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绿杨芳草几时休1
那少女冷冷道:“我便是萧家的三女儿妍雅。你害了我二姐,还有脸上门来!果然是上京名声最差的郡主,幸灾乐祸不说,还出手伤人!”
我懒懒一笑,道,“我声名如何,不劳妍雅小姐费心,只是这伤人一条,我却不能苟同了,明明是小姐你冲过来要动手,难道我还不能自卫了么?果然定国公家教甚好啊,家中的规矩也与众不同的。赶明儿有了空闲,一定要同京城里的贵眷们说道说道,也叫他们开开眼。”
闺阁女儿名声最为紧要,只见那妍雅脸上乍红乍白,却不敢再分辩,我笑容一收,冷声道:“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了你二姐,可有证据?”
妍雅冷哼一声,道:“明明蜀国七王爱慕的是我二姐,你却从中作梗,挑拨那郭侍卫,毁了这门亲事,还有脸来问。这等厚颜无耻之事,也只有你博陵郡主做的出来。”
我瞟了一眼虚掩的屋门,高声道:“这亲事已经做定了,你二姐不日出嫁蜀国,何来毁亲一说?”
妍雅还要再说,便听得屋内一个幽幽的女声道:“我三妹少不更事,冲撞了郡主,郡主可要包含。我如今身子不妥,不能见客,郡主请回罢。”
这可倒奇了,叫我来的,如今又叫我走,莫非我这般好玩弄的?凤眸略过一丝犀利,我看了看惊慌难安的承昭,又看了看怒气未平的妍雅,扬声道:“还是德馨小姐知书达理,如此我便走了,改日再来恭贺。”
妍雅终于按捺不住,怒道:“你实在欺人太甚,根本不是来探望,是来瞧笑话的罢……”
我忽的停住了步子,转身飞速掠向半掩的屋门,只见屋内一片昏暗,隔了屏风,隐隐可见一个红衣少女侧身卧于床榻。当下便踹倒那屏风,一瞬之间,便到了她床边,劈手将她面纱取下。她似是不能想到我这般冲了进来,张皇无比,掩口低呼。面纱扯动了她盘好的发,长发披散如瀑。
她惊恐的尖叫起来,承昭与妍雅也一同奔了进来,妍雅尖声叫道:“胥琬你……”
我只觉手足僵硬冰冷,攥着那面纱,好似千斤。只是定定的看着德馨,隐隐有些恐惧与惊怒,清了清嗓子,方勉强正色道:“这是怎么回事?”
德馨清秀的小脸泛起一丝嘲弄的笑,她含怨的看了看我,幽然笑道:“正如你所见。”她伸手将一缕发丝举了起来,对光验看,笑意更浓,“一夜白头,容色尽毁罢了……”她慢慢将面纱从我手中抽走,将长发盘好,方嫣然道:“郡主见过了德馨,可以离开了罢。”
日光透过层层纱帐,已被滤得只剩水红之色。柔和旖旎的颜色,映在她苍白的脸颊,显出了几分妩媚秀丽,只是那红色的柔光,亦是映在她长发之上,恰如雪地里的一树红梅,嫣然绽放。
她的眸子依然含情,唇角仍旧弯起,只是昔日那如云的青丝,竟是雪白刺目。
那一日少女明艳如花,此刻却是凋落如同秋叶,破损而脆弱,她披了那一头雪白的长发,脸上的笑容幽怨而绝望:“郡主想不到罢,如今我这般不堪,如何还能出嫁蜀国,不如早早的寻了死路,才算是干净了。”
妍雅哇的一声哭将出来,拉了姐姐的手,哀声道:“姐姐一向宅心仁厚,为何偏偏得此怪病,这……这一定是胥琬你这贱人做的手脚,你嫉恨姐姐与七王的上好姻缘,便暗中欺辱我们姐妹……”
这般无理取闹,倒真是教我无语以对了,却也不想同她废话,便蹙眉问德馨道:“是何时的事?”说着,便捉了她手腕,为她把脉。我虽未正式学医,这些年为了柳毓的病,也曾翻看过不少医书,游山玩水间也不忘采药求医。数年下来,竟也是半个大夫。当下细细为她把脉,然而不必把脉也能知晓,她……是愁白了头发。
昔年有伍子胥一夜白头,如今的德馨,也是如此罢。
我只以为她会抑郁,会悲愤,却万万不能想到,这小小变故,居然害她如此忧愁。
妍雅将我的手打开,回身揽住了德馨,哭道:“都是你!你这害人精,我二姐出嫁本是顺利不过,你却从中作梗……圣旨十几日不发,二姐以为此生无望,又担忧与你相争,名誉有损,竟是一病不起……这才十几日的功夫,好好的一头乌发,就……生生毁去了。今日圣旨下来,要入宫谢恩,只是二姐如今这样,如何能嫁到蜀国去?”
承昭亦是泪流满面,看着我,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眼见这三个女子相拥而泣,我心中五味陈杂,也甚是伤感。虽然德馨白发,与我并无关系,但她的忧虑源自于我,我倒也不能袖手旁观。便问道:“国公是否知晓?你们可曾求医问诊?”
承昭抹了把泪,道:“国公自然知道,他为了德馨姐姐的病请了许多大夫,都说治不好,如今也正在发愁……”
眼见德馨虽容貌毁损而神伤,我亦是叹息不已。她爱慕李忱多年,终于如愿以偿,却被李忱和我这样一闹,颜面尽失,自然愁苦非常,绝望不已。且看在她是真心爱慕李忱的份上,助她一臂之力罢。究竟这世间真情意太过珍惜,若是李忱失了我,却能得个歆慕他的女子,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便道:“你们先别哭,我有法子,你可愿一试?”
德馨的眸子一亮,急道:“郡主可有方法医治?”
凝眉沉思,便唤人进了笔墨,细腻白皙的手指轻轻握住了狼毫笔,慢慢书写下来。
“零陵香、茅香、细辛、藁本、川芎、白芷、地骨皮各一两,乌麻油、连子草、没食子、酸石榴皮、牛膝、白檀香、沉香各二两,生铧三两。上述药细锉,铧铁捣碎,以绵裹放入乌麻油中,浸泡7日。蘸油用以梳头。
“当归、熟地黄、白芍、何首乌、鸡血藤、枸杞子、桑葚子各一两,菟丝子、墨旱连、牛膝、木瓜各二两,女贞子一钱,川芎一钱,水煎服;白芍、紫河车一两,药炼蜜为丸。”
我挥笔写出,徐徐道:“零陵香、茅香、沉香、白檀香均为芳香之品,含多种芳香挥发油,具有使用权头发芳香润泽的作用,补充头发营养,诸药合用,使经血充足,头发润滑。药丸为口服,早晚各一丸,连服。如此一月,便可见效。”
三人皆是半信半疑,妍雅捧了那药方,奇道:“你又不是大夫,如何能信你开的方子?”
我斜她一眼,随手抽了那方子,作势要撕,她连忙夺下,道:“我且拿了去问大夫,若是好了……”乌溜溜的眼珠一转,“若是好了,再谢你不迟。”
我淡淡道:“这本是一个江湖上名望极高的大夫留与我的,有乌发美容之良效。方子虽是秘方,却也不难配制,如今给了你,且好生收着罢,若是信我,不妨一试。”说着,看了一眼德馨,见她眼中泪水盈盈,便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国书在此,谁还能置蜀国颜面于不顾么?我从未有心与你相争,你终究是太过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