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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家是一条漂泊的船

去年夏天,朋友举荐我到一个新办的杂志社主持编辑工作,这杂志就叫《室内装饰》。盛情难却,我来了。我来的时候心里觉得挺可笑。我想,所谓室内装饰,对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就是对自己家庭居室进行美化装饰,而我呢?自成立自己的家庭以来,从来就没有对家进行过装饰。这很像让一个常年啃窝窝头的人去主理一个丰盛的筵席,或者是让一个住在茅草屋的人去筹建一座豪华别墅,多少有点滑稽。我把这想法说给举荐我的朋友。朋友却不以为然。他说:自古英雄出自草莽,啃窝头住草房的人不一定不是好厨师、好匠人。我相信你能行!

我说:你这就叫“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朋友笑了,骂我是“装熊”。

调侃归调侃,说心里话,对办好这个刊物我还是蛮有信心的。正因为我一直无力装饰我的居室,我才对人们渴望美化居室的心情有更多的理解。如果能通过我主编的这本刊物,使人们那种美好的愿望得到更好的实现,对我,不也是一件足慰平生的事么?

我不曾对自己的家实施过装饰,不是我不想——我不呆不傻,我就不知道让自己的生活环境变得美观些、舒适些么?实是我无力为之。

因为,我的家,是一条漂泊的船。

想听么?好,我来讲给你听。

一辆自行车驮走一个家

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五六岁吧,我便扯着娘的衣襟角,在迷蒙的风雪中逃离了苏北原野上那个在风雪中战栗的小乡村。那时我就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今后的家怕是只有娘那温热的怀抱了。家当呢?也就全在娘肩上那个粗布包袱里了。

在西去列车的摇晃声中,娘对我说,也曾请一个瞎子给我算过命。瞎子说:这孩子长大以后有才,但有才无贝,命里注定一生受穷……娘没文化,不知“财”字咋写,更不懂有才无贝是什么意思。当然,那时的我也不懂。但我们娘俩都相信瞎子说的是对的,我是个命穷的孩子!

到西安后,无非是投亲靠友。亲友皆是逃难人,自身难保,我们在谁家也住不长,只有漂泊。后来,娘为一个当局长的人看孩子,住在人家家里,也只能算作寄人篱下。十年不到,那家的孩子长大了,娘只有“辞职”。那局长是位心地善良的人,见我母子无栖身之所,便将他在莲湖路上一间门房式的小屋送给我们,我和娘才有了一个窝。那时,我已经上中学了。

在这个小窝里住了不到三年,“运动”来了,声势大得令人心惊肉跳。我们家出身不好,娘怕出事,只身住到远在洪庆原下的姐姐那里去了。可怜的一点家当寄放在东郊十里铺,那是我的一位师傅的家——我那时已进了工厂。我就在厂里的集体宿舍和师兄弟们挤在架子床上。后来,运动的风声稍息,娘让我把寄放在师傅家里的东西取回来。我向师兄借了一辆自行车,就驮走了我的家。

一辆自行车怎么能驮走一个家?

我将一张三斗桌(是那位局长送的)“四蹄朝天”绑在后衣架上,然后将铺盖卷、锅碗、瓢盆放到三斗桌的“肚皮”上;车把上斜挂一个兜,将易碎的小物件放在兜里;最后剩下一把老掉“牙”的木躺椅没处安置,干脆挎到肩膀上,一路上肩膀耸着,生怕那玩意儿掉下来……就这样,19岁的我用一辆自行车“胜利”地完成了一个家的转移。

多少年后,我将我这次壮举讲给别人听。我是想夸我的能耐,但听的人却一阵唏嘘:“那个家也够寒碜了!”

好了,不讲这些了,这是我在和娘相依为命期间的事。娘早已离我而去——愿她老人家在天上能有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现在该讲我和妻子组成的这个家了。

一年三搬迁相顾两茫然

在准备写这篇文章之前,我对妻子谈了我的构思。妻问我:这30年,你搬了多少次家,还记得么?我扳起指头来数,妻却说:一双手不够用,要数,把脚趾头也得用上。

也是。要不怎么说,这家,是条漂泊的船呢?

我是在“史无前例”的“**********”初期,被原来的工厂流放到东郊白鹿原下一个小砖瓦厂的。为何流放?不就是在报刊上发过几篇臭文章么。我在“准劳改”(按反革命对待,由领导掌握监督权的改造对象)过程中与现在的妻相识。1968年,中央军委的一份文件,结束了我这个与军人八竿子挨不上的小工人的“准劳改”生涯——这话有些莫名其妙,解释起来又太复杂,延误主题,就不解释了,反正那个时代本身就是个莫名其妙的时代。于是我准备结婚。没钱没东西都不怕,最挠心的是没有房子。总不能在撂天野地里娶媳妇吧?我只好找几位自小和我要好的同学来商量。我们几个人在新城广场观礼台的水泥台阶上坐了半夜,那副苦思冥想的神气活像几个对政府不满的静坐示威者(身后就是现在的省政府,那时叫省“革委会”)。最后,一位叫于生伟的同学说:不行就住在我家,我家有个小厨房可以腾出来。凑合吧。

当晚,于生伟便去对他母亲说。古道热肠的于大妈欣然同意,只是觉得那厨房太小,太局狭,“委屈他们了!”于大妈叹息道。

第二天,几个同学帮我布置了新房。

新房多大?不多不少,五个平方米,放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后还可以有一个人进出的单行道儿。

本文开头时我说过,从未对居室进行过装饰,想想,这话也不准确。因为新房虽小,也进行了一番装饰,比如,用白灰粉刷了墙壁;用白纸糊了顶棚;用红漆油了门窗……比曲江池上传说中的相府千金王宝钏的那孔寒窑光堂多了。对了,墙上还有一幅满世界都能见到的“毛主席挥手我前进”的宣传画,使新房有了一种浓烈的革命气氛。这该算是装饰吧?

我和妻在这里住了20天,新婚蜜月没有度完,一辆架子车又帮我完成了婚后的第一次迁徙。

蜜月后十天住的房子,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原来,我结婚的宴席是我姐操办的,就在她住的那个大杂院里。不久,院里一位老太太对我姐说:我儿媳妇家里有一院房,小独院,四间房子是两套,儿媳妇住一套,另一套一直闲着。儿媳妇的父亲原是一位司机,因新中国成立前给国民党要员开车,前几年被按历史反革命遣返回原籍了。那套空着的房子总惹得街道上一些有权势的人眼红,变着法地想占用。儿媳妇为此很头疼。你兄弟结婚不是没房住么?我看那小伙挺老实的,便跟儿媳妇商量,把那套房子给你兄弟,或买或租都行。免得让别人占去……

我姐一听很高兴,找我商量。我更是高兴得屁颠屁颠的。和姐姐商量的结果是买下那套房子。找了同院的一位长者做中人,经说合,以四百元买了下来。买卖双方写了契约,连同中人一起在契约上摁了手印。双方约定,属永久性买断产权,一旦政府恢复工作,便到政府办理产权转移手续,“恐后无凭,立此为证”云云。

四百块钱买一套房子,放到现在是做梦也别想的事,即使在那时也算便宜事。便宜事咋能落到你头上?人家还不是看咱老实嘛!老实不能当钱使,对。但老实人能赢得别人的信任和同情。信任,有事就好商量。尽管如此便宜,为筹借这四百元,我和姐姐也好生难为了一阵子。

不过,你可别以为那套房子就是现在的二室一厅或三室一厅的楼房,那只是总面积16平米的厦子房,因为中间有半截隔墙便被称为套间房。房子是土木结构,由于年久失修,土坯墙斑斑驳驳,屋顶上的瓦块多有残缺,屋子里到处是褐色的水渍。

这房子少不了要收拾。一位在建筑公司当工人的老同学邀来他的几位工友,帮我重新泥了墙,重新铺排了房上的瓦;用苇秆扎了顶棚,上面铺了几张高粱秆织的席……毫无疑问,这是一次规模较大的居室装修。不过我却没花几个钱。料钱花了二三十元;工钱一分不付,全是“友情出场”,顶多是一壶茶水,几盒一毛八分钱的“宝成”烟。

搬来的时候,蜜月尚未度完,因此,这里应是我的“第二新房”了。

第二新房比第一新房感觉好多了,不仅是地方宽敞,而且心情也不一样。这毕竟是自己的财产,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家。

这个小屋归属我名下整整三年。按说,我应当在这里安安生生地住上三年,可因了我的一时热情冲动,进住小屋不满一年,我又进行了一次荒唐的搬迁。

那时,我所在的那个“准劳改场”的小厂撤销,并入了灞河岸边的大厂——西安建材厂。我到新厂不久,不知谁把我会写东西的秘密泄露出去了(在此以前,我已经折笔为誓,不再写东西了)。一天,这个厂的子弟学校校长到车间找我,很诚恳地邀请我到子校来当教书先生。校长说:误人子弟是教师最大的罪过啊!你看,国家忙着搞运动,教师奇缺,咱不能眼看着孩子们荒了学习啊!你前些年在报上发的作品我读过,很有水平,学校正需要你这样的人啊……

我是个经不住别人抬举、更承受不了别人“煽情”的人,校长一番感情炽热的话便使我“忘了自己”。一时冲动,我脱口说出一个字来:“行。”随后又提出一个条件,能不能在学校为我找间房子,我家离此实在是太远了(30多里)!要干,我就得连家搬来,好好教课。校长也说了一个字:行!当天下午就拉着我到学校,指着一间大教室说:你就住这吧。

好家伙,这间教室能比我那小屋至少大出三倍!

第二天,校长为我找了一辆大卡车,又找了两位青年教师帮忙。我在一种亢奋的状态下踢里窟咚地就将家搬进了学校的大教室。

我那点家当,放在这教室里,连一个角也填不满。老实的妻子居然调侃地说:你在这可以支个场子,耍猴子玩杂技……

这个可供耍猴玩杂技的新房只容纳了我一天,准确地说只是一个风凉的夏夜。

第二天早上,校长找我,一改前日的热情豪放,木木讷讷地说:唉,昨天你搬家,动静太大,不知谁给厂党委打了小报告。今早书记找我,他说……他说……

看到校长吞吞吐吐的样子,我心里突然明白了。我平静地对校长说:噢,书记大概是说,那小子是地主狗崽子,又写过歪诗,是“三家村”的孝子贤孙,怎么能让他去给工人阶级的下一代当老师呢?对不?

校长无言,满面惆怅。

我说:好,你别为难,我立马就把家搬走。明天我照旧回车间干活。

当天中午,还是先一天用的那辆卡车,又将我全部家当运回了我的那间小屋。

车轮滚滚,一路飞土扬尘。

车上的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坐在车厢内的我和妻子却相顾无言……

只闻楼梯响不见伊人来

我所买的那套房子位于市内的东四路与东五路中间的一条小巷内,距繁华的解放路不过几百米,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用现在的话可称为黄金地段。那地方前几年就已经进行了旧房拆迁,拆迁后建成了一座中档宾馆。有内行朋友帮我做过估算:我那房子如果放到现在,最少三十万元或者换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可是,我在那所以民间契约形式算在我名下的房子里只住了三年,便将房子又卖给了原来的主人。卖价与买价相等:四百元。

有朋友调侃我,说我是仨钱买俩钱卖,不图赚钱只图快。

可我有我的难处。

1971年我调到位于西郊的水泥厂工作,妻子也按新工招进了这个厂。这是个新建的厂子,我们属第一批进来的工人。当时新建的宿舍楼空了很多房子,管理也很松。有位和我私交不错的领导暗示我:先占一间房,以免受上下班的奔波之苦。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决定将家搬到厂里来。

听说我要搬家,这个房子的旧主人(即我姐同院那位老太太的儿媳妇)就托人找我说情。说是根据现在的政策,她那被遣返原籍的父母有可能落实政策重新返城。一旦回城,老人就没有栖身之所了。那房子如果你不住了,是不是再卖给我们?价钱么,随行就市,按现在的行情,你出个价……

几乎在她托人说情的同时,有人已经愿意出四千元买这间房子了。如果我稍微板一下面孔,完全可以大赚一把:要知道,四千元在当时对于我们可是个天文数字啊!

可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做——尽管我怎么卖都不违背“原则”,因为我有买房契约。而我却觉得,除了“原则”之外,人还要讲个感情,讲个义气。当初,人家在咱困难的时候主动卖房给咱,解除了咱新婚寄人篱下的困窘;如今人家有了困难,咱能只顾赚钱而不顾人家的难处么?

于是我对说合的人说:不管什么行情不行情,她啥价卖给我,我啥钱退给她,就算我借她房子白住了三年吧。

对这件事的处理,多少年来没有人不骂我是“冒傻气”的,可我至今无怨无悔。

我将家搬到了厂单身宿舍。从此不再黎明即起,踏月而归,顶风沐雨地在上下班的路上奔波了。

然而,好景不长。不出三个月,厂里呼呼啦啦一下子招进了六七百名新工,单身宿舍立刻紧张起来。厂里管房子的后勤科长不得不勒令我将家搬出来。不过,我和妻都是技术工人,厂里也知道我们的难处,在分房时还是设法给了一点照顾。安排我妻住在二楼(二楼是女工宿舍)给她的房内只安排了一个女徒工,剩余的地方还可以放我们的家具灶具;安排我住在三楼和两位男徒工同住一室,和妻只隔一层楼板。

家,就这样被分割了。

隔着一层槽型楼板,我和妻用“鸡犬之声相闻”来形容都不准确。说句粗话:我半夜起夜小解,“水声”都能惊动妻子的梦;而妻在下面打个喷嚏,我心里就猛地“咯噔”一下:是不是感冒了?

白天,我还可以到她的房间里坐一会儿,吃顿饭什么的,而一到晚上,我们就只好“天各一方”了。

一层一拃厚的楼板,胜似一条天河,我们过着牛郎织女似的生活。

讲个狼狈得让人羞于启齿的故事——

过春节了,厂里这帮从农村招来的新工都回家了。我和妻便趁此良机过几天夫妻生活。头一天晚上平安无事,第二天,午夜时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散了我们的鸳鸯梦。敲门的是和妻同室的那个女徒工。妻一把将我的头摁进被窝,起身开门。我整个身子藏在被窝里听她们对话。原来,那姑娘回家后,家里非逼着她和一个她不爱的农村青年在春节期间举行订婚仪式,姑娘一气之下便连夜搭车回到厂里……

她们谈话,我却连咳嗽都不敢咳出声,憋得脸都紫了。

好在那姑娘太累了,不一会儿就上床睡着了。我悄悄钻出被窝,摸黑穿好衣服,光着脚溜出了房子。妻送我到门口时,一声幽幽的叹息,眼泪便流了下来:

“咱这过的是啥日子呀……”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不敢趁别人不在时“幽会”了。二、三楼之间仅有十几个台阶,可我们是“只闻楼梯响,不见伊人来”,我们没有了自己的家。

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两年,直到我们的二儿子出世之后,厂里的家属楼竣工,我们分到了一套一间半的简易房。可那时,我们俩人的工资加起来只有82.5元,还要养活两个孩子,能不断炊烟就算计划得好的了,谈什么装饰啊!

那时也不兴这个。

我说漂泊苦愿君常安乐

话扯到这儿,你会不会说我是在“忆苦思甜”?不,不是。我知道“忆苦思甜”这个字是有特定的使用范围,那是指新旧社会的对比。旧社会我还是混沌未开的“孩”,我没资格去忆。我上面讲的都是新社会的事,是狼狈些,尴尬些,但也说不上就是苦难。何况,这些事大都发生在后来被称为“十年浩劫”的日子里,整个民族都过得不安宁,岂能有我个人的逍遥。再说,造成我漂泊不定的,不完全是社会的原因,很多都是我的性格使然。一位懂哲学的朋友说过:我们在研究个人悲剧的时候,往往强调了社会的因素,而忽略了个人的性格因素。我觉得这话有道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性格才是造成人成功与失败的决定性因素。我历来很赞成一个著名的格言:性格即命运。看了前面我讲的那些往事,你大概也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之漂泊,居无定所,多数原因都是因为我不会动脑子、深思熟虑、思前想后,而是全凭感情用事,一时冲动便“说走咱就走”了。俗话说,人没长前后眼,这话对,二郎神长了三只眼也都在前面。但人是有思想的动物,可以用脑子去想去计算去策划去衡量得失权衡利弊啊!我就不行。要不人们怎么把我们这号人称为“书呆子”呢?这个称谓对我是一点也不冤枉。

以后我还搬过几次家,一一说出来,怕你说我是在翻流水账。简单地说说吧。

上世纪70年代末,我从工厂调出来去主办一个文艺杂志,不久,妻也从西郊调到北郊一个工厂。西郊的领导便说:俩人都调走了,厂里分给你们的房子就得交出来。这要求合情合理,咱只有照办。交了房子,我又没有住处了,便厚着脸皮挤在岳父家中。其实,那年头人调走了,房子仍占着不交的多得很。那要能赖,能跟领导胡搅蛮缠。可我不行,天生的死要面子。死要面子就得活受罪,怨谁去?

在岳父家混总不是长事,咱又不是上门女婿。于是便在农村租房。那几年,房租不断上涨,到了无力承受的时候,只好另找地方。到了1983年夏末秋初,这城市遇到了百年不遇的连阴雨,一下就是40多天。我租住的农民的房子几乎有被雨水泡塌的危险,屋子里整日“流水叮咚”,人在屋里走都得穿雨靴,床上罩块大塑料布,晚上睡觉都不揭掉。这时,我的一位文学朋友主动提出,让我搬到她岳母那里去住。她岳母在城里,紧靠北城墙的一条小巷,独门小院,一排4间平房。我在潇潇秋雨中搬进这座小院。

小院南有大楼,北有城墙,阳光很难照进来,所以就长满青苔,砖铺的地面泛着墨绿色的藓。我住的那间屋,潮湿不说,墙上还有不少扭曲的裂缝。冬天,这屋里活像一个冷库。最热闹的要数顶棚。顶棚是纸糊的,成群的老鼠日夜在上面追逐嬉戏,撕咬糊棚的糨糊。前年,我和几个朋友联手策划一部电视剧,剧中有一个穷文人。用什么细节来表现这个穷文人的潦倒困窘呢?我有主意。我说:晚上,穷文人趴在桌子上写文章,顶棚上老鼠的奔逐声搅得他无法静心写作。于是,他忽然灵机一动,放下笔,冲着顶棚“喵……喵”地学猫叫,老鼠们果然静了下来……过一会儿,老鼠又闹,穷文人又学猫叫。如此折腾到天边曙色初露……几位朋友都说这个细节好,生动,属于“神来之笔”。我心头却无限凄凉酸涩。这哪是什么神来之笔呀,这就是我在这小院住时的真实写照!

后来,我老婆的工厂给她分了间房子,平房,跟我在城里那间老鼠作乱的小屋差不多。这时两个儿子都成了中学生了,不能和我老两口挤在一间屋子里了,于是我们就自己动手,给两个儿子搭了间木板顶的小屋。再后来就分到了现在这套一间半的单元套房。

这是我前半生住的最好的房子:水厕到户,有厨房,有客厅,有晾台,一大一小两间卧室,窗子向阳,实用面积40平米,不错,挺不错。

但是,“挺不错”的感觉很快就被现实打碎了:儿子都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了,这点地方怎么安置?我是个靠写文章谋生的人,书房只能安在狭窄的晾台上,书籍资料堆积如山而无法理出个整洁来,不由得暗自长叹……

我在等待,等待我的第十三次搬迁。我想我会等到的。到那时,我也会“装出一个自己的家”的。

我相信:是船,总会有靠岸的时候!

后记:平反后,报社为我购买了一套新房。2002年4月,我搬入新家。我想:这应当是我最后一次搬迁吧?因为,船,靠岸了……图为乔迁之际,朋友们赶来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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