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对整个人生而言,三口人的一树花开才是最重要的,与之相比,那些华丽旖旎、令人心跳如鼓的爱情,倒应该放在其次。
她是母亲替他相中的。见面时,虽是四月好春光,他的心,却似被水浸透的海绵,湿漉漉地沉下去。
其实,她生得并不丑。只是因为他的内心有抵触,看到的风景,才会错落。牵着她的手,他的心宛若沉睡。爱情于他,仍是尚未开垦的处女地。
然,他自小乖巧孝顺,对他而言,母亲的笑容,就是自己的幸福。在老母期盼的眼神里,纵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他仍然选择了接受。
婚后,她任劳任怨地做着琐碎的家务,把母亲和他的饮食起居照顾得无不妥贴。只,他始终无法爱上她。无眠时,叹息似秋叶,荒凉地坠落。望着身旁熟睡的妻,他满心无奈地安慰自己:爱情犹如稀世珍宝,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地佩戴,还是认命吧。
生理有需要时,跟许多同床异梦的夫妻一样,他们也会同房。只是,由于少了爱的滋润,每一次都不过是单纯的例行公事。甚至,连最起码的,亲吻和拥抱这样的前戏,他都没有兴趣敷衍。一年四季,她的身体总是凉凉的。他从未想过用自己的体温,焐暖她瑟瑟的寒冷。相反,更多的时候,因内心升起的丝丝烦躁,他常会扭过脸,留给她一个硬硬的后背。
两年后,儿子小宝出生。从此,她更忙了。他却闲得无聊,索性办了停薪留职,去北京进修一直喜爱的绘画。他在中央美院学习,她则在家中照顾年迈多病的老母,以及幼小淘气的孩子。
自此,他一直留在北京,承接一些别墅或机关壁画的设计与绘制。一年到头,除了按时汇一些钱给她,很少回家。闲暇时,亦极少给她打电话。偶然打过去,也只是问问母亲和孩子。他像一杯搁置太久的茶,流年里,早已凉成冰冷。
终于,在孩子八岁时,他写了分手信给她:我爱上了别的女人。只要你同意离婚,我愿意给你一些补偿。信的最后,他说,你开个价吧……
几天后,他收到她的回信。信封里,只有一张全家福照片,以及儿子画的合欢树。他记起,结婚第二天,她就在楼下的园子里种下了这颗树。她说,合欢树好比一个家庭,白天,每个人都会离开家,各行其事。而到了夜晚,又会一一归来团聚。树的下方,是儿子写的稚嫩的字:合欢树开花了,爸爸就要回来了。
他把照片和图画捧在手里,如同珍宝,久久地凝视。一颗颗的眼泪,珠玉般,潸然纷落。
他哽咽着,给她发短信:合欢花开。
她很快回了张会心的笑脸:回家吧,我和儿子天天在等你。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对整个人生而言,三口人的一树花开才是最重要的,与之相比,那些华丽旖旎、令人心跳如鼓的爱情,倒应该放在其次。他对自己说,既然在哪里都能画画,为何不离家近些,满足一家人的团圆和悦呢?
风尘仆仆地推开家门,她已做好一桌子饭菜在等他。儿子快乐地扑过来。小家伙长得真快,一年不见,似乎又蹿了一头高。他用胡子扎他嫩嫩的小脸,儿子直喊疼,他却顷刻落了泪。
那晚,他喝了很多酒。睁开眼时,已是正午。一朵一朵的阳光,在被子上快乐地跳跃。她竟百年不遇的没有早起,仍然蜷在他的怀里,一脸酣甜地熟睡。她的头发,散发着洗发水的芬芳。她的眼睛,微微闭着,精致的睫毛,凝结了缱绻,浸透着神秘。他突然有了爱她的冲动。于是,情不自禁地在她的头发和额头上亲吻。结婚近十年,他第一次,发现妻竟然如此美丽。
她哽咽地说:“你终于回来了。”
他拥紧她,吻着她湿湿的眼睛:“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和儿子。”
此后,他开始一声声叫她的名字:“莲,莲……”
仿佛从心里长出来一样,他每叫一次,她的心,就甜蜜地开一次花。每天,他不再一个人天马行空。在家时,他总是静静地,看她洗衣服,磨咖啡。她做饭时,他会跟在后面,按照她的吩咐,去拿一棵葱,或者剥一头蒜。晚上,他会早早洗了澡,拥着她,享受人世间最美好的甜蜜。周末,他常常带她和儿子去野餐,或者在大海前快乐地拍照。他们迟来地恋爱,像一个巨大的气场,将三口人罩在汹涌的幸福里。
她35岁生日时,他郑重地说:“亲爱的,我送你的礼物,只有三个字,我爱你!”然后,微笑着,向她展开双臂。
她小鸟般扑到他温暖的怀里,泪眼朦胧中,楼下的合欢树,沸沸扬扬,开得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