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她又使出从小拿手的伎俩,只为了不在这将军府住下去,阿娇不由得摇头叹气,看她倒像那扶不上墙的烂泥,但却也拿她无法,只得命人将她送去别庄暂住一段时日。倒是武姨母依依不舍,分别前拉着阿宝说了许多的话。
阿宝到了别庄后,真正是心宽体胖,自由自在,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仆从们皆知她是娇夫人的妹妹,自然不敢怠慢。且自阿娇搬走后,这庄子里留下的都是些年迈之人,少有阿宝桑果这样的年少女子。桑果嘴甜勤快,阿宝爱笑爱闹,不过两三天工夫,这里的人便都对她两个喜爱有加,除了被禁止出庄子以外,阿宝在这庄子里真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阿宝每日里睡到日头照到身上才醒,先吃饱喝足,再去庄子里四处散心玩耍。累了,便回去吃吃喝喝,睡睡午觉,起身后,再去找一处温泉泡泡。她泡温泉时,桑果必定给她热一壶甜米酒,再加两个下酒小菜。
阿宝每每躺在温泉里,将酒菜放在托盘上,让托盘飘在水面上随风荡漾。下雪时,便看看漫天飞舞的雪花;起风时,则听听枯黄树叶飘落的沙沙声。阿宝满腔心事都放下,自觉这种日子便是连神仙也要艳羡几分的,若是将来能这么老死在这里,便别无所求了。然后数日过后,她反而食量比往常小了许多,不似往日那么能吃,也几乎不再呕吐。
桑果喜道:“上天保佑,谢天谢地,咱们应当早些来这里的!”
阿宝最常去的一处温泉名曰醉泉。这个泉眼在庄子里当数最大,泉水呈微黄之色,嗅之有硫磺味,泡后全身肌肤光滑润泽。泉眼上方盖了一个古朴的茅草亭子,三面环有假山,入口处又栽种了一排柳树,恰好将里面挡个严实,便是外面有人经过,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起初仆妇来这里洒扫时,见阿宝在里面,便笑道:“你倒会挑地方,这是将军常来泡的泉眼,若是被将军看见,只怕不好。咱们这些人等另有专门的偏僻些的小泉眼。”
阿宝躺在水里动也不动,只嘿嘿笑道:“他又不来。与其放在这里白白闲着,倒不如让我泡泡,他若是来了,你提早来说与我听不就行了?”
仆妇拿她无法,也不愿扫她的兴,便由得她去了。
转眼到了年三十,阿娇着人来接阿宝回将军府一起过年。阿宝如何愿意?死活赖在温泉里不愿意出去。没人敢来这醉泉中将阿宝捞出去,来接她的人也只好独自回去了。
刚过完年,锦延却忽然犯了腿疾,命人提早一日前往别庄收拾一番,他次日一早便要过来静养。
别庄内的仆从各领了差事,纷纷忙了起来。管事的也知晓阿宝爱四处乱逛,专爱去醉泉泡,便命一个年老无事的老婆子前去传话,让她这几日不要去醉泉,以免冲撞了将军。
传话的老婆子闲散惯了,一路上看看花,掐根草,又嘟嘟囔囔与遇到的虫儿鸟儿说说话。走了半日才到阿宝的住处,却忽然从草丛里钻出一只瘸了腿的兔子,老婆子一喜,忙捡根树枝去追兔子,追了一圈,兔子没追到,却险些绊了两跤,踩了一脚的泥水,恰好前头就是她的住处,于是一路小跑回家去换鞋子了。等她换好鞋子,传话的事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阿宝这一日黄昏将近时照常去泡温泉。今日她兴致极高,摘了好些梅花瓣撒到水里,仔细地洗好头发,将一块手巾拧干叠好,顶在头上,眯了眼趴在池子边看夕阳。
不知不觉已暮色四合,阿宝泡出一身的汗,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往常这个时候,桑果早已送酒送菜来了,不知今日为何迟迟不来。阿宝耐不得饿,刚要爬起来去找桑果时,却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以及男子说话的声音,不由得吓了一跳,忙又缩回水中。却不知是谁如此胆大,这醉泉为锦延专用,除却洒扫的仆妇外,等闲人根本不得进来。
说话声渐近,却似乎是别庄里一个年老仆从的声音,只听他问道:“可要叫人送些烫壶温酒及下酒菜来?”
答话的却是锦延略低沉的声音,他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