就给灌了下去。这碗酒，是刚才老爷子倒的，可惜自己不能沾酒，就一直没喝，不过光闻闻，就知道这酒不错，醇厚的很。老邹和几个丫头看到这灌酒场景，不知谁喊了句“罚三杯、罚三杯”众人便是欢呼起来，完全忘记了旁边还站着俩大活人，领导在这，两人又不好走，悄悄坐到了火堆边上。
咕咚咕咚三碗下肚，老刘整个脸便是乐开了花：“好酒，好酒，添满再碰。这酒好甜好甜！”仨人再次喝成了一团，举杯，过圈。院子里篝火通红，枝桠在火焰里噼噼啪啪唱歌。
篝火逐渐燃尽，困意逐渐袭上心头，大家纷纷起身便是要散了，要说这老邹就是块老姜，居然没醉或者说是身体醉了，心还没醉，和老刘互相搀扶着起身，都没忘记安排正事：“小柳，把账给老爷子结了，两千，老爷子要是少了你别怪。还有，那个小程啊，今天晚了，实在不行明天在弄吧，几个丫头也得休息休息。”转身晃晃悠悠回了屋。
柳秘书此刻的脸比哭还难看，这都什么事？坐了半天冷板凳，还是来结账的，但领导就是领导，说的话必须听，他跟老爷子结账的时候，其他人便是各自回了屋睡了。只有柳新明知道，他今晚上好过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