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2
萧承弈点头笑道:“如此是孩儿见识短薄,让母后见笑了呢。”
我抿唇不语,萧承弈的笑声轻快,却有些模糊不定的讥讽意味。这样的首饰因为蕴含深意,故而格外珍贵,太后随意说笑间赐给我,固然是无上恩宠,却也是将我推至风口浪尖。玉钗由恭和太后佩戴,显示正宫威仪;寓意子嗣福康,代表恩宠无双;圣祖亲手绘制,更是皇家珍品。这样想来,果见皇后面容有些扭曲,淑妃的笑容也有些落寞。
歌舞再起,我慢慢退回座位。福王妃装作不见,板着脸看歌舞,赵王妃看我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深意。我不欲再坐,便携了落葵的手悄悄退出大殿,捡了僻静的小路来走。只是宴会设于繁华之处,走了一刻钟仍能闻到丝竹之声,见到仆婢来往。我扶了落葵,边走边沉思,不妨落葵轻轻耳语道:“师姐,你若早告诉我那药膏是做什么用途,我一定在里边放上些辣椒末。那陈夫人好生刁滑,为老不尊。”
我不禁一笑,道:“就你鬼心眼多!陈夫人怎会用我送的药膏,必定是找太医细细查验,看里边有些什么,若是真有辣椒,她一定告状到皇后那里去。”
落葵轻哼一声:“即便如此也是便宜了她!那九龙玉露是疗伤的好药,就是玉樨粉也不可多得,我还真不舍得。”
我笑着拍她手道:“多少年来,你这性子也不改一改。真不知柳毓如何能忍得了你,这般顽皮。”
落葵这才敛了笑容,道:“离家这么久,也不知……也不知公子如今的身子如何,好生心焦。师姐,不如你给我放个假,我回去探望大公子?一来一回只需三天,你便准我五天的假,可好?”
我心中竟有些难以名状的酸意,自己也骇然。落葵几乎是我的另一个妹妹,柳毓则是我最珍视的知己,为何生出这般心情?难道我一向自诩清高伶俐,却是个居心不良的恶人么?这样想来,惊疑不定。勉强收拾了心情笑道:“你这丫头当真是偷懒,你来了可有五天?莫非我这师姐待你不好,你竟要舍我回家去?”我越说心中越是难受,口气不觉严厉,“上京可是你肆意玩笑的地方,这般淘气任性,此事事关重大,若是露出形迹,你可要怎么弥补?”
落葵不知为何使我生气,连忙笑道:“师姐不要生气,我不过多嘴玩笑一句,哪里是想回去呢?大公子要我在这里,我便在这里,哪也不去的。我忧心大公子,才有此问,其实师姐心中也记挂大公子,是也不是?”
我暗恨自己小肚鸡肠,不觉怔怔道:“你若是忧心,今夜他们来时,可以一问究竟。”
落葵奇道:“师姐说谁?我向谁一问究竟?”
我只觉脸颊有些发红,只好笑道:“算算日子,陆英今夜会到,你若忧心大公子,只管向他打听。”
这时正走到玉液湖边,只见垂柳丝丝,岸芷青青,心内顿时畅快,便笑道:“这偌大宫室,也只这一处景致合我心意。”
正欲多说,便听得身后一阵浅笑,正是郭之辰的声音。我转身向他行礼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郭大人。若没有郭大人好笛声,再好的舞姿也失却三分味道呢。”
郭之辰负手而立,道:“郡主过谦。《古战歌》是好曲,然而曲调先苍冷哀伤,后霸道激扬,长久以来没有女子肯以此做舞。郡主一舞,更为曲调增添几分韵味,之辰佩服。”
我拂去肩上的柳枝,缓缓行至他面前,道:“我不是什么讲求礼仪之人,最烦那些谢来谢去的俗套,你我一曲一舞,皆是精妙绝伦,相得益彰。世人总爱贬低自己以抬高他人,殊不知与君共勉更是难得。我向来有一说一,我自信自己的舞步,也欣赏大人的清笛,难道不好么?”
郭之辰颔首道:“想不到郡主这般率真有趣。”
我淡淡一笑:“我与大人从未练习,却能配合默契,看来缘分不浅。如大人不弃,我愿与大人结交为知己,歌舞骑射,岂不快哉?”
郭之辰爽朗大笑,继而悠悠道:“想不到郡主不仅率真,更有些侠义之情。我……我郭之辰便交你这个朋友,至死不渝。不过在下却是好奇,郡主从何得知在下善于吹笛?”
“西苑一曲清笛,我便猜到大人精通音乐,只是不能肯定。今日情急之下也只好碰碰运气,不曾想到大人心胸坦荡,古道热肠,竟帮了我这样大忙。”我掩唇而笑,“多谢大人。”
两人沿湖慢慢行走,一片静谧中,郭之辰神色略有些怔忪,我便示意落葵退下,郑重向他道:“一曲战歌,大人多添了不少情致在里边,阿琬懂得。大人可是有什么心烦?使臣们流连上京许久,莫非是两国邦交出现问题?”
郭之辰神色一顿,眸子明暗不定,半晌才低声道:“不瞒郡主,此时蜀国来访,是要求一件事的。郡主有所不知,蜀北之地与西秦接壤,而西秦国力渐强,蠢蠢欲动,屡屡进犯。蜀国国小力薄,只能求靠安国。因此带来一纸结盟约定,同求一位皇室宗亲之女,以固两国友谊。”
“国家大事,阿琬不敢妄下断言。不知皇上是否同意?”我揣摩圣意还不很到位,因此不能乱出主意,只能尽力帮他筹划。向来新君继位,军事政策上总要有所变化,先帝重蜀抑秦的战略实行多年,使得安蜀两国友谊非常之深厚。然而萧承弈取代景仁太子继承皇位,对蜀国来说是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毕竟萧承弈此人,表面虽体贴文雅,但根据柳毓给我的信笺,他却远远不是那么简单。
“皇上并未明示。”他的声音有些忧虑,在上京流连许久却毫无进展,怪不得他时时流露出焦急之色。我默默分析,除去大理国偏安西南边陲,高丽国远在东北苦寒之地,蜀、秦、安、齐四国中,安国国力最强,余者不相上下。昔年圣祖并未扫除蜀国,就是想借由蜀国牵制西秦,以达到势力均衡的目的。只是近十年来,蜀国国君昏庸无能,西秦国君励精图治,两国实力日渐悬殊。萧承弈恐怕也正在谋划,身为皇帝必要深思远虑,他需顾虑数年乃至数十年之后的国际格局,因此不能轻易抉择。
眼见郭之辰愁眉紧缩,我不欲与他玩笑,正色道:“闻言蜀国国君年届四十,后宫已经佳丽如云,恐怕难以择到合适的皇室宗亲了。”
郭之辰的神色忽然有些不自然:“并非为皇上所求……而是为蜀国第七王……”
我隐隐觉得奇怪却不知为何,便道:“还望大人明示。”
“蜀国皇室之中,唯有七王年少,仍未娶妻生子。这一次乃是为七王求娶王妃,以使两国结为秦晋之好……”
我看向他时,只见黝黑的肤色中微微泛红,很是诧异:“大人为何吞吞吐吐,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上京贵族如云,不知道七王有没有心仪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