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忙推辞道:“我两个有急事,躲完雨便要上路;再者举手之劳而已,能让我们在此躲雨已是感激不尽了,哪里用的着这样张罗?”
那妇人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我家儿子多亏了你们,否则只怕要淋了雨要生病。今日无论如何要在我家用完饭才能走。妹妹若是嫌弃我家破旧,直说便了,我也不敢再拦你。”
一番话将阿宝堵得哑口无言。那妇人是个话多的,少不得又追问一番阿宝的来历,诸如家在何地,家中还有什么人,可有许了人家等。阿宝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便拿去山东探亲的话来应付她,其余的只笑笑,一概不作答。
那妇人也不以为意,又热心道:“妹妹若是去山东,东庄倒是有个做生意的大户人家,人称邱大户,他家常年有人去贩一些土产来此地卖。妹妹不妨去问问他家,若是能将你们捎到山东去,岂不便宜?”
阿宝想想脚上的水泡,不由得心动,迟疑道:“真的么?如此也好。”
那妇人笑道:“那家人家的老夫人最是个热心行善做好事的。我带你去求求她,定然连车马钱也不要的。”
不多时,这家男人果然拎着酒菜回家,对阿宝主仆两个也是满面堆笑,十分的客气。阿宝心道,如今的民风委实淳朴,委实良善。
饭毕,雨停。那两口子果然将阿宝两个带到东庄邱大户家里,那邱大户家的老夫人果然也是个极和善的,从阿宝一进去,那老夫人便拉着阿宝的手不放,上上下下地将阿宝打量个不住。良久,方对那领阿宝过来的妇人笑道:“花姐儿,你这趟带来的倒是个好孩子,甚合我意……下去领谢银吧。”
花姐儿笑嘻嘻地转身就走。阿宝听得云里雾里,心里隐约觉得不妙,忙道:“咱们不搭你家的车了,咱们还是自己走吧。”给桑果使了个眼色,起身也要走。
老夫人旁边的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便上前将阿宝叉住,喝道:“往哪里走!咱们邱家已将你买下,你已是咱们邱家的人了!”
阿宝与桑果如中了晴天霹雳,这才知道着了那花姐儿的道,被人家给卖了。阿宝挣扎道:“我与那花姐儿无亲无故,也不是她家的奴仆,她凭什么来卖我?你们若是不放我走,我定要去官府告发你们!”
老夫人手里数着念珠,鼻子里哼了一哼,道:“这可由不得你了。”
阿宝与桑果被关到了邱家内宅的一间厢房里。
次日,邱家的人进进出出则一脸喜气,府内到处张红结彩,不消说,邱家要办喜事了。
阿宝隐约晓得自家大约就是那个新娘子,问送饭来的仆妇:“你们邱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何愁说不到媳妇?为何要花钱去买?”
那仆妇心里有些可怜阿宝,叹口气:“你到了明日,见着新郎官便知道了。”
阿宝便将身上的零散银两都翻出来塞给那仆妇道:“你能否帮我把花姐儿找来,我要问问她,为何我好心将她崴了脚的儿子搀送回家,她却要这样对我?”
仆妇摇头叹气,又失笑道:“你原来是这样被她儿子骗回家的?她一家三口都不是好东西,便是连亲爹亲娘也敢卖了换酒吃的人家,你便是见着她又有何用?”见阿宝含了两眼的泪水,又道,“她明日与她男人也来吃酒呢,只是你想见她,她却不见得想见你呢。”言罢,叹着气转身走了。
再次日,邱家便吹吹打打地奏起乐来,又有人进来为阿宝梳洗。桑果哭了一夜,如今两个眼泡都肿得看不见眼珠。阿宝实在熬不下去了,便抓住一个仆妇,抽抽搭搭哭道:“与你实话说吧,我京城之中还有亲戚……城中赵家绸缎庄是我家表亲开的,赵家少东是我的表兄,你家花了多少银子买我,赵家必定愿意出十倍价钱将我赎回。”
那仆妇哪里肯信,道:“你倒是会编,你怎么不说你是皇帝的亲戚?你要是赵家少东的表妹,我便是玉皇大帝的小姨子——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又等到午时,昨日那仆妇又来送饭,阿宝偷偷将珍藏许久的珍珠葫芦耳坠塞到她手里,道:“求求你今日无论如何要将花姐儿带来见我。我知道骂她也是无益,只是我装着盘缠的包裹还在她家里,里头还有两百银子,我定要将银子讨回来,若是你能帮我将她叫来,我银子分你一百,如何”
送饭的仆妇看了看手中的一对精巧耳坠便已是高兴不已,又听说有银子分,更是喜不自禁,问:“你说话算话?”
阿宝点头。
仆妇转身去找花姐儿不提。阿宝正等得心焦,却听到外头有一阵脚步声,随即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媳妇儿,媳妇儿。”
叫着媳妇儿的男子转眼便跑到阿宝的屋子内,却是一个身着大红吉服,面庞如发面馒头般白胖,却又如刀子削过一般扁扁平平的男子,看他年纪大约有已有三十来岁,神情却像三岁娃儿般天真,脖子上一块喂饭用的围嘴却还未取下。他见着同样身着吉服的阿宝,先是扭扭捏捏叫了声“媳妇儿”,忙又不好意思地将脑袋垂到胸口去。
几个仆妇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叫:“哎呦,傻少爷,眼下还不能与你媳妇儿见面。”等追到屋内,发觉他正扭捏害羞不已。众人不由得笑道,“这傻子,竟也晓得害羞。”
阿宝为新郎官将围嘴取下,又拉着他坐下,把他嘴角的饭粒擦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新郎官害羞地将头扭到一旁,轻声道:“二少爷。”
阿宝又问:“你可还有别的名字?”
新郎官想了想,道:“二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