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大义凛然，刘季义赴鸿门宴；

逞强争霸，项羽独封诸侯王

十二月，项羽在新安坑杀了秦军投降的士卒二十万人后，便率领着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位降将及四十万大军，日夜兼程，赶到函谷关，兴冲冲地想要入关，抢先进入咸阳，争夺关中王。

没有料到的是，当项羽率领着众人赶到函谷关前时，却见关门紧闭，关上守卒剑戟林立，项羽抬眼见那随风飘荡的旗帜，却也是义军的旗帜，只不过是清一色的赤色龙旗。

仔细一看，旌旗上都书写着一个“刘”字。

项羽吃了一惊，他在进军关中的途中，风闻刘季已经入关，倒认为传言不实。项羽认为，就凭刘季那点人马，就凭刘季那点难耐，他能这么快就入关？

但是，今天亲眼见到那“刘”字旗帜在函谷关上飘扬，心中便有些慌乱。忙呼关上守卒询问：“你等替何人守关？”

守卒回答：“受沛公之命在此守关。”

项羽急问：“沛公可曾入关？他今在何处？”

守卒回答说：“沛公十月即入咸阳，他现在驻军在灞上，沛公想是在灞上的营中呢。”

项羽一听说刘季早已入关，便焦躁起来，嚷道：“我是项籍，今率大军前来，尔等快开关门，我要见沛公刘季！”

守卒道：“我等奉沛公之命守关，任何人不可擅自放入！”

项羽一听，大怒道：“刘季无礼，竟敢拒我入关！”项羽当即命令当阳君英布率军攻关。

英布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破了函谷关。

项羽余怒未息，气冲冲地接着率军长驱直入，进军到戏下（今陕西临潼东北戏水西岸），驻扎在新丰鸿门，与刘季相距四十里，拥军四十万。

而刘季驻军在灞上，只有大军十几万人。

项羽在军中，恨恨地来回奔走，就召集众将商议如何对付沛公的策略。

谋士亚父范增说：“沛公这个人，野心不小，又占有怀王之约的先机，我听说他在关中收买人心，这说明他欲在关中干一番大事业，应当尽快消灭他，免生后患！”

都尉陈平却不赞同，进言说：“大王，沛公往时与大王合力攻秦，情同兄弟，此次攻破咸阳乃受命于怀王，且怀王有约在先，先入关破咸阳者做关中王。今沛公虽然先入咸阳，但是，却封库府，籍吏民，还军灞上，并没有称王关中。今击之，一负兄弟之情，二背怀王之约，击之不义！”

项羽听了二人之言，不能决断。正犹豫间，有内卫来报：“大王，沛公的左司马曹无伤遣人来，有言于大王。”

项羽忙道：“宣他进来。”

那人入内跪禀：“沛公的左司马曹无伤命我言于大王：沛公欲称王于关中，用子婴为相，秦宫中的一切珍宝都想据为己有。”

项羽已经对关中称王的言论很敏感，现在一听使者此言，就大怒，拍案而起：“混账！此乃是欺我，藐视楚军！旦日飨士卒，为击破沛公军！”

亚父范增在旁进言道：“沛公未入关之前贪财好色。今入秦关，倒听说他不取财物，不近女色，一反常态，这是谋求大事之举，不可小觑。我令军中卜筮之人观沛公营上的云气，有龙虎奔腾之象，呈现五彩之色，这是天子的征兆，望大王抓紧时机，赶快消灭他，不要失去了这个好机会。”

项羽军的左尹项伯，是项羽的小叔父。当年在下邳杀了人，为逃避官司，受到了张良的保护，才得以活下来，所以一向感激张良，是张良的至交好友。张良这时正受韩王成之托，跟随沛公刘季，此刻就在刘季的军中。项伯见事情危急，恐祸及恩人张良。于是在当天的夜里，乘一匹快马，驰入沛公军中，入见张良。

项伯驰到沛公的军营中，找到张良，将项羽明天早晨就要进攻沛公军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张良，并且急切地拉着张良就走，要张良赶快离开沛公军，以免遭祸。

项伯说：“君若不速决，必死。”

张良对项伯说：“我受韩王之托，护送沛公，现在沛公有难，我若逃走，不合道义，请准许我入见沛公！”

项伯听了，觉得张良有情有义，说得有理，就叫张良快说快走。

张良于是入中军帐内，去晋见沛公，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沛公。

沛公听了张良的话，大吃一惊，急切地说：“事已至此，万分危急！这可怎么办呢？”

张良问：“谁为沛公出的这个计谋？”

沛公跺着脚说：“鲰生（小人）劝我说：‘守住函谷关，阻挡诸侯入关，就可以在秦地称王。’所以我就听从他的话。”

张良见沛公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也有利令智昏的时候，就叹了一口气，又问：“沛公估计自己的军力可以阻挡项羽吗？”

沛公默然许久，说：“肯定不能，可这事怎么办呢？”

张良就说：“请随我去见项伯，请项伯转告项羽，说沛公不敢违背项王的意志而称王关中。”

沛公觉得奇怪，张良怎么认识项伯？就惊问：“君怎么和项伯有交情？”

张良说：“项伯在秦时就与我交往友好。有一次项伯杀人了，是我保护了他，让他活下来了。因为现在事情紧急，所以他就特意来告诉我，让我赶紧离开这里。”

沛公听了，方才宽心了一些，又问：“项伯与君谁年龄大一些？”

张良说：“项伯年长一些。”

沛公就让张良约项伯与自己见面，沛公说：“子房替我邀项伯见一面，我要用对待兄长的礼节来对待他。”

张良就出了沛公的中军帐，诚恳地邀请项伯入帐进见沛公。张良对项伯说：“今沛公有难，子房当竭力拯救之，否则不义！今最能救沛公于水火者，乃君也！君与弟同义，弟之责亦兄之责也，望兄长为弟分忧，救沛公于危难之间。”

“诺！子房真乃是至情至义之人！项伯一定为沛公言于项王。”项伯很爽快地答应了。并随张良入帐，与沛公见面。

沛公端起酒杯为项伯祝酒，尊为兄长，并且说：“我有子女数人，愿与您结为儿女亲家。”

项伯默许了。

沛公对又项伯说：“请君转告项将军，沛公自从进入关中以来，秋毫无犯。我登记吏民、封守府库，而等待项将军入关。我之所以派人扼守关口，是防备其他盗贼进出，以防止发生不测的事情。我日夜盼望项将军的到来，哪里敢违背项将军的意志呢！希望兄长转告将军，我刘季不敢违背项将军的意愿。”

项伯答应了，并且告诉沛公：“明天你一定要尽早来向项王谢罪。”

沛公赶紧答应了，并恭恭敬敬地把项伯送出营中。

于是，项伯连夜驰回项羽的军中，将沛公的意思婉转地转告给项羽。并进言道：“如果沛公不先攻破关中，你又怎么能够入关？现在人家有大功劳而你却要进攻他们，这是不道义的，还不如善待他们。”

项羽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沛公只带了百余骑来到鸿门拜见项羽。

沛公跪在项羽的面前，请罪说：“我和将军曾经并肩同心诛杀暴秦，后因受怀王之托分路进军。只是没有想到我能够先入关破秦。现在有奸邪之人说不实之言，让将军与我产生了隔阂，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今天特地来请罪，望将军对此事明察！”

项羽见沛公一大早就赶来谢罪，态度诚恳，所言有情有理，那昨夜憋了一晚上的怨气，一下子就消了，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他对沛公说：

“这是你沛公的左司马曹无伤派人来告诉我的，要不然的话，我项羽何至如此？”

项羽随即留沛公于军中宴饮。

谋士范增见沛公轻骑简从，来到了项羽的营中，就觉得这是除掉刘季的绝佳机会，立即逼迫项羽要在军中刺杀刘季。

项羽觉得，战场上拼杀搏击，你死我活，那是正理，现在，要项羽趁人之危，行这些小人的手段，去杀一个只身入险地的勇者，项羽做不出这事！

项羽不同意这样做，但是，却又拗不过范增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撺掇，只得与亚父密谋，要在席间击杀沛公。

宴席开始了，这是中国历史上一顿有名的饭局。

哪里有吃一顿饭而载入史册的？鸿门军中的这桌宴席，不仅举世闻名，而且青史流芳。

项王、项伯向东而坐，亚父范增面南而坐，沛公向北而坐，张良面向西边陪着大家宴饮。

刘季是酒徒，是最爱宴桌高坐，畅饮尽欢的，那是他的乐事！可是，今天这顿饭，却是刘季最不想吃的！刘季此生就从来没有吃过一顿这么别扭的饭！

宴会开始了，席间虽然礼仪不乱，周而有序，平静的宴席上没有看见什么风波，但是，每个人的心中却是波澜涌动。

席间，范增多次用眼睛示意项羽动手，但是，项羽不理采他。范增又举所佩之玉玦再三示意，项羽知道亚父用玉玦示意自己的意思就是要自己早下决心，除掉沛公，这“玦”就是“决”。项羽心中明白亚父的用意，却仍像是没有看见似的，项羽听了沛公的话，看见了沛公的行动更加不愿意在这种场合行此等之事。

范增于是离席出去召来项庄，对项庄说：“大王为人下不了狠心。你可以入宴席去，就说是要为大家舞剑以助酒兴，借机杀了沛公。要不然的话，你我这帮人将来可都要成为沛公的俘虏呢！”

项庄于是入帐，来到宴席前，为众人祝福。项庄说：“在下项庄为公等奉卮酒祝寿，愿公等万寿无疆！”

祝寿完毕，项庄又道：“大王与沛公同饮，军中没什么东西可以助兴，请让我舞剑，以助诸位的酒兴。”于是，项庄拔剑起舞。

项伯见情势不对，亦拔剑起舞。

项庄之剑，不离沛公。

项伯舞剑，则用自己的身体像张开翅膀的鸟一样遮蔽着沛公，使项庄无从下手。

张良见势不妙，立即起身去辕门找樊哙。张良一见到樊哙，就说：“情况非常紧急，现在项庄在舞剑助酒兴，他的用意是击杀沛公！”

樊哙说：“请让我进去，我要与沛公共生死！”

于是，樊哙右手仗剑左手拥盾牌，闯入军营，守门士卒将戟交叉起来，以示阻拦，樊哙焦躁，侧首用盾牌一撞，卫士们就扑倒在地上了。

樊哙撩开帷帐，就闯了进去，他面向项羽立在那里，怒目看着项羽，头发好像都要立起来了，眼眶睁得好像要裂开一样。

项羽见了樊哙的样子，平生第一次有些心虚胆寒，他将手按在佩剑上，挺起上身，惊问：“这位客人是谁呀？”

张良回答道：“这位是沛公的参乘樊哙。”

项羽说：“这是壮士！请赐一杯酒。”命人为樊哙奉上一玉卮酒。

“谢将军美意！”樊哙站起身拜谢项羽，站在那里一饮而尽。

项羽又吩咐道：“请赐给他一只彘肩。”随即令人奉上一只半生不熟的猪肘子。

樊哙就将盾牌放在地上，把猪肘子放在盾牌上，用剑切着吃了。

项羽赞叹道：“真是壮士！还能再喝吗？”

樊哙说：“我死都不怕，一卮酒有什么可推辞的？那秦王虎狼之心，杀人唯恐不能杀尽，惩治人唯恐没有用尽手段，所以天下人联合起来反抗它。我们反秦之初，楚怀王曾与诸将相约说，先攻破关中进入咸阳的人就做关中之王。现在沛公先破关入咸阳，却毫发不敢有所近，封闭府库，还军灞上，等待将军您的到来。沛公劳苦功高到这种程度，没有见到将军的封赏，将军反而听信了奸人之言，想杀有功之人。这种做法就是步秦时的后尘。我从心底里认为大王是不应该采用这样的做法的！”

项羽听了樊哙之言，默然不得语，只能说：“壮士请坐。”

樊哙就挨着张良坐下了。

一小会儿后，沛公起身说：“在下不胜酒力，容我方便方便。”就出了宴饮的军帐，并招手叫樊哙跟随。

沛公出去了，好一会儿不见归来，项羽便吩咐都尉陈平去召沛公。

陈平见到了沛公，沛公对他说：“现在出来了，但是没有辞行，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