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退朝后,本欲再去宫中面见二世,为蒙恬求情,后来一想,如果自己坚持赦免蒙恬,必遭李斯忌恨,李斯如今权炽熏天,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尚不如另想办法,救出蒙恬。
用什么办法救蒙恬呢?以死囚代替?这个风险太大,知情人太多。做这样的事最好是一对一,唯两个人知情最妙。既然二世要蒙恬死,李斯他要蒙恬死,那么自己干脆来个顺水推舟,弄点药来使蒙恬诈死,这样既可蒙住二世和李斯,也可以救出蒙恬。
主意拿定后,赵高找了一名郎中,配了一剂“七厥散”,置于酒中。然后端酒找到御史,对御史曰:“奉陛下命赐死蒙恬!”御史会意,遂带赵高来到狱中。
蒙恬见赵高与御史端酒而来,知自己死期已到,喊叫:“我蒙恬无罪,为什么要毒死我?”
赵高道:“罪与非罪,皆不在吾等,是当今陛下赐死汝,将军尚抗命乎?”
蒙恬凄然道:“我蒙恬奉命修万里长城,难免会挖断地脉,死也是对我的报应啊!”
蒙恬言罢,接过毒酒,一仰脖子把一瓶酒尽数喝干。稍顷,蒙恬跌倒在地,四肢僵直着“死去”。赵高对御史说:“蒙恬死矣,可将其尸送还家人,令其三日后安葬,以示当今陛下仁慈,不负蒙氏开国之恩。”
御史派狱卒用牛车拉着蒙恬尸体,以草帘覆之,送往蒙府。蒙家大恸,为蒙恬操办后事。
蒙恬当年到赵府求婚,被玉漱拒绝,一怒之下投身军营,以后多年忙于军务,未曾婚配,家中惟有六旬老母在堂。其死,灵柩停于中堂,那些僮仆见蒙家失去最后一根栋梁,没有东山再起之望,便弃蒙恬之灵柩于不顾各自回房安歇,惟留下一盏青灯在灵柩前摇曳,忽暗忽明,其情其景,甚是苍凉。
蒙恬躺于棺内,至天明时分药劲消退,渐渐苏醒,醒后觉得周身发冷,眼前一片漆黑,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他挣扎坐起,不意头撞在棺材天上,嗑得他“哎哟”一声。他用力向上一推,棺木盖子移开,他看到了满堂尽悬着白色的帷幔,上面写着什么“三世为卿”的字眼,再看自己身上,穿的也是寿衣,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死过一次矣。
蒙恬脱掉寿衣,复把寿衣掷于棺内,掩上棺材盖子。蹑手蹑脚向他母亲的卧室摸去,到了母亲的卧室门口,他既怕惊醒僮仆,又怕吓着母亲,趑趄了半晌,不敢入内。眼看外面天光愈来愈亮,他只好小声呼唤:“娘,娘。”
蒙母在睡梦中听到儿子的呼唤,惊醒了,哭泣道:“是吾那冤死的恬儿么?娘知道汝死得冤,汝当去找那二世、李斯、赵高,回来找娘作甚耶?”
蒙恬小声说:“娘,我是恬儿,我未死,又活过来了。”
蒙母闻之,大喜道:“真的?既未死,何不现身说话?”
蒙恬这才敢推开屋门,跪于母亲榻下,泣道:“娘,孩儿不孝,让娘为我悲痛。”
蒙母抚摸着蒙恬的脸,辛酸的说:“吾以为吾儿真的死去,想娘孑然一身,活在这世上还有何用?不意孩子活了过来,真乃天不灭蒙氏,吾儿速收拾收拾,逃往他乡,容娘为汝处理完后事,再找汝相会。”
蒙恬倔强的道:“娘,儿不逃,儿若逃走定会辱没蒙氏祖先,儿要上殿面君,举报李斯、赵高,铲除奸佞,捍卫蒙氏忠义之名。”
蒙母斥道:“蒙恬,枉汝少年读书,中年为将,如此这般昏聩,不明事理?二世窃国,汝为扶苏一党,岂能容汝?赵高若真心害汝,又岂能让汝死而复生?速从母之言,赶往他乡去吧!”
蒙恬猛醒,入室换了一套衣裳,剃去胡须,以锅底灰抹其面,与母亲约定地点后,出府而去。蒙母来至中堂,令家僮钉死蒙恬棺材,三日出殡后,蒙母向朝廷交出产业,自称回乡下养老,然后出咸阳与蒙恬相会。蒙恬化名为钟离汉,取“忠离”之意,隐居民间。
昔日蒙恬投身军营为将,誓不写一字、立一言,但见文吏所执之笔,因管中之毛过滑润乃至行文中不沾墨迹而书写甚为不便,乃记于心。一日射猎,得一狼,蒙恬将狼皮浸于碱内,至碱蚀去狼毫外面油光,再置于管内为笔,果然浓墨重彩,使之流传后世,成为流传几千年的文房四宝之一。
胡亥即帝位,初始感觉掌握天下权力,一呼百应,荣耀之极。然数日过后,便觉得朝廷政务繁重,每日朝臣不是这个奏本,便是那个提议,甚觉厌恶,便把责任推向李斯,责李斯言:“朕闻古代君王治理天下甚为劳苦,而君王是为劳苦而生乎?贤人有天下,天下即应顺贤人,倘朕不能自足?何以治天下?汝为当朝首相,该为朕分忧。”
如果李斯是位贤臣,必当效周公旦,挺身而出,报效国家。然李斯为人利欲熏心,不堪大任,他看出了秦朝的隐患,担心自己要为秦朝的不明未来买单,又把秦二世踢给自己的球,一脚踢还给了秦二世,提出一套相当完美的“督责之术”。他上书给秦二世言:“彼唯明主为能深督轻罪,大罪轻日督深,而况有重罪乎?故民不敢犯也。”鼓动秦二世对臣下要独断专行,不得受臣下的影响,对百姓更要严刑苛刻,使他们不敢造反。二世闻之,乃令天下刑徒七十万为秦始皇继续修陵,再征民夫三十万,完成阿房宫的后期建筑。
胡亥问计李斯不成,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老师赵高,他对赵高说:“朕年尚青,即位不久,天下黔首尚无归附之心,先帝在时,巡行郡县,以此压服天下黔首,今朕不去巡游,岂不显得朕软弱乎?”
赵高情知二世这是在宫中呆腻了,以此为借口到外面找乐,这恰好正中自己下怀,就逢迎胡亥道:“陛下所言,甚是有理,容臣安排车驾,择日出游。”
二世喜道:“卿不愧为朕之恩师,甚懂朕心,不似李斯等人,与朕盘桓。”
赵高回府后,拟一诏书,要求沿途郡县备足山珍海味、珍宝美女,供皇帝出游玩乐。然后将诏书奉与二世御览。二世此行,正愁旅途寂寞,准备从宫中选几名妃嫔陪同,今见赵高于途中安排下美女陪侍,愈发高兴,乃令符玺令在诏书上盖上玺印,火速下发到沿途郡县。
此诏书一发,天下顿时引发一场骚动,沿途各郡县长官差使衙役,挨家挨户收罗美女,凡有几分姿色者,不问老幼,尽皆驱往官府,教以歌舞,以备二世巡幸时欢乐。有许多贞节烈妇,誓死不从,悬梁者有之,跳井者有之,天下有女者皆骂二世无道,心存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