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不远处笑意盈盈招待亲邻的肖文一家四口,个个脸色红润、新衣新鞋,这还是几个月前饿得东倒西歪的肖文吗?还是一身补丁、眉头紧皱的赵秀丽吗?还是一脸菜色、孱弱羸瘦的肖瑶、肖靖吗?
肖文和赵秀丽看着眼前热闹喜庆的场面,心里热烘烘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泪花,再回想几个月前,真是恍如隔世啊!
肖瑶看着眼前众人的吃相,有些咂舌!果然还是抢着吃得香啊!
肖靖俊脸也笑眯眯的,本来想故作深沉地端着的,却怎么也绷不住脸上的笑意,特别是看到赵铁柱和几个好朋友正在大快朵颐的时候!那个吃相啊,啧啧啧!
天天面对着贵气十足、吃相优雅的轩辕煜,肖靖看着昔日的小伙伴如此狼吞虎咽,有些不适应了……
肖文领着一家人,一起来到长者桌上,笑呵呵地给众人倒酒。
长者桌坐着村里最尊贵的几个人,像三爷、七公、村长,当然了,还有曹制,然后就是赵明亮、胡三顺、胡金良几个关系最好的,这几人按说不该坐在这里,不过呢,是主家安排的,也就是说肖文顾不上,这几位是替肖文陪长者的!
“肖文呐,”三爷首先接过来肖文的酒,眯起有些昏花的眼,感慨道:“我能看到村里再出个青砖瓦房,高兴得很!”
七公也点头,“你这房听说要盖得大?”
肖文点点头,“是啊,七公!”
“比胡员外家的还大?”
“是啊!”肖文很肯定地说完,突然想起那天阿瑶在胡员外家受那老女人的气,气愤道:“七公,您不要提那人!”
村长胡宗保是知道情况的,不想在这大喜的时刻说那些不高兴的事儿,端起酒杯,说:“喝酒喝酒!”
胡三顺等人也忙附和,“肖文,别忙了,坐下吃口饭!”
“肖文,以后有钱了,可不要学那些个歹毒的人!”七公抿了一口酒,看着肖文,语重心长地说:“那些净做绝户事儿的,早晚遭报应!”
肖文和胡三顺等人相互看了一眼,七公这好像是话里有话啊!
肖文也顾不上去别桌敬酒了,拉个板凳坐了下来,“七公教诲得是,肖文愚钝,您老这话听着有些由头……”
七公看了众人一眼,低声说:“胡员外家的儿子胡忠倒了!”
众人皆是一惊,胡忠?不就是胡员外那个当知州的儿子,听说那官比县太爷还大呢!怎么就倒了?
胡三顺嘴快,高兴得一拍大腿:“太好了!”
胡金良急忙问道,“因为什么事儿?”
“听着像是贪腐之事,胡忠被上官抓了,家产都充了公,听着好像还有什么占了谁家女子的事儿!”七公摸摸胡子,“昨夜胡员外和他老婆吵得厉害!”
七公和胡员外家一墙之隔,人老了,半夜睡不着,隔着墙头,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说?”众人忙追问。
“听那意思,胡忠的家抄了还填不上亏空!”七公摸摸胡子,冷笑一声,“胡员外的老婆,嚷嚷着要卖地呢!”
肖瑶听见了七公的话,眼睛一亮,“他家要卖地?”
七公点点头,“那母老虎是这样嚷嚷的!”
真是瞌睡给个枕头!
肖瑶高兴得差一点要跳起来!心里暗暗盘算:“这两天轩辕煜的诊费收入三千两,白纤尘的分红收入五千两!钱,足够了!种子,白纤尘也送来了!就差地了,这不,胡员外家就要卖地了!哈哈哈!真巧!”
“巧?!”肖瑶突然一愣,事情太巧了,简直巧得诡异……
没等细想,胡金良幸灾乐祸地说:“他抢了别人家的,早晚还不得吐出来!”
胡三顺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乐呵呵地说:“哎呀,金良这话,真下酒啊!没了地,看他还怎么当恶霸地主?”
说完,把空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胡三顺眼睛有些红,“当年我爹少交了一百斤租子,就被他家的狗腿子抽了几十鞭,躺了几个月才好……”
“谁说不是呢!”胡金良也恨恨地,“我爹死的时候,被他家狼狗咬掉的那块肉还没长好……”
村长胡宗保接着说:“虽说出了五服,到底是一个老祖宗留下来的,都是姓胡的,他咋就能下得去手……”
肖瑶正要说话,突然赵铁柱跑过来,对肖靖说:“阿靖,你三婶来了!”
众人都是一惊,这个节骨眼儿上,这个女人过来干什么?
肖瑶直起身子,看着一摇一摆走过来的苗云,心中充满了戒备。
肖端在苗云前面跑着,一溜烟地跑到一个饭桌前,挤开一个小孩,自己抓起筷子就吃!
那孩子气得哭了。
肖端瞥了那孩子一眼,气鼓鼓地说:“哭个屁,你吃我二伯家的饭,我还没打你呢!”
苗云好像没看到众人轻蔑的眼神,笑呵呵地来到赵秀丽面前,把手中的布包往赵秀丽手中一放,一脸嗔怪,“二嫂呀,你也真是的,今天上梁,也不说一声!早说,我好早点儿来帮忙!”
孙秀娥在旁边嘀咕了一声:“早点儿来帮忙?来帮忙吃饭吧!”
苗云翻了孙秀娥一眼,转过脸对赵秀丽说:“二嫂,别听那闲人挑拨。这是几个鸡蛋,别嫌少啊,你也知道,咱家那老太太,手紧得很,我这是好不容易才……”
“既然是这样,你拿回去吧。”赵秀丽冷着脸把手中的几个鸡蛋递给苗云,“我这里不缺!”
苗云暗自咬牙,黧黑的脸却笑得灿烂,“二嫂,看你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拿都拿来了,你就收下吧!看看这房子,啧啧啧……”
不等苗云说完,肖瑶上前一步,打断了这个女人的自说自话,“谁和你一家人?”
“阿瑶!话不能这么说,”苗云一撇嘴,“小宝他爹是你嫡亲的三叔,你爹是小宝嫡亲的二伯,小宝和你、和阿靖可都是姓肖的!血脉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肖瑶小脸一绷,冷笑着说:“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来问你,你们来我家抢东西的时候、我爹在衙门坐牢、挨板子的时候,怎么没听你们说‘血脉亲情’!”
苗云黧黑的脸连红也不红,厚着脸皮说:“阿瑶啊,万事往前看,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还提那些干啥。”
苗云撇着嘴,竟然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真是奇葩!给别人造成那么大的伤害,竟然说过去就过去了!
肖瑶还没说话,赵秀丽用手捶着胸脯,冷冷地说:“你们是过去了,我这里过不去!”
一想到当时的情形,赵秀丽就气得脸色发白!
肖瑶心中冷哼一声:“真够不要脸的!”
“娘!”肖端站在桌子前,一脸油腻,左右开弓,一边吃,一边对着苗云喊:“快过来吃呀!好多肉!”
“你这孩子,就知道吃肉!”苗云一边假意埋怨肖端,一边赶紧走了过去,挤着站在肖端身后,伸手把一盘肉端到肖端面前,“给肉,撑死你!”
桌上的人都鄙夷地看着这娘两儿,真够丢人的!早都断绝关系的人了,干嘛还来蹭饭啊?
苗云却不管这些,自己和儿子本来就来晚了,干站着等第二拨也难受。再说,吃最后一拨的话,还得留下来收拾桌,看那油腻腻的碗盘,谁爱刷啊!
现在,趁着刚开席,还有不少好吃的,先吃个肚儿圆再说,只要手快,饭桌上还是能抢到肉的!
苗云挤挤挨挨地终于也坐了下来,肖端嘀嘀咕咕,嫌苗云抢了自己的板凳。
苗云狠狠地用筷子敲了一下肖端的头,“你不站着,那边的肉你能够着?!”
自己一个大女人站在那里,也太显眼了些……
肖文狠狠地瞪了苗云一眼,自己一个大男人,又是大伯哥,实在下不了手,真想狠狠地打这女人一顿!
看着苗云娘俩儿风卷残云、汁水淋漓的吃相,孙秀娥鄙夷得说了一句:“也不怕撑死!”
见娘儿俩一脸馋相,哪里有肉,筷子就往哪里伸,光夹肉吃,毫不顾忌别人,肖瑶鼻子里嗤了一声,“撑死是不会,消化不良是肯定的!”
胡三顺媳妇突然走过来,低声说,“秀丽嫂子,你可别生气,那边肖达过来了!”
众人转头,果然看见肖达大踏步地朝着这边儿走过来了。
肖达路过肖端那一桌时,抬手照着肖端的头就打了一巴掌,“臭小子,还以为你被拐子拐了!一放学就不见影儿!”
肖端正埋头啃骨头,根本就不搭理肖达。
苗云赶紧拉肖达的衣服,“赶紧坐下吃!还热着呢!”
肖达见桌上根本没人搭理他,更别提给他让座,闹个没趣,转头呵斥苗云说:“好你个臭婆娘,不在家做饭,跑到这里来吃好吃的了!”
苗云手里拿着鸡快,边啃边说:“二哥家上梁,我咋也得来捧个场!”
看着苗云一脸理直气壮,肖瑶气笑了:“感情,你来了我们全家还得感恩戴德?”
苗云撇撇嘴,假装没听到,夹起一筷子肉丝放进嘴里,吧嗒吧嗒地大声嚼起来。
肖达看看桌上也吃得差不多了,后面好像还有一拨。嗯,先等会儿,好坐下一桌!
肖达咽了一口口水,好像没看到众人轻蔑的眼神,笑呵呵地来到肖文面前,一脸嗔怪,“二哥呀,你也真是的,今天上梁,也不说一声!早说,我好早点儿来帮忙!”
肖瑶被气得眼前一晕!
靠!真不愧是两口子,话说得一模一样,竟然连表情、语气都完全相同!果然是一对无耻夫妻!
这两口子一来,院中吃饭的众人热闹劲儿小了许多,更有许多人担心地看着肖达和肖文二人。唯恐肖文一个暴起,会把肖达痛痛快快地打一顿!
肖文气得浑身发抖,显然想起了那一天肖达三人一起殴打赵秀丽、抢走资材的情形!
可是,今天是自己家上梁大喜的日子,实在不易出现纷争,更不要说殴打亲弟的情况了!
赵明亮忙拉住肖文。
肖文极力忍耐着不对着肖达的脸挥拳头!
肖瑶看着肖达,高声说:“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