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徐三打电话给我说,兄弟,出来陪我喝几杯吧,我在“汽思吧”等你。我还没答话,他已经挂了机。
根据我不完全统计,十年来,这种情况徐三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十年前失恋,一次是五年前他母亲患绝症。徐三出大事了,我去看看他,我和妻说了一句,急急忙忙起床冲出家门。
我匆匆赶到酒吧时,徐三独自已经喝了半打啤酒。我笑着说,最近酒量大有长进哦!徐三摇摇头说,快过来陪我喝一杯。出事啦?我忍不住问。他迷迷糊糊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出份鉴定。
我试着将徐三断断续续的言语连成一串,事情是这样的。在科长位置忍耐了五年的他,今年终于等来提拔的机会,但这次竞争上岗新增加了一项考核——孝心鉴定,并且作为道德考核的主项目。一向孝顺的他,本来要父亲出一份鉴定,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偏偏这几天,徐三的老婆气走了他父亲。他父亲走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限制他的饭量。他父亲生性固执,这几天,气在头上,说了不给鉴定。徐三很了解他父亲,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眼看到手的副处长位置,就这样没了。
我不解地问,你老婆干嘛无端端限制你爸的饭量?你不知道吗,糖尿病人是要控制饭量的,徐三叹了一口气说,我打了二十次电话回去,我老婆打了十八次电话道歉,我爸还是不愿意出那份鉴定。
我这才想起,今天下班时,在楼下遇到徐三的竞争对手林大牛,他刚回乡下接了父亲来省城。我不敢告诉徐三,我怕说出来会更刺激他。凌晨三点,在我劝告下,徐三终于肯离开酒吧,并答应第二天亲自回乡下找他父亲。
第二晚,我和妻在小区散步。徐三打来电话说,我爸还是不愿意出那份鉴定,折腾了一天也没办法,连负荆请罪的老土办法都用上也无效,看来算命刘说的没错,我今年没官运。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焦急地问,心想,今晚我可不想陪你喝酒。没有,我了解我爸,徐三坚定地说。我刚刚看到林大牛扶着他父亲出来散步呢,我一时漏嘴说了出来。今晚九点老地方见,徐三说了一句,匆匆挂了电话。没办法,谁叫他是我死党兼救命恩人。
当晚在酒吧,我多翻劝说,毫无效果。十年来,徐三第一次喝醉了,他醉前说的那句话让我无法入睡。
很快月底,单位公示副处长的名单,没有徐三的名字,因为他少了那份鉴定。那天,和徐三聊天时,他说,领导找我谈话了,说提拔干部道德是首要,要我多努力,有空多向大牛学习学习,还说大牛的鉴定感动了所有人。我不忿地说,你也不错啊,这么多年一直支撑着整个家,和你老爸闹矛盾后,还照样寄钱回去。
徐三叹了口气,没有那份鉴定就是不行。我知道徐三是个很注重家庭的人。我想起他喝醉那晚说的话,心里还是有点难受。他说,为了那份孝心鉴定,我和父亲三十多年感情都没了。我劝告徐三说,明年吧,或许还有机会。不过最近,倒是很少看到大牛陪他父亲出去散步了,我八卦地说。
几天后,我下班回家,在楼下看到一部警车。楼下的人在谈论着,听说有人报警,来了警察……我没有太在意,匆匆回家了,吃饭时,远远地看到警车开走了。
第二晚,徐三打电话给我,兴奋地说,我被提拔为副处长了。我一头雾说地问,不是林大牛吗?徐三接着说,大牛为了那份孝心鉴定,关着他父亲饿他,逼他写鉴定,昨晚他父亲才偷偷了报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