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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武宗皇帝会昌元年,夫余国夫余国见《汉·东夷传》。贡火玉三斗及松风石。火玉色赤,长半寸,上尖下圆。光照数十步,积之可以燃鼎,置之室内则不复挟纩。才人常用煎澄明酒。其酒亦异方所贡也,色紫如膏,饮之令人骨香。松风石方一丈,莹彻如玉,其中有树,形若古松偃盖,飒飒焉而凉飈生于其间。至盛夏,上令置诸殿内,稍秋风飕飕,即令撤去。上好神仙术,遂起望仙台以崇朝礼。复修降真台,舂百宝屑以涂其地,瑶楹金栱,银槛玉砌,晶荧炫燿,看之不定。内设玳瑁帐、火齐牀,焚龙火香,荐无忧酒。此皆他国所献也。亡其国名。上每斋戒沐浴,召道士赵归真已下共探希夷之理。由是室内生灵芝二株,皆如红玉。又渤海贡马脑樻、紫瓷盆。马脑樻方三尺,深色如茜所制,工巧无比,用贮神仙之书,置之帐侧。紫瓷盆量容半斛,内外通莹,其色纯紫,厚可寸余,举之则若鸿毛。上嘉其光洁,遂处于仙台秘府,以和药饵。后王才人掷玉环,误缺其半菽,上犹叹息久之。传于濮州刺史杨坦。

处士元藏几,自言是后魏清河孝王之孙也,隋炀帝时官奉信郎。大业元年,为过海使判官,遇风浪坏船,黑雾四合,同济者皆不救,而藏几独为破木所载,殆经半月,忽达于洲岛间。洲人问其从来,藏几具以事对。洲人曰:「此乃沧浪洲,去中国已数万里。」乃出菖蒲酒、桃花酒饮之,而神气清爽焉。其洲方千里,花木常如二三月,地土宜五榖,人多不死。亦出凤凰孔雀灵牛神马之属。又产分蔕瓜,瓜长二尺,其色如椹,一颗二蔕。有碧枣丹栗,皆大如梨。其洲人多衣缝掖衣,戴远游冠,与之语中华事,则历历如在目前。所居或金阙银台,玉楼紫阁,奏箫韶之乐,饮香雾之醑。洲上有久视山,山下出澄绿水,其泉阔一百步,亦谓之流绿渠。虽投之金石,终不沉没,故洲人以瓦铁为船舫。又有良金池,可方数十里,水石沙泥,皆如金色,其中有四足鱼。今刑部卢浔员外云:金义岭有池如盆,其中有鱼皆四足。又有金莲花,洲人研之如泥,以间彩绘,光影焕烁,与真金无异,但不能入火而已。更有金茎花,其花如蝶,每微风至,则摇荡如飞,妇人竞采之以为首饰。且有语曰:「不戴金茎花,不得在仙家。」又有强木造舟楫,其上多饰珠玉以为游戏。强木,不沉木也,方一寸,重百斤,巨石缒之,终不能没。藏几淹驻既久,忽思中国,洲人遂制凌风舸以送之,激水如箭,不旬日即达于东莱。问其国,乃皇唐也;询年号,则贞元也;访乡里,则榛芜也;追子孙,皆疎属也。自隋大业元年至贞元末,殆二百年矣。有二鸟大小类黄鹂,每翔翥空中,藏几呼之则至,或令衔珠,或令授人语,乃谓之传信鸟,本出沧浪洲也。藏几工诗好酒,混俗无拘捡,数十年间遍游无定,人莫知之。惟赵归真常与藏几弟子九华道士叶通微相遇,遂得其实。归真往往以藏几之异,备奏于上,上令谒者賷手诏急徵,及至中路,忽然亡去。谒者惶怖,即上疏具言其故。上览疏咨嗟曰:「朕不能如明皇帝以降异人。」后有人见藏几泛小舟于海上者,至今江表道流,大传其事焉。

宣宗皇帝英明俭德,器识高远。比在藩邸,常为诸王典式。忽一日不豫,神光满身,南面独语,如对百寮。郑太后惶恐,虑左右有以此事告者,遂奏文宗,云上心疾。文宗召见,熟视上貌,以玉精如意抚背曰:「此真我家他日英主,岂曰心疾乎?」即赐上御马金带,仍令选良家子以纳上宅。及即位,时人比汉文帝。衣澣濯之衣,馔不兼味。先是,宫中每欲行幸,即先以龙脑郁金藉其地。自上垂拱,并不许焉。凡与朝士从容,未尝一日不论儒学,而颇注意于贡举。常于殿柱上题乡贡进士字。或大臣出镇,即赋诗赐之。凡欲对公卿百寮,必先严整容止,更衣盥手,然后方出。语及庶政,则终日忘倦。章奏有不欲左右见者,率皆焚爇。倡优妓乐或弥日嬉戏,上未尝等闲破颜,纵赐与亦甚寡薄。一日,后宫有疾,召医人侍汤药。洎平愈,上袖出金数两遗之。医者将谢,遽止之曰:「勿使内官知,言出于外,更使谏官上疏也。」其俭静率多此类。

大中初,女蛮国贡双龙犀,有二龙,鳞鬛爪角悉备。明霞锦,云鍊水香麻以为之也,光耀芬馥着人,五色相间,而美丽于中国之锦。其国人危髻金冠,璎珞被体,故谓之菩萨蛮。当时倡优遂制《菩萨蛮》曲,文士亦往往声其词。更有女王国,贡龙油绫、鱼油锦,纹彩尤异,皆入水不濡湿,云有龙油鱼油故也。优者亦作《女王国》曲,音调宛畅,传于乐部。《后汉·东夷传》云:海中有女王国,视井即有孕;又梁朝公子传云女国有六。

大中中,日本国王子来朝,献宝器音乐,上设百戏珍馔以礼焉。王子善围棋,上勅顾师言待诏为对手。王子出楸玉局,冷暖玉棋子,云本国之东三万里有集真岛,岛上有凝霞台,台上有手谈池,池中产玉棋子,不由制度,自然黑白分焉。冬温夏冷,故谓之冷暖玉。又产如楸玉,状类楸木,琢之为棋局,光洁可鉴。及师言与之敌手,至三十三下,胜负未决。师言惧辱君命,而汗手凝思,方敢落指,则谓之镇神头,乃是解两征势也。王子瞪目缩臂,已伏不胜,回语鸿胪曰:「待诏第几手耶?」鸿胪诡对曰:「第三手也。」师言实第一国手矣。王子曰:「愿见第一。」曰:「王子胜第三,方得见第二;胜第二,方得见第一。今欲躁见第一,其可得乎?」王子掩局而吁曰:「小国之一不如大国之三,信矣!」今好事者尚有《顾师言三十三镇神头图》。

罗浮先生轩辕集,年过数百而颜色不老,立于牀前则发垂至地,坐于暗室则目光可长数丈。每采药于深岩峻谷,则有毒龙猛兽,往来卫护。或晏然居家,人有具斋邀之,虽一日百处,无不分身而至。或与人饮酒,则袖出一壶,才容一二升,纵客满座而倾之,弥日不竭。或他人命饮,即百斗不醉。夜则垂发于盆中,其酒沥沥而出,麴糵之香,辄无减耗。或与猎人同羣,有非朋游者,俄而见十数人仪貎无不间别。或飞朱篆于空中,则可届千里。有病者,以布巾拭之,无不应手而愈。及上召入内庭,遇之甚厚。每与从容论道,率皆叶于上意。因问曰:「长生之道可致乎?」集曰:「撤声色,去滋味,哀乐如一,德施无偏,自然与天地合德,日月齐明,则致尧舜禹汤之道,而长生久视之术,何足难哉?」又问:「先生之道孰愈于张果?」曰:「臣不知其他,但少于果耳。」及退,上遣嫔御取金盆,覆白鹊以试之。集方休于所舍,忽起谓中贵人曰:「皇帝安能更令老夫射覆盆乎?」中贵人皆不喻其言。于时上召令速至,而集才及玉阶,谓上曰:「盆下白鹊宜早放之。」上笑曰:「先生早已知矣。」坐于御榻前,上令宫人侍茶汤。有笑集貌古布素者,而缜发绛脣年才二八,须臾忽变成老妪,鷄皮鲐背,发鬓皤然。宫人悲骇,于上前流涕不已。上知宫人之过,促令谢告先生,而容质却复如故。上因语京师无豆蔻荔枝花,俄顷二花皆连枝叶各数百,鲜明芳洁,如才折下。又尝赐甘子,集曰:「臣山下有味逾于此者。」上曰:「朕无复得之。」集遂取上前碧玉瓯,以宝盘覆之,俄顷撤盘,即甘子至矣。芬馥满殿,其状甚大。上食之,叹其甘美无匹。又问曰:「朕得几年天子?」即把笔书曰「四十年」,但「十」字挑脚。上笑曰:「朕安敢望四十年乎!」及晏驾,乃十四年也。集初辞上归山,自长安至江陵,于一布囊中探金钱以施贫者,约数十万。中使从之,莫知其所出。既至,中路忽亡其所在,使臣惶恐不自安。后数日,南海奏先生归罗浮山矣。

大中末,舒州奏众鸟成巢,阔七尺,高一丈,而燕雀鹰鹯水禽山鸟,无不亲狎如一。又有鸟,人面绿毛,觜爪悉绀,其声曰甘虫,因谓之曰甘虫,时人画图鬻于市肆焉。

懿宗皇帝器度沉厚,形貌瓌伟。在藩邸时,疾疹方甚,而郭淑妃见黄龙出入于卧内。上疾稍间,妃异之,具以事闻。上曰:「无泄是言,贵不见忘。」又尝大雪盈尺,上寝室上,辄无分寸。诸王见者无不异之。

大中末,京城小儿叠布蘸水,向日张之,谓捩晕。及上自郓王即位,捩晕之言应矣。

宣宗制《泰边陲曲》,其词曰:「海岱晏咸通。」及上垂拱,而年号咸通焉。上仁孝之道出于天性。郑太后厌代而蔬素悲咽,同士人之礼,公卿奉慰者无不动容,以至酸鼻。

咸通九年,同昌公主出降,宅于广化里,赐钱五百万贯,仍罄内库宝货以实其宅。至于房栊户牖,无不以珍异饰之。又以金银为井栏药臼、食樻水槽、釜铛盆瓮之属,仍镂金为笊篱箕筐。制水精火齐琉璃玳瑁等牀,悉榰以金龟银螯。又琢五色玉器为什合,百宝为圆案。又赐金麦银米共数斛,此皆太宗庙条支国所献也。堂中设连珠之帐,却寒之帘,犀簟牙席,龙罽凤褥。连珠帐,续真珠为之也。却寒帘,类玳瑁班,有紫色,云却寒之鸟骨所为也,未知出自何国。又有鹧鸪枕、翡翠匣、神丝绣被。其枕以七宝合成,为鹧鸪之状。翡翠匣,积毛羽饰之。神丝绣被,绣三千鸳鸯,仍间以奇花异叶,其精巧华丽絶比。其上缀以灵粟之珠,珠如粟粒,五色辉焕。又带蠲忿犀、如意玉。其犀圆如弹丸,入土不朽烂,带之令人蠲忿怒。如意玉类桃实,上有七孔,云通明之象也。又有瑟瑟幕、纹布巾、火蚕绵、九玉钗。其幕色如瑟瑟,阔三丈,长一百尺,轻明虚薄,无以为比。向空张之,则疎朗之纹如碧丝之贯真珠,虽大雨暴降不能湿溺,云以鲛人瑞香膏傅之故也。纹布巾即手巾也,洁白如雪,光软特异,拭水不濡,用之弥年,不生垢腻。二物称得之鬼谷国。火蚕绵云出炎洲,絮衣一袭用一两,稍过度则熇蒸之气不可近也。九玉钗上刻九鸾,皆九色,上有字曰「玉儿」。工巧妙丽,殆非人工所制。有金陵得之者,以献,公主酬之甚厚。一日昼寝,梦绛衣奴授语云:南齐潘淑妃取九鸾钗。及觉,具以梦中之言言于左右。洎公主薨,其钗亦亡其处。韦氏异其事,遂以实话于门人。或有云:玉儿即潘妃小字也。逮诸珍异,不可具载。自两汉至皇唐,公主出降之盛,未之有也。公主乘七宝步辇,四面缀五色香囊,囊中贮辟寒香、辟邪香、瑞麟香、金凤香。此香异国所献也,仍杂以龙脑金屑。刻镂水精、马脑、辟尘犀为龙凤花,其上仍络以真珠玳瑁,又金丝为流苏,雕轻玉为浮动。每一出游,则芬馥满路,晶荧照灼,观者眩惑其目。是时中贵人买酒于广化旗亭,忽相谓曰:「坐来香气何太异也?」同席曰:「岂非龙脑耶?」曰:「非也。余幼给事于嫔御宫,故常闻此,未知今日由何而致。」因顾问当垆者,遂云公主步辇夫以锦衣换酒于此也。中贵人共视之,益叹其异。上每赐御馔汤物,而道路之使相属。其馔有灵消炙、红虬脯;其酒有凝露浆、桂花醑;其茶则绿华、紫英之号。灵消炙,一羊之肉取之四两,虽经暑毒终不见败。红虬脯非虬也,但伫于盘中则徤如虬。红丝高一尺,以筯抑之无数分,撤则复其故。迨诸品味人莫能识,而公主家餍饫如里中糠粃。一日大会韦氏之族于广化里,玉馔俱列,暑气将甚,公主命取澄水帛,以水蘸之,挂于南轩,良久满座皆思挟纩。澄水帛长八九尺,似布而细,明薄可鉴,云其中有龙涎,故能消暑毒也。韦氏诸家好为叶子戏,夜则公主以红琉璃盘盛夜光珠,令僧祁捧立堂中,而光明如昼焉。公主始有疾,召术士米賨为灯法,乃以香蜡烛遗之。米氏之隣人觉香气异常,或诣门诘其故,賨具以事对。其烛方二寸,上被五色文,卷而爇之,竟夕不尽,郁烈之气可闻于百步。余烟出其上,即成楼阁台殿之状,或云蜡中有蜃脂故也。公主疾既甚,医者欲难其药饵,奏云得红蜜白猿膏,食之可愈。上令访内库,得红蜜数石,本兜离国所贡也。白猿脂数瓮,本南海所献也。《山海经》曰:南方有山,中多白猿。虽日加饵,一无其验,而公主薨。上哀痛之,自制挽歌词,令百官继和。及庭祭日,百司与内官皆用金玉饰车舆服玩以焚于韦氏之庭,家人争取其灰以择金宝。及葬于东郊,上与淑妃御延兴门,出内库金玉駞马凤凰麒麟,各高数尺,以为威仪。其衣服玩具悉与生人无异。一物已上皆至一百二十舁,刻木为楼阁宫殿龙凤花木人畜之象者,不可胜计。以绛罗多绣络金银瑟瑟为帐幕者亦各千队。结为幢节伞盖,弥街翳日。旌旗珂佩兵士卤簿率加等。以赐紫尼及女道士为侍从引翼,焚升霄降灵之香,击归天紫金之磬。繁华辉焕,殆二十余里。上赐酒一百斛,饼餤三十骆駞,各径阔二尺,饲役夫也。京城士庶,罢市奔看,汗流相属,惟恐居后。及灵车过延兴门,上与淑妃恸哭,中外闻者,无不伤泣。同日葬乳母,上又作祭乳母文,词理悲切,人多传写。是后上晨夕惴心挂想。李可及进《叹百年》曲,声词怨感,听之莫不泪下。又教数千人作叹百年队。取内库珍宝雕成首饰。画八百疋官絁作鱼龙波浪文,以为地衣。每一舞而珠翠满地。可及官历大将军,赏赐盈万,甚无状。左军容使西门季玄素鲠直,乃谓可及曰:「尔恣巧媚以惑天子,灭族无日矣!」可及恃宠,亦无改作。可及善转喉舌,对至尊弄媚眼,作头脑,连声作词,唱新声曲,须臾即百数方休。时京城不调少年相效,谓之拍弹去声。一日,可及乞假为子娶妇。上曰:「即令送酒米以助汝嘉礼。」可及至舍,见一中使监二银榼,各高二尺余,宣赐。可及始谓之酒,及封启,皆实中也。上赐可及金麒麟高数尺,可及取官车载归私第。西门季玄曰:「今日受赐,更用官车,他日破家,亦须辇还内府,不道受赏,徒劳牛足。」后可及坐流岭南,其旧赐珍玩悉皆进纳。君子谓西门有先见之明。

上敬天竺教,十二年冬,制二高座赐新安国寺。一为讲座,一曰唱经座,各高二丈。砑沉檀为骨,以漆涂之,镂金银为龙凤花木之形,徧覆其上。又置小方座,前陈经案,次设香盆,四隅立金颖伽,高三丈,磴道栏槛,无不悉具,前绣锦襜褥,精巧奇絶,冠于一时。即设万人斋,勅大德僧撤首为讲论。上剏修安国寺,台殿廊宇,制度宏丽。就中三间华饰秘邃,天下称之为最,工人以夜继日而成之。上亲幸赏劳,观者如堵。降诞日于宫中结彩为寺,赐升朝官已下锦袍,李可及尝教数百人作四方菩萨蛮队。

十四年春,诏大德僧数十辈于凤翔法门寺迎佛骨。百官上疏谏,有言宪宗故事者。上曰:「但生得见,殁而无恨也。」遂以金银为宝刹,以珠玉为宝帐香舁,仍用孔雀氄毛饰其宝刹,小者高一丈,大者二丈。刻香檀为飞帘花槛、瓦木阶砌之类,其上徧以金银覆之。舁一刹则用夫数百,其宝帐香舁不可胜纪。工巧辉焕,与日争丽。又悉珊瑚、马脑、真珠、瑟瑟缀为幡幢,计用珍宝不啻百斛。其剪彩为幡为伞,约以万队。四月八日,佛骨入长安,自开远门安福楼,夹道佛声振地,士女瞻礼,僧徒道从。上御安福寺亲自顶礼,泣下沾臆。即召两街供奉僧赐金帛各有差。而京师耆老元和迎真体者,悉赐银椀锦彩。长安豪家竞饰车服,驾肩弥路,四方挈老扶幼来观者,莫不蔬素以待恩福。时有军卒断左臂于佛前,以手执之,一步一礼,血流满地,至于肘行膝步,齧指截发,不可算数。又有僧以艾覆顶上,谓之鍊顶。火发痛作,即掉其首呼叫。坊市少年擒之不令动摇,而痛不可忍,乃号哭卧于道上,头顶焦烂,举止苍迫,凡见者无不大哂焉。上迎佛骨入内道场,即设金花帐、温清床,龙鳞之席,凤毛之褥,焚玉髓之香,荐囗膏之乳,皆九年诃陵国所贡献也。初迎佛骨,有诏令京城及畿甸于路傍垒土为香刹,或高一二丈,迨八九尺,悉以金翠饰之,京城之内约及万数。是妖言香刹摇动,有佛光庆云现路衢,说者迭相为异。又坊市豪家相为无遮斋大会,通衢间结彩为楼阁台殿,或水银以为池,金玉以为树。竞聚僧徒,广设佛像,吹螺击钹,灯烛相继。又令小儿玉带金额白脚呵唱于其间,恣为嬉戏。又结锦绣为小车舆以载歌舞。如是充于辇毂之下,而延寿里推为繁华之最。是岁秋七月,天子晏驾,识者以为物极为妖。公主薨而上崩,同昌之号明矣。

僖宗皇帝即位,诏归佛骨于法门,其道从威仪十无其一,具体而已。然京城耆耋士女争为送别,执手相谓曰:「六十年一度迎真身,不知再见复在何时。」即伏首于前,呜咽流涕,所在香刹诏悉铲除,近甸百无一二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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