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啊。你这几天先体验体验当护士的辛苦，免得下辈子又后悔。”朱丽扑哧一笑。
已经是凌晨两点，来了三十多名干警探望，都是义愤填膺。李大为简单搽了药，打了针，却不愿输液，说等下还要开会。他对前来看望的干警说：“你们先下去，到楼下等我。”又对曹正中几个轻伤者小声说：“咱们一起下楼去开个会，几个重伤的在这治疗，不惊动他们了。”
李大为忍着伤痛来到楼下，要大家都上车，跟他的车子走，不要声张。
李大为的车是朝四海路桥方向开。
曹正中担心劝阻道：“李局，贺局不是有指示？”
“我接到线人报告，袭警的犯罪嫌疑人正商量出逃。情况突变，咱们得采取紧急行动。以后不管哪一级调查，大家都要这样回答。”李大为面容沉静。
干警们心领神会摩拳擦掌，紧跟着李大为的车子。
四海路桥经理部已经趋于平静，参与打斗的民工都睡觉去了，只有两三个房间亮着灯。干警们悄然围过去。李大为嘱咐，关键盯紧亮灯的房间，说不定几个主要组织者还在庆功呢。
说的没错，彭海平同钱小军几个骨干正喝着酒。“今晚辛苦了，特意犒劳大家。”彭海平轻轻说。
钱小军得意地炫耀：“这次让李大为吃了个哑巴亏，总算煞了他的威风。四海路桥不好惹，他李大为简直是自不量力。来，兄弟们干一杯。”
彭海平叮嘱说：“明天北西市公安局来调查，一定要咬定是把警察当贼打了。”
另外几个喝着酒说：“彭总放心，只要我们几个统一口径，那些民工哪里知道真相，以为真是贼来了。”一席话，让大家放肆笑起来。
门外的干警听得一清二楚，个个咬牙切齿，推开门，冲了进去：“不准讲话，闭着嘴，等下到公安局说个明白。”
钱小军他们愣住了，面面相觑，这是哪来的天兵天将？
彭海平看见李大为，惊讶说：“李局……李局，你们怎么又来了？”
“彭海平，措手不及吧？看来我们是前世的冤家。”李大为故作漫不经心说。曹正中说：“走吧，到公安局有时间让你说个够。”
彭海平慌忙拨打手机。李大为义正词严：“曹队，把他手机没收！”
曹正中麻利地把彭海平的手机夺了过来。彭海平额上渗出了汗珠。
在场的几个人乖乖就擒，被押上了警车。
李大为要刘鹏他们再带几个民工回去问话，别吓着他们，有可能他们是受了蒙骗。
大获全胜，打道回府。李大为疼痛难忍，费力说：“我现在到医院去输液，如果不想看到我明天掉官帽，就看你们这几个小时能不能拿下他们的口供。明天八点我要看笔录，现在是凌晨四点，还有四个小时。”
“李局，放心吧，人民警察不是饭桶！”众人热血沸腾，齐声回答。
全身动弹不得，四肢沉重又好像很无力，还想沉睡下去，不行，意识告诉他，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做，案子审讯得怎样，北西市的调查组还要应对……李大为拼命挣扎，才从熟睡中醒过来，发觉自己还睡在病床上，脸部的红肿明显消退，活动筋骨背部还是很痛。
才七点钟，朱丽好意劝他多躺会儿。李大为表示了谢意，感叹还是无官一身轻。朱丽笑笑：你李局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咱家贾兵夜不归宿，也没见折腾个啥名堂。他要是有个一官半职，夫贵妻荣，我也知足了。
李大为歉意说，他最近劳驾贾兵办点事，拜托老同学政策放宽点。
神神秘秘的，什么事啊？不过，是李局的安排，她一百个放心。朱丽笑着说。
李大为马不停蹄赶到拘留所，单独提审贾兵。贾兵见了李大为，抱怨开了。李大为忙说，昨晚对不起，袭警事发突然，今早他是立马就赶来了。贾兵见李大为受了伤，脸色倒很快云开雾散：都受了罪，扯平了。
李大为说：“幸灾乐祸还是心理平衡？贾兵你也不怎么地道。唉，只要你没情绪，我挨十次打也行。”
贾兵难为情说：“李局，别绕弯子，我服你啦。说吧，还有什么吩咐？”
李大为同他商量了一阵，临别再三嘱咐他依计而行。
贾兵在干警的指引下，来到关押宋军的门前，对沮丧的宋军说：“出来吧，咱们可以走了。”
“你说什么？”宋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局说打砸腾飞公司你算不上主犯，念你态度好，先放了。他还要我告诉你，你可立功赎罪。”贾兵说。
“真的？菩萨保佑。”宋军脸上明亮起来，犹如被人从冰窖里搭救了出来。
贾兵佯作悻悻地说：“李大为跟我老婆是校友，两人以师兄师妹相称，我老婆去求他还不知献了身没有。当官的有几个是好家伙？越年轻捞钱玩女人越是肆无忌惮。李大为这小子真给我戴了绿帽子，我就跟他拼了！”
宋军忙说：“我看李局这小子坐怀不乱，是当代绝好的柳下惠。放心，我百分之百保证，他不会打你老婆的主意。”
“你这么肯定，难道你对李局长了如指掌？我就担心你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家伙早给我戴了绿帽子。”贾兵叹气说。
“你小子弯弯肠子那么多，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我说李局不是这样的人，相信我没错，我一般不夸人。”宋军言辞凿凿，心里不屑：莫非你老婆还能赛过蒋曼玉？人家让他白搞，他都不搞。
贾兵佯作释然状：“宋队的话让我放心了许多，李大为官瘾大，不会栽倒在石榴裙下，再说他哪会看上我家那个黄脸婆！”
“还是要感谢你老婆，哪天请你老婆吃顿饭。”宋军笑眯眯说。
“那吃饭免了，我老婆有什么好请的？我是她老公，她当然得去求那小子。”贾兵赶紧说。心里鄙夷：你们这些假老板自诩有几个臭钱，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还不知会不会对我老婆下钩子！引狼入室的蠢事千万不能干，提防点好。
“李局还说了什么？没为难咱们吧？”宋军担心地问。
“那倒没有。”贾兵又迟疑说，“只说你下半身犯了错，罚了三千块钱。”说着，把收据朝他扬了扬。
“破财消灾，算了，这钱过几天我还你。”宋军有点沮丧说。
“宋队，你这就不把我当兄弟了，不就三千块钱吗？兄弟我扛了。”贾兵拍着胸膛咚咚直响，“兄弟，对不住了，昨晚让你受罪了。”
宋军把手搭到贾兵肩上：“好兄弟，我看你手头也紧，别硬撑，有机会让公司把这钱报销，反正公司的钱迟早会被赵大勇他们花光。走吧，到公司去。”
俩人打了个的士到了东南县宾馆。上楼时，宋军交代，昨晚的事要守口如瓶。贾兵回答那当然，不过李局交代将功赎罪的事要牢记。宋军忙说那是，见机行事吧。
赵大勇如热锅上的蚂蚁，看见宋军埋怨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昨晚四海路桥几个骨干都被公安局抓去了，找你的魂也找不着，我的小祖宗，昨晚又跑到哪里厮混？连手机也打不通！”
“实在不好意思，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昨晚潇洒去了，手机没电了。”宋军点头哈腰，忙赔不是。
贾兵在一旁帮腔作证，他陪宋队去的，喝多了。今早听说四海路桥出事，早餐没吃他们就往公司赶。
“好了，赶快想办法把彭海平捞出来。”赵大勇愁眉苦脸说。
宋军小心翼翼凑到赵大勇耳边问：“彭海平没别的把柄捏在李大为手里吧？”
“怎么没有？彭海平也是自作聪明，如今恐怕是凶多吉少。我早说了，李大为不好惹，想当年他羽翼未丰，还是个普通干警，张振威都栽在他手里。现在，他是一局之长，虽然还是个代理，但今日不同往昔，只要他代表的是正义，谁也奈他不何！”赵大勇说。
宋军提醒说：“赵总，彭海平到底犯了啥事？告诉我，才好想办法捞他。”
赵大勇小声说：“这李大为不知从哪里查到四海路桥打砸腾飞公司的事，昨夜带干警去四海路桥抓人，被他们当贼打了。如今几个主要人物包括彭海平都抓起来了。”
“真当贼打，那是误会，不是袭警。”宋军若有所思。
“真是这样，我也不会火烧眉毛。”赵大勇说。
“不会吧？彭海平难道知道李大为半夜三更要抓他？”宋军故作吃惊。
赵大勇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说：“他知道，有人通风报信。”
宋军内心震惊，嘴上却说：“这彭海平胆子太大了，知道了跑啊，何必出此下策，害人又害己？”
“他呀，恐怕难逃此劫。”赵大勇脸上现出忧虑的神色，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恐慌。
难道赵大勇也脱不了干系？宋军心里也起了疑团，但又不好多问，便说：“赵总如果没别的吩咐，我和贾兵打探情况去了，一有消息立马向你汇报。”
“去吧，小心点。”赵大勇说。
宋军如遇大赦，赶紧溜了。
谢天谢地，曹正中、刘鹏带领十多个弟兄从凌晨四点忙到早上八点，终于把问话材料弄完了，尽管很疲倦，两人还是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他俩强打精神走进李大为办公室，面露微笑。李大为翻阅了厚厚的一沓案卷，满意地笑了：“辛苦了，你们好好去睡一觉。”
“那调查组来了怎么办？”刘鹏提醒说。
“有了你们送来的案卷，我一个人可以应付，你们去休息吧。”李大为自信地说。
曹正中好心说：“李局，跟领导不能硬顶，多摆事实，让事实说话，这是你经常教导我们的。”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李大为说。
唐秀丽也赶来上班了，她送曹正中走出办公室，心痛地叮嘱他好好休息。
曹正中也嘱咐说，李局如果同调查组有冲突，记着打他手机。唐秀丽点了点头。
调查组一行人来到了东南县公安局，贺云飞披挂压阵。山雨欲来风满楼。东南县公安局上下笼罩着紧张甚至诡异的气氛。熊健生兴奋地忙碌着。会议室水果、香烟都摆好了。
熊健生自作主张要求全体干警都到门口恭迎大驾，他本人一马当先。正在向他靠拢的干警闻风而动，立即跟随他翘首以待。其他的干警当然不好驳熊健生的面子，毕竟他是领导，得罪不得，只得放下手头的工作，加入恭迎“圣驾”的行列。这么多干警恭候，说明他熊健生人气很旺，可放心重用，贺云飞看了肯定满意。想到这里，熊健生脸上乐开了花。
几台小车鱼贯而来，到了门边都停了。熊健生迎上去亲自帮贺云飞把车门打开，贺云飞笑容可掬紧握熊健生的手，夸他走马上任群众基础好。贺云飞又向在场恭候的干警挥手致意，同熊健生并肩走入会议室。调查组其他人都不苟言笑，紧随其后依次坐下。
李大为呢？怎不见李大为？贺云飞板起了脸，不高兴地问。
其他人也很纳闷：这李大为头脑少了根弦，顶头上司来了，自己怎么躲到幕后，让觊觎他位置的人跳来跳去？
熊健生正要打电话，李大为推门进来。他刚把案卷看完，理清了思路，心里有了底。唐秀丽几次好心催他去会议室，李大为反而一本正经提醒：“秀丽，谢谢你。以后我跟熊政委的事，你离远点，免得左右为难受其伤害。”他又自嘲他是钢筋铁骨，能上能下折腾不死。“你呢？你那柔弱的身躯可经不起狂风暴雨的摧残。说实话，我担心他掌了权，会报复的。秀丽，要小心。”李大为忧虑地说。
唐秀丽不甘示弱：“我是屹立山峰的青松，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何况风雨？李局，你还是全力对付当前的难关吧。我倒不要你担心，我又不求官职，无欲无求犯不着看人家的脸色行事。”
李大为径直坐下，没有自作多情去握贺云飞胖乎乎的手。他扫视大家一眼，不慌不忙说：“各位领导，实在对不起，我们工作做得很不够，惊动大家大驾光临，恳请各位指教。同时，由于本人也遭到袭击，凌晨之后才开始输液，今天来迟了，也请各位海涵。”
贺云飞不耐烦，直奔主题：“上次刘局长批评东南县高速公路建设施工环境开始走下坡路，我也再三强调，到施工单位出警务必向我报告，抓人必须经我同意。这会才开几天，你李大为就把东南县搞成独立王国，不要党的领导了？抓了几个人事小，耽误国家重点工程建设吃不了兜着走！”贺云飞气呼呼的，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这是在东南县公安局会议室，而不是北西市，话语权不能由贺云飞夺了去，任由他胡乱扣帽子打棍子。李大为镇定自若主动出击：“贺局长，调查组是来弄清事实真相的，总该听完我的汇报吧。我汇报只用十分钟，等下各位领导有足够的时间研究和宣布处理意见。”
千万不能让李大为混淆视听，得用强硬态度把调儿定了。贺云飞色厉内荏：“汇报之前，我郑重申明，凡违背组织程序，影响高速公路建设，必须追究党纪政纪处分，绝不含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