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别再记问题账了,记得越多,离幸福就越远。要记,就记彼此的优点吧。婚姻的幸福,需要良性互动。
1.
天气阴且雨,到处都湿漉漉的,包括荷婧的心情。
一大早,她和清辉又吵了起来。起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家三口吃过早饭,荷婧忙着帮儿子整理书包。为了节省时间,清辉准备把车先开出来。他一边拿公文包,一边对荷婧说:“你们在楼下等。我先送儿子上学,再送你上班。”荷婧答应着,然,刚给儿子系上红领巾,清辉就在客厅嚷嚷开了:“我的钥匙呢?昨晚回来,我记得清清楚楚把它放在包里了,怎么不见了?荷婧,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动我的包,别碰我的东西,你总是当作耳旁风……”
听他这样说,荷婧心里的怒气,似遇到风的火苗,嗖嗖地往上窜:“我一睁眼,就忙着收拾家,准备早餐,哪有时间翻你的东西?况且,即使我实在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对你那个破包也没兴趣!”
找不到钥匙,清辉心里正烦着,闻到荷婧语气里浓浓的火药味,禁不住也来了气:“你是爆竹啊!怎么一点就着?你敢说,从来没动过我的包?”
荷婧的脑袋嗡地一响。她没料到,因为一串钥匙,清辉竟然会把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引出来。时光倒流,刷刷回到八年前。彼时,清辉的公司上了新项目,每天忙忙碌碌,早出晚归。荷婧正怀着儿子虎宝,刚刚离职,挺个大肚子守在家里无所事事。每天早晨,望着清辉英俊潇洒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常常怀疑他耐不住寂寞,很可能偷偷出去找情人。那段日子,为了查找他与其他女人幽会的蛛丝马迹,她的确每天翻他的包。然而,事实证明她的疑虑并非空穴来风。当时,他确实跟一个女客户走得很近。她看到过他手机上忘了删除的暧昧短信,甚至,坐出租车跟踪时,还亲眼目睹了他送那个女人回家时依依不舍的神情……
然,闹归闹,想想肚子里的孩子,荷婧还是咬咬牙忍了。何况,虎宝出生后,清辉顿时像收了线的风筝,整个身心迅速飞奔到家里。做饭、收拾房间、洗尿布、帮荷婧用温开水泡脚擦身,诸多家务,样样做得勤勤恳恳、琐细完整。虽然,那场婚外情,不过是支短短的插曲,很快在时光里化作烟飞。但,如同雪白的馒头上落了只苍蝇,即使苍蝇早已飞走,然而,它曾停留过的痕迹,每每念及,仍然令她恶心反胃。
只,即使她对这场婚姻感到失望,即使她一想到这件事,就会恨清辉花心,怨自己没出息没志气,然,日子仍要继续,为了嗷嗷待哺的儿子,为了保全自己春燕衔泥般辛苦创建起来的家庭,也为了不让年迈的父母担心,她只能委屈求全,沿着既定轨道把妻子这个角色演下去。
八年来,虽然这块伤疤时常让荷婧心疼,但,为了一家三口的幸福安宁,这件事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即使在跟清辉吵架时,亦是小心翼翼,向来不敢碰触这颗随时会爆炸的地雷。孰料,在这个风飘雨潇的早晨,清辉不知哪根筋错了位,竟然不合时宜地旧事重提!
长长的静默,风吹叶落。小区的广播正在报时,荷婧阴着脸,狠狠骂了句“混蛋!”遂拉上虎宝出了门。清辉见她生气了,赶紧陪着笑脸说:“我骑摩托车送你们吧。”荷婧没理他,只顾牵着儿子下楼。这时,只听虎宝惊喜地喊:“爸爸,你的钥匙在门上挂着呢!”
荷婧一回头,果然看到一大串钥匙吊在锁孔上晃荡着。心里不禁气涌。多险呐!如果钥匙被人拿走,不仅要换防盗门的锁芯,泊在停车场刚刚买了两年的标致307亦可能遭劫。一直以来,清辉就是这样。做事马虎,丢三落四,而且还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最让荷婧无法忍受的是,好事他总往自己怀里揽,坏事总向她的身上推。似乎,凡事她总是错的,而聪明的他,却一定是对的。
荷婧一边疾走,一边自嘲地苦笑,如此推卸责任、缺少担当、过日子粗心大意偶尔还有点花心的男人,真不明白自己倒底留恋他什么?
这时,清辉锁上门下了楼,在身后边跑边喊:“婧儿,等一等,我开车送你们……”
荷婧头也没回,拉着儿子索性一路小跑起来。到了小区门口,她一抬手拦了辆出租,把虎宝塞进后座,气喘吁吁地对司机说:“师傅,去市第三小学。”
2.
雨整整淅沥了一天,荷婧的坏心情也跟着持续了一天。
上午,清辉打过几次电话,看着那个最熟悉的号码,荷婧觉得自己的嘴唇像被时光的针缝住了,一句话都不想说。说什么呢?有什么可说的?爱没了,整颗心就空了。如同叶子落尽冬天的枝头,再动听的语言,亦是苍白。
中午,同事都去食堂吃饭了,荷婧没有胃口,一个人蜷在椅子里,挂上QQ,在空间里写日志。
“今天,清辉又犯了个大错误……真是太不像话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他!”她一边噼里啪啦敲键盘,一边感到刚刚平静的心,又有怒火咝咝地燃烧起来。
从清辉那次出轨开始,荷婧已经习惯将他跟自己每次吵架的过程,以及他在生活里的缺点和不足一一记录下来。这样做,一是给内心找个释放压力的途径,二是为了对付清辉的狗记性。他的生活习惯较差,在小细节上总是出问题。比如把钥匙、电视遥控器、帽子等随意乱放,需要时又到处乱找,找不到就认为是荷婧或儿子拿了,有时,在情急之下还会大发脾气。最令人气愤的是,明明是他错了,那张嘴还既冷又硬拒不承认。无奈,荷婧只好把他在哪天犯了什么错存在什么问题具体记录下来,心想,在铁的事实面前,看这头犟驴还如何狡辩?
孰料,生活总是事与愿违,这些证据被清辉看过后,不仅没有起到使之收敛和改正的作用,相反,在荷婧看来,竟然有了拔苗助长变本加厉之势。
更令她生气的是,那天清辉喝得烂醉,荷婧刚刚唠叨几句,他竟从包里拿出一个蓝皮小本,一脸得意地说:“人无完人!别总把自己想成一朵花,把别人当成豆腐渣。看看吧,这些都是你的光荣历史!”
荷婧翻开第一页,心被烫了似的猛然一缩。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问题账本。接下来,足足有五页,都密密麻麻记着她在哪年哪月哪日做过的错事发生的问题,并且,每一条后面,还特意加了点评。
“2009年5月,荷婧心血来潮花4000元办了张足疗卡,但是,因为时间紧或是其他原因,一年总共做了还不到十次。钱是风刮来的吗?真是浪费!”
“2010年1月8日,荷婧做午饭时接到父亲的电话匆匆出了门。由于忘了关煤气,差点酿成家中失火。她做事向来淡定不足,慌张有余,若不改正,后患无穷。”
“2010年4月25日,在医院陪父亲看病时,荷婧把银行卡与手机放在一起,导致银行卡消了磁。忙乱之中,又把包弄丢了,以至于,我不得不连夜开车送现金过去。她办事总是毛手毛脚,缺乏谨慎周密。长此以往,家中可能再次蒙受损失。”
……
荷婧逐条看着,眼睛渐渐模糊,心一寸寸开始疼。
她没想到,清辉竟然小肚鸡肠到如此地步。他比她大两岁,却从来不知包容不懂理解不会心疼,结婚以来,他总是跟她计较,总想让她改变。只是,作为男人,如果心中有爱,为何不能尽量向妻子靠近?
积了许久的泪,终于纷落。那一刻,荷婧忽然觉得,她与清辉之间的恩爱情重,不知从何时起,早已空了心。
3.
下午,一个叫幸福开花的网友,在她的日志后发表了评论:曾经,跟你一样,我也常记老公的缺点。后来,为了证明我的问题比他还多,老公也开始记录我的缺点。就这样,今天你记我一条,明天我记你一条,结果当然是硝烟不断。后来,一位心理医生对我说,千万别再记问题账了,记得越多,离幸福就越远。要记,就记彼此的优点吧。婚姻的幸福,需要良性互动。
荷婧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点开她的空间。橙黄的背景,透着熨贴的温暖;一首柔柔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如同四月的桃花盛开,甜甜蜜蜜入了心;页面顶端,“幸福花开”四个字被设置成卡通图案,流光溢彩,繁华璀璨;一篇接一篇的日志,字里行间,都是岁月静好的烟火日子。
天依然阴着,雨还没有停,但,荷婧的心里,分明落下了千万朵阳光。是啊!这样的瞬间,她和清辉也是有的。甚至,比这些更幸福的时刻,他们亦是经历过的。
还记得,住平房时,为了让荷婧暖和些,清辉总是先一步洗漱上床,等被窝用自己的身体焐暖了,才把荷婧热乎乎地抱在怀里。
那次回老家,半路突逢大雪。不通车,他只好借了辆自行车,一路推着荷婧走了十里地。白茫茫的雪地里,一身红衣的荷婧,在路人的羡慕中,幸福得像个公主。
五年前,她的肝脏长了瘤子。她蜷在他怀里,一遍又一遍地问,怎么办?他抱紧她,一声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呢。然后,一边带她去北京看病,一边张罗着卖房子。好在,病理检查后,瘤体是良性的……
这样的细节,不胜枚举。荷婧突然明白,原来,自己的婚姻并不缺少幸福,只是,在长年累月的猜疑与抱怨中,在把清辉的过错和缺点无限放大的偏激中,自己对幸福早已麻木。
一直以来,他和清辉总想让对方承认错误,总想让对方为自己改变。只是,他们都忘记了,此乃婚姻之大忌。明智的选择是,夫妻间尽量相互理解并尊重,能改变则改变,不能改变则尽量适应。爱情里没有谁对谁错,遇到矛盾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这时,手机响了,清辉兴高采烈地说:“老婆,我正在看你的空间呢。幸福开花的评论,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那个“问题帐本”被我扔了。以前是我不对,从今天开始,我决定每天记录一个你的优点……”
荷婧幸福地笑了,心里暖洋洋的。窗外,雨晴云散,阳光像长了翅膀的小鸟,在天空下扑啦啦飞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