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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混沌之实 (1)

数万年前,六界尚未划分,神魔仙妖人鬼六族共生于天地之间。

四周孤寂无人的莲池之中,并无莲花的踪迹,只有一株含苞待放的神花。说是含苞待放,其实千万年来,从来就没有人看见过它开放时的模样。作为与天地同生的神花,星瑶最初也曾受到过六族的瞩目,六族中每诞生一个新的成员,都会来此瞻仰一番。然而岁月流逝,大家开始厌倦了它一成不变的样子,最后终于慢慢将它遗忘。

于是这曾经热闹的莲池,渐渐破败冷清。

然而此时此刻,却有一名年轻的天神,静静地倚在莲池前的一株仙树旁,凝视着面前的神花。他的神情有些悲伤,又有几分惆怅,如此俊美的容颜之上,却现出这样的一幅表情,无论是谁看见,也会被深深打动,也会同他一样感到悲伤惆怅。

“你果然在这里,浩。”随着平和轻柔的声音,俊美天神的身旁,又现出一名年轻神将的身影。他与前者相同,身上都穿了崭新的战甲,战甲上七彩光华不停变幻流转,一望可知定是出自六族中打造防具的名家——仙族之手。唯一不同的是,前者手中的武器,是一枝笔,而后者则是一柄长剑。

文曲星君浩向自己最好的朋友——武曲星君洋——看了一眼,没有开口,只默默点头示意。

于是洋也向莲池中的神花望去,这一瞬间,仿佛是有云层遮挡了太阳,原本洋溢在他面上的神采也不禁稍显黯淡。半晌,他才轻轻开口:“是来告别的吗?”

“被老头子们听到的话,会嘲笑我们的。”浩低声嘟囔。

“因为我们竟然与从未有过任何回应的星瑶聊天吗?”洋的面上,重又绽出如阳光般开朗的神采,“我行我素的你,会在意老头子们的看法吗?”

“哼。”回答他的是一声不屑的冷笑,浩的目光仍然落在星瑶的身上,眸中有着难以看透的眷恋。

洋沉默地立在他的身边,良久,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时间到了。”

文曲星君修长美丽的手指微微一动,更紧地握住了手中的文魁笔,他的目光没有离开星瑶,却忽地问道:“这一战,最后会变成怎样?”

武曲星君耸了耸肩:“混沌死去,或者,六族灭绝。”

以混沌的暴戾,它绝不会允许敢于反抗自己的人活在天地之间。这一点,神魔仙妖人鬼六族的首领在决定与它一战之前,就已十分清楚。这一战若败,必会生灵涂炭,六族之人将全部尸骨无存、灰飞烟灭。然而,不会有人甘心永远被混沌奴役,特别是早已习惯了自由的六族先人。

这是一场生死之战。而文曲星君浩和武曲星君洋,身为神族中最强者,被选中为神族的代表,与其他五族的勇士一起去消灭混沌。

洋的回答,早在浩的意料之中,因此他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眸中的眷恋之色愈浓,忽又开口:“如果我们战败……我是说如果,那六族必然会灭绝,说不定连天地也会重归混沌未开时的模样。”他沉默片刻,终于向自己最好的朋友望去,“洋,那么星瑶呢?它又会变成怎样?”

武曲星君微微一怔,这个问题让他无法回答。神花星瑶,作为与混沌同时存在于天地间的唯一生物,至今不曾有过任何的改变。它看上去无比脆弱,但那份绝无仅有的来历却又让人觉得它应该强大才对。

半晌,洋才喃喃道:“这……谁知道呢?也许到最后,又只剩下混沌和星瑶存在于天地之间了吧?毕竟在六族出现前的千万年间,它们一直都是如此度过的。”

俊美无匹的文曲星君,眸中忽掠过锐利的锋芒,随即咬紧了牙关,毅然开口:“绝不可以!”

他的决然,令最了解他的武曲星君洋也不禁吃了一惊,凝望着他,没有说话。只听浩继续说了下去:“我绝不会再让它重回那寂寞孤独的混沌时代,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之后,好不容易才见到天地间有了新奇的事物,好不容易才感觉到生存的乐趣。若在此时将一切毁灭,这未免也太残忍了。”

他口中的“它”指的是谁,洋了然于心,微微一笑,他的目光转向了池中的星瑶:“我同意。事实上,六族之人,无不是如此。大家刚体会到生存于世间的美好,又怎能让混沌轻易破坏?所以,这一战我们绝不能败!”

浩重重点头:“洋,我们走吧。”

见他身周闪现出白芒,洋急急开口:“不用告别了吗?”

白芒中的年轻神将转头向神花望了一眼,微微一笑,这笑容令得天地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然后他自信地道:“不用告别,因为我们很快就会再相见。”

洋不禁也现出开朗的笑容,白芒一闪,两名年轻的天神都已消失无踪。

不知何处来风,轻轻拂动神花星瑶的枝叶,它低垂着的花苞也微微颤动,似乎有淡淡的光华一掠而过。

半梦半醒,似真似幻,谁也没有听见星瑶的低低讫语:“与混沌战斗?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如此危险的事情呢?”

世上再没有任何人,能比它更了解混沌的强大和恐怖。为什么?为什么不再忍耐数万年?为什么不肯等到我完全苏醒?是我太无用了吗?是因为我已耗费了太长的时间吗?

它曾经于睡梦之中,那么欣喜地看到神、魔、仙、妖、人、鬼六族的先人于天地间出现,也曾惬意地享受过他们围绕在身边的岁月。虽然最终他们一个个还是离开了自己、遗忘了自己,但它还是喜欢着他们。

有了他们,虽然同样是在数万年如一日的沉睡之中,它的梦却也有了声音、有了色彩。偶尔,还会有谁的声音直接到达它的内心深处,让它有所触动、心生喜悦。

可是这一次,那声音传来的,怎么会是如此悲哀的消息?星瑶想要睁开眼睛,自漫长的沉睡中苏醒过来,然而尚未成熟的躯壳限制了它的意识。

不!我一定要努力做到。因为我要守护即将离去的朋友们,要挽留曾带给自己绚烂有趣梦境的六族生灵!

意识与躯壳之间的斗争,从没有达到过如此激烈的程度,虽然内在翻江倒海、天崩地裂,从外表上看来,神花星瑶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改变,仍是那么安静地伫立于莲池之中,仿佛与外界的一切都隔绝了开来。

从遥远的地方,隐隐有强烈的波动传递过来,转瞬之间,天地间的空气似乎全都已经凝结固化。虽然星瑶身在僻静的莲池之中,却仍然能够感觉到那场战斗的惨烈。

“杀!杀!杀!……”

低沉的声音在星瑶心间回响不绝,饱含冷酷无情的杀意。它知道,这正是混沌的声音。那两名经常来陪伴自己的年轻天神,他们现在怎样了?星瑶极力在各种纷乱的气息中,寻找着浩和洋,然而距离太远,众多生灵的气息又太过杂乱,它根本分辨不出他们两人是否还在其中。

大战持续了九九八十一天,偶尔有远方的风经过莲池,于是星瑶从中清楚地感觉到了血腥和肃杀的气息。与此相对应的,它亦感到天地间生灵的气息在不断减少。那些都是六族的成员,他们之中,有许多或许都曾经在千万年前来过莲池,陪伴过自己一段短暂的时间。

虽然极为短暂,却也十分快乐。而如今,这曾经的一切都在慢慢消逝着,六族之人的生命,连同自己的回忆。

而星瑶,也同自己斗争了整整八十一个昼夜,最终还是战胜不了尚未成熟的躯体。疲惫的它渐感不支,甚至有了放弃的念头:算了,不如继续沉入漫长的睡梦之中吧。把这一切都当成是一个梦,一个过程美好而结局悲哀的梦。或许再过千万年后,自己会慢慢淡忘这一切……

“星瑶……星瑶……”

不知何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星瑶霍然一惊。是那两个年轻的天神,是他们的声音!这么久以来,只有他们的声音能够直达自己的内心深处,他们还活着!

刹那的喜悦之后,它忽然又感应出,那是浩和洋在垂死之际所发出的最后呼唤,这令星瑶的心陡然又沉入了无底的深渊中。就快来不及了,再没有人去阻止,这个世界就要毁灭。

忽然有股无穷的勇气,自星瑶的内心升腾而起,瞬间冲破了躯壳的限制。从未变化过的花苞猛然间轻摇了几下,用最快的速度完全绽放,刹那之间,耀眼的光华自神花的间直冲上九霄,顿时照亮了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仍然幸存的六族成员啊,快拿出你们最大的力量,这一战,你们绝不能输!”星瑶不知自己的心声有没有传达给六族的生灵,但它忽觉原已变得微弱的数道气息重又变强,压抑住了混沌的恐怖力量。

要赢啊,你们一定要赢……

提前开放,让星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照亮了天地间的耀眼光华渐渐敛去,它的花瓣也开始慢慢收拢,重新恢复到先前的花苞状态。

就在即将再次进入沉睡的那一刻,星瑶依稀听见天地间回荡着混沌那低沉嗜杀的声音:“星瑶,你竟敢帮助低贱的六族生灵来对付我,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仇恨……哈哈哈,你们的胜利只不过是一时,你们杀不了我,你们灭不了我,哈哈哈!数万年后,我会回来,回来毁灭你们六族……你们,记住吧!”

随即有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无论多少次,我们都会再次打败你。”

“不错,”另一人平和地开口,“混沌,你注定要灭亡。”

是浩和洋的声音,他们,胜了……

星瑶欣慰地放任自己的意识沉入黑暗,只觉天地间轰然巨响、震动不已,随后便是一片死寂,隐约感觉到混沌的气息分成了六条,每一条都变得十分微弱。那是……

混沌之实?

狡猾的混沌,它是想用这种方法,蛰伏数万年后再伺机复活吗?不过,有那两名年轻天神在的话,一定还是能够阻止它的吧?

想到这里,星瑶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 * *

睁开双眼,窗外的雨声渐渐清晰起来。凤青竹躺在床上没有动弹,思绪仍然停留在刚才梦中所见的事情上。

那是发生在多少万年前的事情?当时还没有六界的划分,神魔仙妖人鬼六族生存于同一个天地之间。结果因为混沌的暴戾,使得六族与混沌之间的战火点燃。虽然在星瑶的帮助之下,六族赢得了这场战争,但是混沌最后留下的那句诅咒,说明六界的危机并没有真正消除。

混沌之实!

凤青竹一下子坐起身来,想起之前天师在述说创世之战的前因后果时,也曾经提到过:当年混沌失败之后,化为六颗混沌之实,因为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无法将混沌之实彻底毁灭,六族的领袖最后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决定将天地划分为六界,分别由六族居住,每界各封印一颗混沌之实,只要六界的界限存在,六颗混沌之实就永远也不可能会合,混沌也就无法重生。

但是混沌绝对不会就此消失,这数万年来,它一定已吸取了足够的能量,即将复苏。如今在人界所发生的异象,会不会与混沌有关?是封印在人界的那颗混沌之实在作怪吗?

看来今天放学后要找齐那几个家伙,把这个梦的内容告诉他们才行。

直到这时,凤青竹才忽然想起今天还要上学,急忙看看电子钟。幻觉再次出现,不过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果然是一个鲜红的“6”。已经是第六天了,世界各地的倾盆暴雨已持续了整整六天,她必须抓紧时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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