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卿确实这样做了,好在尹道亮早有准备,张云卿的强制行动晚了半拍,那时大多数群众已经安全撤离。连尹海波都说,这次张云卿是黔驴技穷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要提防他开溜。如果这次没有剿灭他,下一次不知要到什么时候。”邓联佳醒悟过来,立即命令部队加快行军速度。
快到山门镇时,只见姜元腾正向这边走来。他一见邓联佳,就疾步上前哽咽着说:“联佳同志,我没有尽到责任,洞门口乡政府出事了……”
邓联佳说:“我知道了,是张云卿的儿子偷袭了乡政府——牺牲了几个同志?”
“张福贵等九个同志不幸牺牲,另外,今天张云卿又在石塘村杀了张福贵同志岳母一家人,还放火烧了房子。”
邓联佳道:“真是丧尽天良!烈士的后事处理了没有?”
“由于情况特殊,也不知道你们何时过来,所以后事只能草率处理了,还来不及开追掉会。”
“我也是得到情报才决定提前出兵的。”
邓联佳与姜元腾说着话,不觉间已经到了山门镇口的桥头。过了桥,再转过一个小山岗,有2000余户人家的山门镇就出现在眼前。放眼望去,只见镇上到处是火,尖刀连的人正忙着扑灭。邓联佳见了,急忙与解放军一起投入到救火行动中。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紧张战斗,镇上的火被扑灭了。这时,才见一脸乌黑的尹道亮匆匆忙忙走过来,拉住他的手说:“联佳同志,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再晚一点,这火势一大就扑不灭了。”
邓联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张云卿所为?”
“除了他,还有谁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他可能是听说解放军来了,为了争取时间逃跑,就趁势放火。当时我正在转移群众,等听到消息回到镇上,火势已经很大了。”
“张云卿是不是已经逃跑了?”
“可能逃了。不过,我们没有看到有人从正面逃跑。”
“后寨有一条路,可能从那里逃了!”邓联佳于是让尹道亮守住正面,自己则带着从城里过来的部队火速绕到后寨准备追击。
来到后寨,天色已经黑了,因周围没有任何动静,邓联佳只好安排李春花领一个侦察分队负责侦察土匪的去向,而部队就只能在原地安营扎寨。
日夜无话,次日天亮后,解放军炮击燕子岩,半小时后,步兵没有遇上任何阻碍地进入山寨。经过一番认真细致地搜寻,只在几个隐蔽的山洞里找到20余名女人,另外还有小部分走不动的老弱病残。
经审问,这些女人原来是被朱红萍骗上山的妓女,张云卿在逃跑时本来想处死她们,但她们提前得到消息躲藏了。妓女包括残匪都不知道张云卿的去向,只看到他们从后寨逃跑了。
邓联佳无奈,只好派人把妓女和残匪送下山各自回家,这时尹道亮的尖刀连也从正面上来了。尹道亮环视寨子,禁不住地感叹道:“有洞有水,真是个天生的匪巢,难怪张云卿喜欢这里!”
邓联佳见时间尚早,就让尹道亮留在山寨,他自己则来到洞门口,为死去的九名乡干部举持追悼会。下午,又和姜元腾一起去石塘村安葬曾祥虎一家,并安抚当地的村民,要他们相信政府、相信解放军,鼓励他们与土匪恶霸斗争。
邓联佳回到燕子岩山寨,已经是傍晚。正要吃晚饭,李春花和侦察分队回来了。邓联佳和部队首长就在饭桌上向他们了解情况。
李春花汇报说:“从昨晚到今天,通过调查沿途的老百姓,我们了解到,张云卿的1500余名土匪是采用化整为零的办法,在短时间内逃脱的。”
邓联佳道:“这么说,大多数小土匪都回家了,那张云卿和他的骨干去了哪里呢?”
“据老百姓反映,昨天晚上后半夜有一伙人到过梅满娘家里。他们在那里滞留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我怀疑这伙人就是张云卿他们。”
“你去调查过吗?”
“她家里养了很多恶狗,叫了半天门没人答应,我们因为还要去其他地方,就没有再等下去。”
邓联佳点头说:“张云卿与梅满娘有特殊关系,他在逃亡路上,很有可能去她家里交代事情。这条线索很重要,明天我们带上乡政府的同志去一趟。”
次日一早,邓联佳把尹道亮、尹海波叫到身边说:“根据一些迹象表明,张云卿的匪部已经化整为零了。如果真是如此,匪徒们少不得要回家里去。你们的任务是先把情况摸清楚,然后逐个做工作,让他们把枪交出来,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
交代清楚后,邓联佳和李春花来到洞门口,要姜元腾带他们去曾家大院找梅满娘。姜元腾这两天在曾家大院发展了两个“贫农根子”,他正要向这两位根子了解当地主恶霸的情况。
姜元腾带着邓联佳一行来到曾家大院“贫农根子”曾旷德家里,然后由曾旷德去叫梅满娘。
不一会儿曾旷德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是一位七老八十的老人。邓联佳认得,正是梅满娘的老账房先生邓集华。
邓集华一见邓联佳就连连作揖:“本家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得罪得罪!”
曾旷德喝道:“邓同志是共产党干部,来这里是搞工作的,谁跟你扯这些关系!”
邓集华连声喏喏。邓联佳示意曾旷德不要多话,和颜悦色问道:“邓先生,你家主人为什么不来?”
“她身体不适,不便见人,她说长官若有什么事情,小人可以代她做主。”邓集华改变称呼说。
邓联佳说:“你可能也听说了,昨天解放军在燕子岩围剿张云卿,没有想到他侥幸逃脱了。有人反映,昨晚他路过曾家大院,在你家主人屋里呆了一个多小时。请问有无此事?”
邓集华一听就紧张起来:“这个……”
邓联佳一见他的表情便有了底,于是板起面孔说:“张云卿是罪大恶极的土匪头子,如果你隐瞒实情不报,人民政府将以通匪罪论处!”
邓集华一听,两只腿就打战,半响才说:“昨晚上,张云卿确实来过,吃了一顿饭就走了。”
“去了哪里?”
“不知道。”
“梅满娘没问他去哪?”
“问了,他不肯说,”邓集华看了一眼曾旷德,“旷德也知道,我家主人原来是跟张云卿要好,后来一直没有来往……”
邓联佳道:“不要开口闭口‘我家主人’,现在是新社会,人民才是主人!”
“是……”
邓联佳待邓集华走了后,又向曾旷德宣讲了一些政策,鼓励他好好为新政府出力,然后和李春花一起返回燕子岩。
尹道亮、尹海波到天黑才回来,两人向邓联佳报告:这一天的时间,他们去了40多个土匪的家里,都没见土匪有回家的迹象。
邓联佳分析,认为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有几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家属出于对政府的不信任有意隐瞒,二是土匪还待在山上听风声没敢出来。
马上就要过年了,各单位都在放假。邓联佳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与家人见面了,心里非常想念,加之李春花这个“新媳妇”还没有见过公婆,夫妻俩于是赶在年关前往洪江与家人团聚。
过完年,邓联佳又带着李春花跟尹海波一起走访土匪家里,寻找线索。
时间一天天过去,那些土匪仿佛从人间蒸发一般,连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一向稳重的邓联佳都沉不住气了:“这就奇怪了,都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这些土匪为何就没有一点声息呢?”
尹海波说:“确实是奇怪,别人我就不说了,光是我们镇上,在张云卿下面混饭吃的就有六七十人,按理说这么多人总该有一消息吧,可偏偏就是没有!”
邓联佳把目光投向李春花:“这话到是提醒了我,不知你表弟万春雨还在不在张云卿的匪部。”
李春花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最好还是去天心桥我姨妈家打听一下。”
当天,邓联佳就和李春花返回城里,次日一早,夫妻俩吃过早饭,在城里买了一些礼物,就出发前往天心桥。
天心桥已改为城西乡人民政府,这里因为有李春花姨父、姨妈这样的老党员,建立新政权的工作开展得十分顺利,李春花的另一个表弟万春风还当上了民兵连长。
两人来到乡政府,正在训练的万春风见到邓联佳这位表姐夫很高兴,一阵寒暄过后,李春花问道:“春风,你哥哥今年过年在家里吗?”
万春风吃惊地看着邓联佳夫妻:“我正要问你们呢。过年的时候,父母问哥哥为什么没回家,我还说是表姐夫给了他新的任务呢。”
邓联佳与李春花面面相觑,很久才说:“你哥哥一直跟你表姐单线联系,我没有给他新的任务。”
万春花一听急了:“姐夫,我哥哥是不是出事了?”
邓联佳于是把张云卿匪部集体失踪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安慰说:“张云卿是在玩隐踪,你哥哥不会有事。从迹象来看,他们应该是集体藏匿在某一个地方。”
“没事才好,要不我父母会急死。”这时操场上吹响了哨声,万春风忙说,“姐姐、姐夫,你们到过我家里了吗?”
李春花说:“还没有,本来是该给两位老人拜年的,我们去了一趟洪江,回来就晚了。”
“我们知道——我要出操了,你们坐在这里等一会,收了操我们一起回去。”
邓联佳看了李春花一眼,然后对万春风说:“我看今天就不去你家了,见了面少不得要问起你哥哥,老人心思重,我怕不太好解释。”
万春雨点头:“说的也是,那就等我哥哥有了消息再说吧。”
邓联佳从口袋里掏出钱,然后连猪肉一起交给万春风:“这是我们对老人的一点心意,你就告诉二老,说我们工作忙,抽不出身,东西是托同志从城里带来的。”
万春风说:“这话我会说。”
两人离开城西乡政府,李春花忍不住问道:“老邓,你说这个事该怎么办呢?”
邓联佳说:“我正要跟你商量。”
“绥宁那边有没有消息?”
“没有。我的想法是派你过去。”
“绥宁的工作,不是关月婷同志在做吗?”
“去年考虑到绥宁的情况工作不是很急,暂时停了,月婷同志在负责配合解放军剿灭境内的小股土匪的情报工作,任务相当繁重。”邓联佳末了又说,“我觉得由你去做绥宁的工作比月婷更合适,除了关月云在那里她不便露面,另外你的家就在绥宁与武冈的交界地,应该有一些可利用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