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这个职业我过去听说过,但我不相信这个狗屁的东西,我觉得这肯定就像一个老巫婆,顺着人家的心事往下抹,抹到哪算到哪,没有一个硬性的指标可以直观。但我喜欢马利,因此,我就答应了,让她来做我的心理治疗,我不相信我的心理出了问题,我是一个耳朵生病的人。我的心里明白着,我只需要和马利来说话。
“你能坐我的面前,就说明你已经决定踏上了自我成长之路,并且你选择了我来陪伴你,我没有理由不对你说一句,谢谢。”
马利对我说。她的言是对我的尊重,语速是低缓的、平和的。我的耳朵为什么会生病,可能是听多了领导的官腔,小人的恶言,势利者的冷言,我的耳朵缺少的是知已者的声音。
“此时此刻,你心里的所有困惑都是再正常不过。那是当你感到焦虑、危险或不愉快时,用来唤醒自我警惕的机制,它会驱使你用一定的方式,调整内心的欲望与现实之间的矛盾。其次,自我成长意味着自我改变和修正,这种心理上的改变或修正,不是换发型、服装、口味那么简单,它甚至牵涉到你的人生观、价值观。
最后,我要提醒你,你感觉到了自我改变之后的你,悄悄问一下自己:面对心理医师,你是不是有些阻抗或逃避?会用各种借口不想再面对心理医生,就像不愿照镜子,不想看见那个真实的苍白无力的自己。”
马利坐在我的对面,我们中间隔着一张马利吃饭的饭桌,桌子上盖着一块蓝色方格子的桌布,马利说话时,两眼注视着我的眼睛,我看到她眼睛里的清澈,那时我渴望得到的东西,但我有时慌张地躲开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马利用她的理论,来诊治我。她说我迷失了自己,在这个现实世界里失去了自己的身份,她说我有婴儿的恐惧症,我需要强大起来。“一切成功都从内心开始,外在世界的成就不过是内心世界成就的倒影。只有心理上变得强大起来,你才能战胜外在的困境,然后才能找到自己。”
现在,马利的现实生活就呈现在我的面前,马利本职工作是在医院做护士,心理医生是她业余自学的,她很喜欢这个职业,她认为现在心理问题是个被社会忽视的问题。我问,你经常给人看病吗?她说,不。
做完一个小时的心理治疗,我就回到病房里,我睡在白色的床单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头顶上的白色慢慢幻化成一个人的身影。就是她,马利,她穿着白色的工作服,面孔像一块糖果让空气中有了甜味。就是她,马利,她坐在我的对面,中间隔着一个桌子,疼痛骤然来袭,我按了按胸中,我的欲望,在她的裙子底下隐匿、燃烧,而周围的空间是生病的,只剩下这朵花的存在。
有一次,那个老护工问我:“这些天见我一个人在默默地笑,在想什么开心的事。”
我懒得回答他,我说:“我为什么不能笑。”
老护工搞得很没面子,说:“一个人偷偷地笑,总给人感觉不好,像一个坏人,在算计什么。”老护工说,这是他在干部病房做护理时得出的经验。
嘿,还有这种理论,难道一个人的时候,就要傻呆呆地。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笑的谬论。干部病房里的人,都是官场上的人,他们生病可能是在躲避战场,然后在算计,我是一个小老百姓,我的笑应当是纯洁的。
马利照样做她的护士工作,她像过去一样给我吊水、分药,在这里,我是一个病人,我必须要服从医院的规矩。
马利说话照样是轻柔的,那些药的名字在她的口里说出来时,也有了光辉。那些药水的瓶子被她的双手握过,也有了神性,它们最后都到达了我的体内,治疗着我生病的身体。马利的美丽对于我,本身就是一剂药。
因为马利朝我借过书,病房里的人都知道的,他们都对我刮目相看,觉得我是受到恩赐的人。平时,护士与他们很少有来往的,他们有了什么问题想找护士问问,有时候就托我去找马利。我为16床问过孩子用药的问题,我为19床问过什么时候出院的问题等等。这使我很有面子。
几天后,马利喊我过去,我跟着她来到吧台前,她走进去,我站在外面。她把《守夜人札记》放到台子上,对我说:“书看完了,还你哈。”
我把书拿在手里,下意识地翻翻,说:“感觉如何。”
马利说:“写得好。”
我说:“你不是在夸奖吧。”
马利说:“我怎么在夸奖,我也不认识作者。”
我笑笑说:“你认识的,作者就是18床。”然后,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马利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说:“不会吧。”
我说:“你看看这名字。”
马利歪着头瞅了一下,一缕长发从她的头上耷拉下来,她用手掠了一下,说:“真是你啊。”
我说:“是啊。”
她转身找来18床的病历,那上面果然也写着我的名字。
“哈!”马利兴奋地用手中的不锈钢病历夹子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是的,我不叫18床。
接下来,我和马利的交往更加顺利了,我也了解到了马利的一些家庭情况。她原来有一个家,她的老公是一家单位的经理,经常在外面跑业务,跑得多了,心就松动了,有了外遇,他们正在闹离婚。这里是她租住的房子,她从家里搬出来已快一年了。
经过马利的认真心理治疗,我对许多事情恍然大悟,心理也渐渐轻松起来,明白了许多问题,也对心理治疗从原先的排斥到信服了。
我和马利的进展很顺利,便有了我们认识以来的感情高峰。这天晚上,我们的心情都很好,决定一起出去走走。
我们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我已不是她的病人,她也不是我的护士,我们是一对好朋友。有时,我想靠她近点,她便朝旁边让了让,有时我故意离她远点,她便朝我的身边上了上,在这忽远忽近的距离中,我揣摩着我们感情的距离。忽然,我有了一个想法,我对马利说,我们去郊区吧,那儿有一处新建的公园。
马利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我们拦了一辆出租车,很快来到市郊。
公园里有着浓郁的树林,空气里有着淡淡的草木花香,在水边的长椅下坐下来,我们看着面前的湖水,倒映着远处的灯光,和近处朦胧的树影,水面上一片迷离。马利一抬头,看到两架飞机闪着灯,在高高的天空上相向飞着,她说:“瞧,两架飞机马上就要相遇了。”我也抬起头,看到那两架飞机贴着天空,迎面飞来,又擦肩而过,我说:“这在地面上看,离得很近,其实很远哩。”我们就这样欣赏着夜色,说着开心的话。
夜色是哗啦一下倒下来的,待我们意识到时间已过了很久时,夜已经深了。我们开始往回走,走了很远已打不倒出租车。马利已有了倦意,她紧挽着我的臂,我感动地轻轻的抚了一下她的长发,她抬起着头来,眼睛微眯着,薄薄的唇翘翘着,一副柔情令人怜爱不已。
前面已接近工厂了,马路边有一座农民盖的楼房,已停工好久了,门窗都没有安敞开着。我眼睛一亮,说:“我去的地方,你可敢去?”
她毫不犹豫地说:“敢!”
“那今晚我们就住那里吧。”我用手指了指这座房子。
马利抬着看看说:“我怕。”
我说:“不怕,我在你身边哩。”
马利信任地点了点头。
我位着她的手,顺着楼梯走到二楼,楼里散乱着一地的砖头,我们打量了一下,选了一个通风的地方,我把砖头拾起来,码了两个凳子,往上一坐说不错。马利也坐下来,头伏在我的腿上,她实在是困极了,不一会儿就呼呼地睡着了。我把身上的衬衫脱下,披在她的身上,然后,轻轻地弯下身去,伏在她的背上。两个人身体的温度渐渐融合起来,愈来愈浓。四周静静的,我们仿佛置身在海洋中的孤岛上,我半睡半醒着,努力保持着警惕。
好久,马利动了一下,她可能以为睡在床上,然后一惊乍,睁开眼睛看着。我用手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她问:“你怎么不睡?”
我说:“保护你呀。”
马利感动地站起身,我也站了起来。她扑在我的身上,我们热烈地亲吻着,她的舌头软软的,伸进我的口里,勾起我的舌头,两个舌头发出细细的吮吸声,仿佛是一种鼓动,让我情不自禁起来,我的身体燃烧着,有一股膨胀和冲动,我的手毫不犹豫地伸向她的****,她尖叫了一下,叫声冲跑了睡意,我们从迷离中清醒过来。
她喘息着说:“今晚,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过夜,应当要纯洁,我相信你。”
马利的话,让我产生了强大的责任感,我冷静了一下,强烈地抑制住自己的欲望,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她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们又冷静地坐了下来,慢慢的,马利的睡意又袭上来,她的眼睛睁不动了,伏在我的腿上睡着了。屋外升起来的月色透过窗口静静地照进来,她的半个脸十分洁白,仿佛瓷质一样闪着诱人的光泽,我努力克制着自己,我想,我对马利是有承诺的。
天开始有了亮色,屋外已响起赶集人的脚步声,马利醒来时,天已开始大亮了。我问她:“昨夜睡得怎样?”
“很好,今生最美好的夜晚是你带给我的。”马利羞怯地说,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升起一层薄薄的光来,那是一种幸福和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