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曲在网吧的小单间里,为了我论坛上的那些朋友。已过子夜,白日喧腾的街道现在也寂静下来了,只余了夜归人在“呵呵”地高叫。如今的人啊,只有夜深人静才有高叫的机会。单位有领导,在家有父母老婆,管着哩。
网吧的大厅里面隔了两个单间出来,门一关就与外面隔绝了。我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屏,十指敲着键盘,不停地翻飞。尽管上这个论坛才三个月不到,今天晚上我将冲击我的10000个发帖量。突然,我隐约听到外面有人问:庄学在吗?我停止了十指的蠕动,专心倾听外面的动静。网吧老板说,谁是庄学?你老公?不在。我看显示屏的右下方,数字钟告诉我,我已经猫在这里四个多小时了。
风侠发来悄悄话:你丫的和珠儿结不结婚呀?老泡着人家干嘛?
我给风侠回了个笑脸。
三六九也在论坛发了个帖子:MyGod,我灌水灌到了侠圣级别了。才一个月呀!
我在三六九的帖子后面也跟了个笑脸,打上“沙发”二字。
站起来,努力地把腰伸直,一丝尿意在腹中隐隐升起。推开门,向右走三步,向左走五步,出了后门再走出五步,进了一处公共卫生间。抖完最后几滴残尿,竟然抖到了我的脚面。像我这样的年纪,随便一呲不得三五米远?有一次在野山坡上,我与风侠、三六九比尿尿。结果我呲得最远。风侠说我作弊,提前喝了一肚子水。憋的。风侠付出的代价是……如今我是怎么了,不该到尿尿湿脚背的年龄呀。
看公用卫生间的大嫂,听到硬币的叮当,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动用了很多条脸上的等高线,勉强送给我一丝笑容。下岗了,看个厕所也很不赖。昏黄的灯光让黑夜挤压成一团。
珠儿突然有两天没有在论坛上露面了,QQ上的头像一直是灰色的,失却了鲜活的闪动跳跃。我习惯性地在她的QQ上打下一连串的。以前那些情啊爱的仍然在文件里面保存着,可是幽深的网络世界仿佛成为时空黑洞。珠儿不知从那儿整来那么多的动漫插件,在聊天的过程中一会儿给你一个灿烂的笑脸,一会儿又送你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咖啡,或者是一双纤纤细手,或者是一个鲜红的嘴唇,使你不由地心旌摇动,宛如贴身媳妇。
媳妇常嗔怪我是一个只会十指蠕动的虫子。这是媳妇给猫在电脑前的我端来一杯热茶时说的。在这寂静的网吧,我倒怀念起给我端热茶的媳妇来。
珠儿是个特殊的网友,我们在QQ和论坛上恩恩爱爱这么多时月了,从来没有给我过视频。她说一视频就没有了自由,就失却了神秘感。网络的魅力就在于神秘感。她在QQ上打出这一行字,我惊讶着她的清醒与入木三分。我回答她:而网络的终极目标仍然是人的面对面。珠儿问我:那咱们同居吧?可是珠儿不等我回答,就又迅速地打出一行字告诉我,有一大款想包她。珠儿回答他,你想包我?那就把钱直接打到学校吧。我猜想那学校一定是珠儿就读过的山村小学。
今天晚上,不,今天凌晨,我才知道珠儿离我是多么的遥远。
我沉思良久,给风侠打出一个“886”。
给卧在论坛上的三六九回了个帖:下班了。
同时我又坚决地在QQ上把珠儿删除掉,因为我不可能再拥有她了,尽管是在虚拟世界。
网吧大厅已经有新来的学生,很青春的男女。他们对家的概念就是“父母说教吃饭睡觉”。日上三竿的阳光打在我略显苍白的脸上,我眯缝起眼从天空移向我家的七楼阳台,看见媳妇趴在阳台上似乎朝着太阳端详。我乖乖地往家里走去。家里有很温暖的东西,虽说只隔了一个吵架的双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