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买了琳琅满目的首饰，顿时眼睛都直了，脸上的怒容也变成了笑容，掩着帕子笑道，“哎哟，几位都在呢，怎么有这好事都不叫我啊。”
“是大伯母啊。”凌巧春带着两位姑娘站了起来，对着她行了礼，然后眼角含笑的看着她，“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我是帮着两位妹妹挑压箱的首饰，怎么，大伯母也要帮忙吗？”
“既然帮着她们挑，那合该帮着你沉舟妹妹也挑两件才是。”大夫人偏着头打量了一番，看着那满桌的珠宝，眼睛里露出了垂涎的目光。
凌巧春听着这话，露出了甜甜的微笑，眼角里出现了淡淡讽刺，“什么妹妹，我只知道家里有九妹妹，十四妹妹，倒不知道几时出现了沉舟妹妹？”
大伯母听到这话，笑容一窒，脸上有些不好看，“她虽然是亲戚，但是也是你妹妹，也要在着家里出嫁的，添妆时你不拿出点东西怎么过得去。”
“亲戚，”凌巧春听了这话，笑容意味深长，“我可没听说家里头有这门亲戚，想是大伯母记错了吧。”
她说这话，便是已经与着大夫人留了脸面了。若她知趣，便不该就此再说下去。可是，大夫人既然能赶得上这儿来，便不是知趣的人了，所以见着凌巧春这样，她想起自己的来意，当下板起了脸，做出长辈的样子教训道，“你既然当家，便该懂得有些钱能省则省，有些钱却是不得不省的。那么多不相干的人你都发了各种名目的津贴，咱们沉舟的嫁妆，你怎么就连那点钱都不愿意拿出来！”
“大伯母说的话，我不大听得懂。”凌巧春听着大夫人的话笑着回道，“府中姑娘们的嫁妆，该准备的我都准备了，不曾缺了谁的啊。”
大夫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坐下的两位姑娘，犹豫片刻清了清嗓子说道，“咱们家嫡姑娘出嫁向来是三千两银子，沉舟算是表小姐，怎么样问你要一千两也是应该的，你怎么连这个钱也不给。”
凌巧春看着九姑娘微微变色的脸，装作惊讶的说道，“这个钱我也要给？”
“当初老夫人可都说了话的，说让着沉舟在咱们家里当着自家姑娘看待。”大夫人到了这个时候，又将老夫人的搬了出来，“所以只要一千两，这还是体恤你了呢。”
她看了桌上的首饰，贪婪的扫了一眼，意犹未尽的说道，“就是这些东西，只要小九十四有的，也该给沉舟备一份儿。”
大夫人是长辈，九姑娘十四姑娘是小辈，大户人家讲究个尊卑有别，所以一开始就在大夫人面前连声都没吭。可是当着大夫人说道这话时，九姑娘就有些忍不住了。
她性子本来又高傲，又极是重视规矩，沈沉舟只能算是大夫人的亲戚，根本不算是赵家的亲戚，这么多年在赵家要吃要住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跟她一样的待遇。且不说她在不在乎那份钱，端是那个面子便受不了，于是当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伯母你在说什么昏花，什么叫只要我们有一份的，便该给你那侄女一份？我只问你一句，凭什么！”
大夫人没想到九姑娘会发火，愣了一下之后，当下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小九，你在怎么跟长辈说话。”
“在我面前摆长辈的谱儿，那也得掂量你有没有个长辈的范儿！”九姑娘是个浑人，性子起来谁都敢骂，当下直接就指着大夫人的鼻尖说道，“一把年纪老都老了，做事能不能拎得清点？什么没门没路混进来的，就敢跟我相提并论。她爹叫什么她娘叫什么？说出来给我听听啊？看看跟我们赵家有没有关系啊？占便宜也就罢了，我们家不缺吃穿，就当可怜穷人，但麻烦能不能自己要点脸，别让别人叫她几声姑娘，她就当自己是正经主子了。”
“你，”大夫人还从没被人这么直接骂过，一张脸羞的通红，指着九姑娘却是半分说不出话来。
这话要是凌巧春说的，她倒有有一百个理由反驳凌巧春，实在没辙倚老卖老也行，但关键这话是九小姐说的，她却是半句都说不出来。
九小姐年纪小不讲理是一个，但还有一个，却因为她正是如今府中年纪最大的嫡小姐。她的地位，的的确确是有资格指着沈沉舟的鼻子尖骂上一句“跟我比你凭什么的！”
“乌鸦就是乌鸦，别沾上几片羽毛就当自己是凤凰了，”九小姐骂起来也是毫不留情，看着大夫人斜着眼说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你，九姑娘你这话，就不怕老太太听见。”大夫人到最后被抵的黔驴技穷，只能使出这句话来。
“被老太太听见怎么着？”九小姐却是不怕她，当下好不客气的说道，“我有些话还偏偏得到老太太面前去说一遭，将来我出嫁的东西，除了我妹妹之外，但凡我有的，便不许旁人有。有一个砸一个，有一双我砸一双，谁敢跟我重了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大夫人没想到九姑娘竟然敢放这些话，凌巧春见着火候差不多了，便也出来劝道，“小九，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大伯母不是那样的糊涂人，兴许说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如果不糊涂那最好，”九小姐看了大夫人一眼，然后掷地有声的说道，“要真是到时候有人做出什么不光彩的事情，那我动手可不是为了我一个，而是我们赵家。当初姐姐出嫁已经委屈至极，等到我这儿，总不能让人家说咱们连个主客都不分了。”
对于当年八姑娘的事情，九姑娘可一直没有释怀。如果还是之前大夫人管家的时候，九姑娘就算是对沈沉舟不满，也不该如此直接的说这种话的。但是如今，她的嫁妆已经不捏在大夫人手中，仅仅凭着一个伯母的身份，可是丝毫压不住这位嫡小姐的。
“好了，小九消消气。”凌巧春拍了拍九姑娘的肩膀，然后笑着转向大夫人，“大伯母你也别着急，不就是嫁妆的事情嘛，好说。”
“咱们家一向最厚道，”凌巧春看着九姑娘笑着说道，“九妹妹说要分主客，这是实礼儿，但是沉舟在咱们府里头住了这么久，不看僧面看佛面，出嫁我们不给点东西也说不过去。所以，”
“怎么，”如果是开始，大夫人完全不会在意凌巧春的话。但是如今被着九姑娘劈头盖脸的一顿好骂下来，听着凌巧春话里头有缓和的意思，她当下希冀的转过了头。
“所以，这个嫁妆我们自然也得出。”凌巧春笑着说道，她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丫鬟们是惊，九姑娘是怒，大夫人则是喜。
“那老五媳妇，你打算出多少？”鉴于凌巧春“大手大脚”的秉性，大夫人总觉得这个数字就算是比一千两少，也不会少太多。
凌巧春略带腼腆的摆了个手势。
“一千两银子？”大夫人有些喜出望外。
“不，”凌巧春摇了摇头，吐字清楚的说道，“十两银子。”
“你这是耍我玩的吗？！”大夫人当下变了脸色，“上个月碧瑶出嫁，府里头还给了一百两银子的嫁妆呢！”
“碧瑶是府里头的家生丫头，从小在着府里头做事，伺候二哥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这个家贡献良多，一百两银子嫁妆怎么了？”凌巧春毫不犹豫的变了脸色，然后看着大夫人淡淡的说道，“沈沉舟在我家住了这么久，吃喝拉撒全花我们的，每个月光伺候她的丫头就要四个，她对府里头的贡献根本没有碧瑶多，凭什么跟碧瑶比？”
“噗！”九姑娘原本听着凌巧春还打算给沈沉舟嫁妆，怒的都快跳起来了。如今听着凌巧春这番说辞，却是噗嗤一声掩口笑了起来。她见着众人都转过来看她，忙优雅的捂住了口，挥挥帕子表示，“没，我没意见。我觉得嫂嫂处理的极好，既然什么都不给太小气，那便给她十两银子吧，要不然再加加也行，毕竟碧瑶都有一百两了嘛。只要不越过这个数，不够的我来添吧。”
“你，”大夫人见着她们将自己的心头肉跟着一个丫鬟比，心里头别提多生气了。但是这话是她刚才说的，却又不好反悔，只能咬着牙摔门而出，“哼，算你们厉害，咱们走着瞧！”
“切，”九姑娘对着她的背影扮了个鬼脸，然后拉着凌巧春的手坐下来，“嫂子咱们别管她，继续挑。”
“嗯，好。”凌巧春见着大夫人气得夺门而出，目的已经达到，心中便更无挂碍的坐了下来，陪着俩小姑娘挑起首饰来。
紫菀见着她并不将大夫人的威胁放在心上，忍不住有些焦急，等着送走两位小姐之后，立刻对着她担忧的说道，“少夫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你这么作弄大夫人，难道就不担心她背地里使出什么阴招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