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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虎兕争,覆手翻云定乾坤(8)

“沁梅姐姐,小姐这次怎么睡了这么久啊?难道连韩姑娘也束手无策了吗?”

“不得胡说,小姐会好起来的。”

“可……可是已经两天两夜了,小姐还未醒转,怎么办啊?”

“你这丫头,夫人和少爷都没有丝毫慌乱,你在这瞎想什么啊?小姐从小到大虽受了这病许多苦,可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我相信这一次也可以的。”

“是……是……我也相信。”

沐韶怔在原地,从小?原来真的是她。食心蛊,生为西凉太子的沐韶自然知道它的厉害,从小到大,那是怎样的疼痛,哪怕是成年男子可忍者亦不多,可她这个小丫头……

沐韶一个念头自脑中闪过,当即飞身而去。而他不知,另一个房间之中,一双眼正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次日,沐韶宴请沈坚,一众西凉朝廷大员作陪,一顿饭吃下来,主客尽欢。然,只有一旁作陪的青凝公主还是状若孩童,令沐韶皱眉不已。

正当酒至酣处,有内侍来报:“启禀殿下,皇上宣青凝公主觐见。”

“既然如此,那么沈将军……”沐韶说着看向了沈坚。

“贵国陛下既是公主的亲姑父,公主前去拜会也是正礼。”沈坚不敢托大,躬身回道。

沐韶点头,吩咐左右带青凝前往勤政殿。“做什么?我还吃饱呢?不要走,不去。”青凝孩子气地摇头撒娇,沈坚一阵尴尬。沐韶亦不知如何处理现下情况,忽想起一事,吩咐道:“来人,请杨先生。”

杨修离前来之时,青凝还在吃着面前的佳肴,全然无视周围之人。沐韶向杨修离说明此事,只见杨修离伏在青凝耳边三言两语就令她乖乖听话,跟着一众宫婢前往勤政殿而去。而一旁的沐韶见此愈发的愁眉深重,这个杨修离他已着人去调查,但隐约查到他乃东玥人,东玥距此路途遥远,一时半会儿还真是哪以查到。且他乃韩嫣带进皇宫的,又救青凝公主有功,若无真凭实据沐韶只能以礼待之。

青凝来至勤政殿,沐延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女,刹那间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巧目笑颜的女子。“莲儿……”沐延徒然而起,惊得安公公连忙上前搀扶。

“皇上……”安公公在沐延耳边轻声唤道,沐延一怔,随即转过神来,目光柔和,笑着对青凝说:“孩子,过来。让朕好好看看你,过来!”

虚弱的皇帝伸手召唤着眼前的女孩,一下一下地挥着手,安公公看着那容颜熟悉的女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来,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酸。他一只手搀着皇上,另一手偷偷用袖口拭着眼角的泪水。自莲妃死后,安公公一直陪着沐延,这十几年来多少次他看着眼前这位人前杀伐决断的男子,在书房之中扶着那女子的画像,一边喃喃自语,诉说衷肠。

“青凝?你叫青凝吗?”沐延自青凝走近后,忽然不敢再招手了,好似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他突然觉得害怕,这孩子他毕竟亏欠了十几年。

“我叫青儿。你这里有好吃的东西吗?青儿好饿。”女孩嘟着嘴,撒娇道。沐延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都快化了,连声道:“快,快,给公主上些点心。”

“嗻!老奴这就吩咐下去。”安公公应声道,随即找来一位小太监扶住沐延,自己急忙下去为青凝准备吃食。

“孩子,你真的是青凝公主吗?”沐延试探道。

“不是,青儿就是青儿。要好吃的,要好吃的。”青凝上前几步蹲在沐延身前伸着双手讨吃的。沐延一怔,随后他目光微凝,他看到青凝左耳后有一块心形的胎记。而这胎记沐韶亦有,只不过他在右耳。沐延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一把将青凝揽入自己的怀中。“青儿,是父皇不对,是父皇害得你流落在外受尽苦楚。父皇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妃。”沐延声泪俱下,将青凝越拥越紧。刚开始青凝没什么感觉还在和沐延撒娇,可随后她越感不适,努力挣扎。沐延全然不顾,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内疚之中,反而青凝越挣扎沐延就越拥得越紧。

“莲儿,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呜呜呜呜……”青凝被吓得直哭,安公公进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他一惊,急急上前分开二人,扶着沐延说:“哎呦,皇上,皇上,这是青公主啊,不是莲妃娘娘,您吓着小公主了。”

沐延微微回神便见青凝正伏在宫婢身上轻声哭泣。

“孩子,父皇不是有意的,你……”沐延不知所措。安公公见此忙上前,将一众吃食摆在了青凝面前。果然,青凝一见美味的吃食便止了哭泣,专心至致地吃着面前的糕点。沐延看着深深地叹了口气,听韶儿说青儿深受重伤,宛若孩童,原本以为韶儿担心自己的身体,言辞有所偏薄,怎知如今一见当真如此。

沐延在安公公的服侍下倚靠在榻上,看着青凝的容颜,思绪又不自觉地越飘越远……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总被无情弃,不能羞。”

耳畔,是谁的柔情私语,脉脉含情,曾经年少风流,左拥右抱的少年天子,又是在何时一眼万年,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如今誓言犹在耳,斯人早已逝,回头能向谁。当年江南初遇,如出水芙蓉清丽脱俗,一眼便认定那便是他心中所爱。但女子不为所动,高贵而骄傲,盛气凌人之下有着几分娇俏的可爱。几番过招之下,愈加迷恋这个灵动鲜活的女子。彼时他不知她是北齐国高贵的长公主,她亦不知他是西凉权倾天下的少年天子。二人不打不相识,率性相处,行侠仗义,快活似神仙。然越是相处他越是深陷她的聪颖和美丽,无法自拔。最后,他知道了她早已有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但仍然不肯放手。天子权谋终是让她抱得美人归。婚后他极尽浑身解数,尽力安抚她对那未婚夫婿的歉疚之心,幸福在二人之间弥漫,但他却忘了极尽的宠爱换来的是极尽的嫉恨。终究她还是死在了他的宠爱之下。

“惟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海誓山盟,情比金坚,却抵不过这宫廷之中的波谲云诡,人心险恶。

“青儿,父皇却只愿你此生便如此安详度日,可好?可好?”

青凝不懂只顾吃着眼前之食,而沐延已是累极,慢慢地闭上双眼,一颗清浑的泪滚落。帝王之泪包含着无奈、悔恨、相思……

苏蔷自那日从国师府回来就一直守在苏晓身边,看着晓晓全无血色的面容,心中是一阵阵的心疼。自苏晓五岁被接到景山,近十年来就一直在她身边承欢膝下,她早以视其为亲女,更何况这小小的面容与早逝的妹妹颇为相像,一看到苏晓便会想起那个聪慧的女子,小小年纪便担当起家族大任,周璇于那许多狡诈小人之间游刃有余,还处处照顾着她这个姐姐,便是为了妹妹保住这唯一的血脉,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晓就此受尽病痛之苦,凄惨离世。可是玉麒麟是家族历代的守护物,天一阁更是先祖的心血,绝计不能就这么毁去,不然自己就是家族的罪人。她不由心想,若是今日换做妍儿遇到此事,必然谈笑间便将那老妖怪拿下,不!若是妍儿还在世,这样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妍儿怎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受这样的苦楚。苏蔷眼中的苏妍,永远那么精明能干,当初她背离家门,离开天一阁,按照规矩是要被废尽武功,封口断掌,幸亏妍儿想出妙计让她金蝉脱壳,不然如今这世间有无苏蔷还未可知。但就是如此奇女子,也终究逃不了一个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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