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受伤的眼神,哀怨柔弱而无助!那日,当我和杨修拉着手走进彩云屋里的时候,彩云的眼中就是这种眼神。尽管多么的不希望造成伤害,可是感情这种事,伤害是不可避免的,这大概是善良的我平生第一次给别人伤害吧。此后的几日,彩云都尽量避免与我碰面,在我幸福的接受别人的祝福时,她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待在屋内,琴声不再响起,甚至连说话声都很少,她大概在独自舔舐着伤口吧。
“你想什么呢,都失了神!”一张玉手在眼前晃了晃,我这才想起自己正在和宇文秋闲话。“大白天的,你莫不是现在就想杨将军了吧?”我叹一口气。宇文秋很快就理会了“彩云的事,也确实不太好办。看得出她对杨将军用情很深,说实话,我本也以为杨将军中意的是彩云,虽然她出生不太好,可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可感情的事又如何说的准呢,杨修也不过是当她妹妹而已。”
“嗯,杨将军这个人从来都是和和气气温温润润,现在想来他对谁也都是温柔的,真想象不出他会是指挥千军万马驰骋沙场的将军。”宇文秋又歪头想了想,突然狡黠的对我笑起来,“你说,你和杨将军是不是早就暗度陈仓了?现在想来,他好像对你这个丫头纵容得有点过分了,只不过当时我们都想错了,以为他想认你做妹妹。”
我苦笑一声,“是啊,大家都以为他想认我做妹妹,想娶的是彩云,可是事实正相反。我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知道从何时起,彼此两情相悦了,直到这份感情变得如此的浓烈以至于再也不想分开了!”
一边的宇文秋不说话了,她的脸上也有一片红晕,大概又陷入遐想了吧。竹林中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不知什么鸟儿的鸣叫声回荡着。不知过了多久,宇文秋叹了一声说:“我想,你比彩云更合适杨将军。因为你快乐,开朗,大胆,开放,你就像光环,走到哪都能吸引人的注意,带给大家快乐。”这话真受用!不过我有这么好吗?
北方的秋天一向很短,树上的黄叶还没落完,呼啸的北风就刮得脸生疼了。一夜之间树上的黄叶尽落,几乎铺满了院子,光秃秃的树干在寒风中颤动,天空一片灰暗,大地一片萧索。
“看来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要迎来第一场雪了!”杨修着厚衣,站在屋檐前,看了看天色很有经验的预测。“咱们都没带多少冬衣,我看你今天就找彩云一起置办一下大家的冬衣吧,回头你再找一下竹儿问清修远兄那是否还要置办,如果要就一并办了吧。对了,宇文老夫人那也得问问。至于下人的冬衣,你就交代管家办妥就行了。”杨修一一交代着,好像丈夫在跟妻子说话般自然。
我一一应着,心头有点小小的温暖。他扭头温柔的看了我一眼,伸手紧了紧衣襟,转身就要走。
“你要走了?”我问,这是妻子在丈夫临出门前常问的一句话,想要的回答当然不是简单的肯定,而是一日的行踪。
杨修笑了,“我要去军营督练士兵,最近有些零散的突厥人在边境骚动不安,说不定哪天要跟他们打一小仗呢。另外,还有些……别的事!”
“那你中午回来吗?”
杨修摇头“不了,晚上跟你一起用膳吧!”他转身往院门口走去。
“修……”我叫。
“嗯?”他回头,我迅速冲上去垫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吻。
他愣了愣,既而就笑了,低下头在我耳边轻轻说:“看来我们还是早点成亲的好!”
我目送杨修匆匆走出院门,这才想起杨修交代办的事来。他的嘱咐是让我和彩云一起置办冬衣,可是彩云……她还会那样拒人千里吗?我明白杨修的意思,他特意交代要和彩云一起,其实就是想让我和彩云的关系能有所缓和,可是沟通也需要双方的努力啊,即使硬着头皮我也会去找她,可是她会理我吗?叹口气,叫上月芽儿,找彩云去。
彩云的屋门照常的关着,丫环小翠在门口坐着,见我们来马上站起身来“玉儿姐,彩云姑娘还没起来呢!”以前一向早起的她,近几日常常日上三竿才起来,不知是真的改变了生活习惯还是其他什么。
“哦,那我等会再来吧。有些事要跟她商量一下,那是杨将军交代的事。”我特意放大了说话声。
“那我们先去竹儿那吧!”月芽儿整天想着和竹儿玩,立刻建议道。
到菊香院和后面宇文家转了一圈回来,身边多了个竹儿。她说他们也需要添置冬衣,正好跟我回来商量这事,其实我知道,她是一个人待在菊香院太寂寞。自从我们在这住下,她哪天不来竹溪院报到,若不是竹溪院住不下了,她恨不得撺掇自己的主子一起搬过来呢。
刚回院子里,彩云的丫鬟小翠就迎了上来,“玉儿姐,彩云姑娘正等着你呢。”
难得彩云主动找我,有点受宠若惊,我忙颠颠的过去。
彩云斜斜的坐在厅中对着门的椅子上,几天不见,消瘦了不少,身上的衣服也很单薄,我一开门,冷风吹得她打了一个寒战。见我进来,她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玉儿,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今天杨大哥让我找你一起给大家置办一下冬衣,天很快就冷了,我们带的衣服大概都不够厚实。”
“哦,你一向能干,这点事大概不需我帮忙吧,何况我也不是个有用的人,除了弹弹琴外,其他的都不懂。”彩云虽然待人冷淡,可一向还是温柔有礼的,但今天说出来的话却好像带刺,扎得我的心生疼。
“彩云姑娘,你也太妄自菲薄了,我看这句话正好把你我反过来说才对,大哥就是相信你的能力才让我找你的,说实话,如果是我自己还真不一定能办好呢。”
“大哥是相信我,愿意让我帮他办事的吗?”彩云的眼中瞬间有了些光彩。冬衣的事已不是重点了,对于一个陷入单相思感情的泥潭不能自拔的人来说,即使是有一点点细节体现对方对自己的重视,她也会牢牢抓住并因此生出莫大的希望来。
我轻叹一口气,本来那句话只是为了激励她而已,没想到却又给了彩云希望。可是,不忍心扎破她那个希望的小泡泡啊!原本以为,公开了和杨修的关系,彩云就会知道杨修对她其实只是兄妹之情,可是没想到彩云对待感情竟是如此的执着。有些事必须是当事人当面说清楚,尤其是感情这码子事!
“我会好好把大哥交代的事办好的!”彩云口气中有一丝兴奋。
整件事情如果要推选出个主角来,那无疑就是彩云了。由于对这个时代贫乏的认知,最终我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倾听者和贯彻者。而彩云就不一样了,她对人的气质和衣服的搭配是内行,对衣服的款式和材质更是内行中的内行。甚至每个人做几件,几件薄几件厚,几个款什么场合穿,这样的细节她都照顾到了。总之,当衣服拿到手时,每个人都很满意,甚至杨修看着柜中的新衣也惊讶的挑起了眉,“这些都是你张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