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世界有神明，为什么他不看着他的信徒呢？
黑暗，到处都是黑暗，她静静地在空中漂浮着，在这个时间都被静止的空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纪元，或许是几个昼夜，渐渐的有光透了进来，甚至声音也隐隐传了进来。
“肢体很完整，躯体也很强健……”
“大人，她很完美……我们有希望……那位可以……”
猛的一片白光冲了进来，眼睛刺痛，她像是被吓坏了，蜷缩着往后面靠去，不自觉的寻找着依靠。
“让她好好待在这里，养着。”衣衫摩擦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侧侧头，一道灰白的身影从眼前飘过，她只来得及看清那人的侧脸。
那么悲伤和绝望，隐隐的带着压抑的疯狂。
只一眼，那人就被深深的记在了脑海中，她舍不得再次闭上眼睛，贪婪的睁着，想要再看一次。
“呵，‘她’醒了，好好招待吧！”身边还有声音传来，接着一群人为她穿上华美的衣裙，戴上珍贵的首饰，一切都很美好。
如果当时她懂的多些，就会明白那道声音说的“她”，其实是“它”。
“何其的愚蠢。”
血色的魅魔舔了舔指尖的鲜红，享受般的眯着眼睛，扫了眼脚下一团像是“人”的东西，悠悠说道。
夜寒烟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不发一言。她看着她随手一划之下喷涌的猩红，看着她嘲讽的眉眼，看着她踏着满地猩红缓缓朝自己走来。
“你现在的样子倒是有点顺眼，看来让你去低阶位面还是有点用处～”魔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股子腥甜的铁锈味愈发浓重。
夜寒烟皱眉，微微侧了侧头，可很快头又被掰了回来，“怎么？厌恶？”被迫对上那双鲜红的眼，内里暴虐的神情像是一道飓风，破坏着一切。
“疯子。”
魔笑了，上扬的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尖尖的指甲无意识的磨挲着夜寒烟洁白的下巴。疯子？很好的形容词。
“你什么都不知道。”低垂着头，凑到夜寒烟耳边轻轻的说着，“没了记忆的你，忘掉过往的你，逃避了一切的你……”
“有什么资格评论我？”
松开指头，放开了夜寒烟，摩拉哼笑一声，转过身去。她抬头看着暗红色的天空，卷曲的黑发在空中微微抖动，一阵风出来，随风扬起的红纱，让她的背影多少显的有着寂寥。
“法澜多……”摩拉缓缓开口，太过沉寂的语气无端的让夜寒烟有些心疼，她不明白这种情感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把那一切都想起来吧……求你了……”
夜寒烟有一瞬的愣怔，血色的魔在银色的月光下紧紧的抱住了她，紧紧的，以恨不得将她勒死的力度。
“法澜多，你不能这么自私。”迤逦的声线带上了湿意，“只让我记得所有的一切，只让我承担一切，你不能这样。”
“想起来！给我想起来！”
声音的最后，只余下淡淡的回响，夜寒烟回到一片黑暗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有些事刻入骨髓，融入血肉，被深深烙在了灵魂上，想忘也忘不了。
灰白的神殿内，一身灰白的男人静静的站在窗边，一手扶着窗框，一手握拳背在身后。
他低垂着黑羽般的睫毛，朝窗外看着，窗外的世界，浓雾翻涌，一切都像是被糊上一层纱，什么都看不真切，四处都是影影绰绰，整个世界都被模糊了形态。
“叮铃～”
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宛如一尊优雅雕像的男人有了生气。淡淡的愉悦从心底慢慢涌起，越来越多，越来越丰富，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灰白的神殿有了鲜明的色彩。
“小烟儿……”男人快步走了过去，眼中的神采刺人眼目，尤其是嘴角的笑，轻柔的像是一碰就碎。
他绕过那些宽大的桌饰，一双眼只有站在门口的那道纤细的身影。
“啪”身体撞入一方宽阔的胸膛，对方的动作带着迫不及待的粗鲁，夜寒烟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碎了。
“你回来了。”轻柔的话语喷洒在耳边，带着温暖的气息。压抑了许久的情感最终喷薄而出，让人想躲都躲不了。
夜寒烟没有动，只静静的站着，没有伸手回抱身前的人，她的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
“又见面了，亚德里恩。”是谁？是谁在说话？！
清冷的话语飘荡在空荡的神殿内，宛如一道利刃划破了温和的面具。里亚缓缓放开了搂着夜寒烟的手臂，后退了一步。
干涩的喉咙哽了哽，吐出几个字，“不要这样称呼我，法澜多。”无力垂在身侧的手指神经质的抖了抖，低沉的语气带上一丝祈求，“不能像以前那样叫我了吗？”
夜寒烟没有说话，她觉得头很疼，针扎一般，思维渐渐放空，有什么东西已经苏醒了。
“不要逼我……我以前说过的吧……”不，这不是她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
里亚的手渐渐握紧，“自从父神离开的那日起，我和你，就已经背上了诅咒，你离不开我的……”里亚的声音云淡风轻，只是尾音带上了阴鸷和执着。
“你有什么资格说父神！”一声大吼打断了里亚未说完的话，夜寒烟已经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意识占领了她的主位，而自己则沉沉睡去。
“你怎么敢，再提起父神……”颤抖的声线带着破碎的悲痛回荡在大殿内，再抬眸时，已经换了个人。
里亚看着面前的人单手遮住一只眼睛，悲痛、憎恨、自责、绝望，看着这些神色充斥着她的眼眸，突然一瞬间，他有种“啊，幸好那人已经回归永恒了”的诡异念头一闪而过。
他勾了勾嘴角，眼里带上了怀念，看吧！法澜多，你还是回来了，回到了我的身边。
而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会紧紧抓住你，撕碎你的翅膀，建起一座只属于你的神殿。你的眼，只能看着我，你的耳，只能倾听我的诉说，一颗心，都必须只装着我。
“我不后悔做过的事。”因为一切都为了能将你纳入我的羽翼。
“历史终究会成为过去。”我能掌控的仅仅是未来。
闭嘴，不要说了……
“现在我只有你了。”相对的你也只能看着我。
逃开，远远的逃开，不能驻足，不能停留！
“法澜多，留在我身边。”你不能离开，永远不能，我的世界只剩下你了。
不！绝不！
法澜多看着渐渐逼近自己的里亚，双目渗出点点凄凉，后退几步，摇着头，“不，我恨你，亚德里恩。”
“你爱我的，法澜多。”里亚微微侧头，对着夜寒烟露出了残忍的笑意，“你如果不爱我，这跟随了你几个纪元的恨意从何而来？”
“你看，你的神格，我也帮你找回了。”里亚缓缓摊开手掌，一块细小的晶体安静的躺在中央，闪着淡金色的光辉。
法澜多在里亚说出“神格”二字时脸色已经变的惨白，这时见到了躺在他手心的碎片，抑制不住的一掌拍了下去，那神情像是见到了恶魔。
“你怎么还留着！它怎么还存在！消失，为什么不消失！”法澜多蜷缩着身体向后躲着，努力使自己远离那闪着光芒的晶体。
这一个闪躲，就靠在了里亚的怀中，男人满意的眯了眯眼，收起手中的晶体，随便讲人重新扣进了怀中。
“你不想看，我收起来就好。”低头，毫不犹豫的吻上了近在咫尺的耳垂，吮吸、噬咬，在上面留下深深的痕迹。
感受着怀中剧烈的挣扎，眼眸暗了下去，毫不留情的镇压，直到尽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可惜，第一次见面时，你还不是‘你’。”
“我很高兴，你还是回来了，法澜多，我的爱人，不要再离开我了。”
“放开，放开我……不要碰我……”
里亚爱怜的抚去了法澜多眼尾的泪，“好好休息。”话音刚落，法澜多便失去了意识。
接住怀中瘫软的躯体，里亚理了理她额角的碎发，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那苍白的唇上。
“我的神明，你终于还是眷顾了你的信徒，将她送还到了我的身边。”
那个吻，虔诚至极，带着小心翼翼，仿佛是一个信徒对待心中至高无上的神在表达内心的信仰，不带丝毫欲望和情色。
“叮铃～”里亚转身，对着站在门口的青年点头，眉目间是赞许的笑意，“你做的很好，洛洛，准备好地方，我要送她去休息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主人。”青年欠身，随即后退一小步，让开身前的道路，“您跟我来。”
很快，两人的身影又陷入了浓雾中，空荡的神殿又再次寂静了下来。
不远处的一根柱子旁，一丝黑发悠悠的显现出来，丝丝缕缕的红像是蜘蛛网一般，将灰白的神殿染红。
待一切都变了颜色后，发丝的主人这才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口，舔了舔嘴唇。
“真是一出好戏，不知道离结局还有多远呢……”
——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所以，作为交换，你也必须看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