碣石滩头,徐福率五百童男五百童女登上秦始皇为他们准备好的大船,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乘风破浪而去,一时间,满滩尽是爹娘送别儿女的哭声,震憾着海浪拍打岸边的礁石,发出轰轰的巨响。
赵高陪伴着秦始皇走在通往彭城的路上。秦始皇的兴致极高,不时的和身边的李斯谈及神仙的问题。秦始皇说:“天、地、土、石皆可以长存,朕完全相信,作为万物之灵长的人类,也可以长存于世,不过是别人没有找到方法罢了。”赵高跟在秦始皇的后面,听到这番话,心中真是比灌了蜜还甜,这说明什么?说明秦始皇已经被他所谓的千秋功业冲昏了头脑,变得愚昧与迟钝了,一个连长生不老这样鬼话都能欺骗得了他的人,还有什么不可以欺骗他的呢?
到达彭城后,秦始皇斋戒六日,想要从泗水中打捞天下权力象征的周鼎,派出上千熟练水性的人到水中去寻找,结果没有找到,悻悻而归。待到湘山时,江面突然狂风大作,卷得一江水大浪滔天,船只几不能行,秦始皇问李斯:“湘君是什么神?”
李斯回答:“听说是尧的女儿,舜的妻子,死后埋葬在这里。”
秦始皇大怒,曰:“朕之功业岂是尧舜可比耶?分明是妒忌朕!”乃叫刑徒三千人到湘山,把山上树木尽皆砍光,野草尽皆拔去。动物尽皆杀死,满山露出猩红色的土壤。
众刑徒砍伐树木,杀戮生灵过程中,一只白色的小鹿惊惶失措从草丛中奔下山来,众人投以刀斧追杀。小鹿侥幸逃过,钻入赵高袍底,赵高不动声色,待众人搜巡过后,赵高将白鹿囊于怀中,放到自己车驾之内,回到咸阳后,拿到家中抚养。
小鹿在赵高全家人的精心饲养下,越来越健壮,赵高每日公务过后,总与白鹿嬉戏一番,那鹿似乎通灵,对赵高一家人颇为亲近,任其家人抚摸,就是哪个人想骑它,它也不拒绝。
秦始皇回京后,对徐福入东海寻长生不老仙药一事念念不忘,于二十九年再次东游,希望见到徐福。到达去年徐福出海的碣石,只见大海苍茫,海天一色,除了海鸟纷飞,其余尽无声息,乃失望而归。
直到秦始皇三十二年,东渡的徐福仍杳无信讯,秦始皇实在是等不及了,乃派燕地人卢生、候生入东海寻找徐福。卢生与候生均是奸邪之辈,平时靠巫术骗人,因秦始皇访仙心切,来到秦始身边,骗得荣华富贵。
卢生与候生入海,在海上游荡了两天,便回到咸阳,向秦始皇报告说他们在海上遇到了神仙,神仙授以图书一本,上面写着“灭秦者胡。”秦王打开书看,书中尽是些怪异的文字,形同蚁足,曲曲折折,难以辨认,惟“灭秦者胡”的四字清晰可见,遂派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向北攻打胡人。
在秦始皇日益昏聩的时刻,赵高越来越成熟老练,他在秦始皇面前,始终保持着勤政务实的本色,让秦始皇充分的信任他,甚至觉得离不开他。在李斯面前,他一面保持着高度警惕,一面曲意逢迎李斯,让李斯这个老狐狸不注意他;对于公子扶苏,他毕恭毕敬,做出一副无能的样子,使扶苏对其毫无戒备;而对于公子胡亥,他在完成对其性格的塑造后,一改过去寓教于乐的教育方式,板起面孔向胡亥灌输生在帝王家,当以谋天下的观念,使胡亥开始对父亲的皇位产生兴趣,野心勃勃的想成为一代君主。
与此同时,赵高还经常出入宫中,见自己的女儿玉漱。玉漱多年以来,时刻不忘为蒙毅报仇,皆被赵高所阻,赵高谓玉漱言:“此时杀秦,时机尚不成熟,必将两败俱伤,伺时机到日,再以计谋图之,可保吾父女无虞。”玉漱从赵高之言,隐忍未发。
秦始皇三十三年,嬴政令蒙恬北渡黄河,攻占高阙、阴山、北假地带,驱走住在那里的戎人,征发民伕三十万人,修筑万里长城,以防戎人越境犯边,累死、伤死者不计其数。
三十四年正月,秦始皇于咸阳宫大摆酒宴,庆贺自己四十七岁诞辰,朝中文武官员皆来为其敬酒祝寿。席间,仆射周青臣举樽颂扬秦始皇说:“先秦地域不过千里,是陛下神圣,以定天下,驱走了蛮夷,消灭战争,令天下人安居乐业,陛下功业定可流芳百世,自古至今无人能及也。”
秦始皇听了十分高兴,刚要赐周青臣酒,这时扶苏之师淳于越从座间站起,大声曰:“陛下不可听信青臣之言,余闻周存天下一千余载,皆因分封子弟与功臣,有辅弼之教,今陛下坐拥天下,子弟与功臣却未得到分封,如出田常,六卿之悖逆之徒,做出三家分晋之事,陛下当以何救之?青臣以言辞溢美,不为陛下担忧,实为不忠。”
秦始皇听淳于越说的有道理,便让大臣对此话题展开讨论。丞相李斯说:“淳于越之言,乃是愚腐之伦,自古五帝制度互不更变,三代制度互不因袭,自以治,非其相反,时变异也,况淳于越所说又非三代之事,何以法之?”
秦始皇微微颔首,李斯借着酒劲,言辞更加激烈的说:“今天下已定,法出一辙,黔首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辟禁,今淳于越之流儒生,不师今而学古,诽谤朝纲,妖言惑众,自我吹嘘,迷幻君主,旨在沽名钓誉、标新立异,臣李斯冒死请奏陛下,勿听腐儒之言,将《诗》《书》等诸子百家尽皆焚毁,史独留《秦史》,民间有私藏者,当诛以全族,以免各家学说泛滥,扰乱民心,贻误社稷。”
李斯话音刚落,公子扶苏站起,曰:“陛下不可,百家书籍一焚,后世无所学矣。”
李斯曰:“公子危言耸听矣,后世文明,当从当今开始。”
秦始皇道:“诸卿勿须多言,准丞相所奏,从即日起,开始焚书。”
中华文化史上的一场浩劫拉开了序幕。焚书活动先从秦国皇宫开始,所有的《诗》《书》《礼》《乐》《记》均被清出高阁,至院中付之一炬。接下来便是整个咸阳,再由咸阳向周边城市、乡村扩展,真可谓城城竹火味、村村爆竹声。
当然民间有不畏死者,抱着中华文明的宝贵遗产逃匿山林,至死不出,方使一些前秦文化侥幸得以保留,遗传后世。
秦始皇三十五年,嬴政认为咸阳人口众多,先王的宫殿又狭小,听说周文王建都丰、周武王建都镐,丰镐之间是帝业的都城所在,于是准备在渭水南岸的上林苑中兴建朝宫。
宫殿由秦始皇亲自设计,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殿堂上可以坐一万人,殿堂下可以竖起五丈高的旗杆。周围驾起阁道,从殿下直达南山。在南山的山顶上修建标志,作为门阙。在空中架设道路,从宫殿渡过渭水,与咸阳相连,以此象征天上阁道越过天河直至宫室。宫殿暂定名为阿房宫。
阿房宫未建时,公子扶苏上奏秦始皇,说:“天下初定,百姓甚为嫉苦,急待休养生息,今为陛下修陵者,占天下民之二三,修长城者占民之一二,倘陛下再建阿房宫,恐天下之民尽服徭役,无人稼穑,民何以生,国何以安?望陛下三思。”秦始皇怒斥扶苏曰:“此妇人之见,天下黔首谓朕仆,仆为其主,天经地义,岂有王为仆之道乎?勿须多言!”
乃征骊山刑徒七十万,分数批建阿房宫。数月,阿房宫主殿成,有唐人杜牧《阿房宫赋》为证。赋曰:“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履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秦始皇在大肆修筑阿房宫的同时,还听信巫士卢生之言,把咸阳附近的二百七十座宫殿或架空中通道,或挖地下甬道连接起来,把帷帐、钟鼓、美人藏于其中,自己整日就在这迷宫里转,以期与神仙相会,赐他长生不老的丹药,甚至改变了自我称号,不称朕,而自称为“真人”。
秦始皇折腾的越凶,赵高越是高兴,他预感到,汹涌的洪流即将泛起,他要抓住这个时机,为自己实现诛秦的理想创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