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星空,深邃悠长,身体是静态的,可是又好像乘火车穿越永无尽头的隧道……秦小伊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犹如跑了个长途,一睁眼,天已大亮了。老公做好了早餐,还是那样扯着嗓子喊叫:伊伊,吃饭上班罗。是老公的声音么?声道被划了毛边哩。匆忙中吃完收拾完,临出门秦小伊才端详出了老公的异样:顶生华发了。
这日子怪哟!
秦小伊的娃娃脸惬意地沐着晨风,西行,进了单位大门。同事们诧异地看着秦小伊,有人刚想打招呼,就听了主任叫:小秦到办公室来一趟。秦小伊没想到主任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囊也明显地凸了出来。秦小伊一本正经地汇报起工作,主任无力地摆摆手,却向秦小伊说起了家庭的事情。你说那些没良心的,我给他们扒了那么多的“分”,拼死拼活地干,临老了他们都不管我了。秦小伊知道“他们”就是主任的二婚老婆和孩子。秦小伊小心地陪着主任唏嘘一番,正想说点安慰的话,主任却又一摆手:小秦呀!你是越活越年轻啊,怎么还是三十模样呢?我认命了,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些。忙去吧。
在走廊里见到了苏大姐。苏大姐轻声给秦小伊耳语:主任马上就该退了,正烦着哩。秦小伊内心一惊:主任刚知天命,咋会退呢?思忖着进了自己的科室,薛丽满面春风地迎上来:秦科长,您以后还得多支持我的工作呢。薛丽?不是刚参加工作的那个大学生吗?当副科长了?这世界变化太快了,咋就看不懂了呢?再端详薛丽,薛丽已经成为风韵四溢的成熟少妇,长短得体的时装把薛丽丰满的躯体包裹得恰到好处,青春与天真再无立足之地。薛丽说:秦科长你不知道啊,我那老公和孩子吃饭挑剔的很哩,荤素搭配颜色搭配酸辣搭配……哎呀,我天天伤脑筋的是给那爷儿俩当保姆。对了,中午有人请客,咱就不回去了啊,秦科长。
中午,秦小伊谢绝了几个饭局,独自在街上倘徉。熟悉的西苑大道上越加林阴蔽日,热闹的步行街不知何时又竖起了几个大卖场,顶部飘荡翻卷着大红的广告条幅和喧嚣熙攘的市声,吸引着秦小伊的脚步移去。自己是常逛街的啊,这几个大卖场竟然一次也没来过。一个熟悉的背影在秦小伊的眼前晃悠,走过去,原来是初恋时的情人。情人见到秦小伊,眼睛里燃出了火样的目光,转瞬又熄灭了。秦小伊问:你不认得我了么?情人闪烁其词:你是秦小伊的女儿?可秦小伊没有女儿呀。这时,手机里传来了几条信息:在此前的一段时间,四位老人相继仙逝。秦小伊怨恨地剜了情人一眼,转身离去。
悲伤痛苦中办完了老人们的丧事,丈夫成为了一个小老头,儿子也在瞬间唇上生出了浓密的胡须,只有秦小伊依然还是一副娃娃脸,在街上,别人总以为父亲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欣喜中秦小伊的心被亲情的东西吞噬,如果说四位老人去世是自己应该看到的痛苦,那么将来她面对的不仅是老公逝去的痛苦,还将目睹儿子孙子的老去、逝去,还将看到一个个朋友亲人被送上邙山火葬场,自己要经历一次次死别痛苦的炼狱。
夜里躺在床上,老公咳嗽不已,浑身散发出行将就木的气息。秦小伊再次昏睡过去,又重新找回了火车穿越永无尽头的隧道的感觉。天外,好像一个声音对她说:我们给你注射了一剂青春液,你现在的一天相当于地球社会的30年,从此你可以成为跨越地球千年的人。满意吗?秦小伊急惶惶地说:不要!我不要长命,我需要和亲人在一起的每一天。
天已大亮了,老公做好了早餐,嘶哑地扯着嗓子喊叫:伊伊,吃饭上班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