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秀丽悲愤交加，含恨说：“你是领导，你想把位子给谁就给谁。没有哪条规定办公室主任要为领导提供性服务。我是个人，不由你捏圆捏扁。”
“好，算你有骨气，到时你不要后悔。”熊健生大言不惭。随即又板起一副脸孔，作正人君子状：“现在我代表组织与你正式谈一次话，坐下，严肃点！”
看来他要动真格的，唐秀丽默默地坐下来，等待宣判。
熊健生唬起脸，拿腔拿调：“大凡贪官，经济问题往往带着生活作风问题，李大为也不例外。举报信也向上级组织反映了李大为生活腐化方面的事情，有鼻子有眼的。实话说了吧，有人联名反映你与李大为关系暧昧，说你是李大为的人，组织上要我查实……”
“我？我与李大为？”唐秀丽惊诧莫名，继而愤怒，“造谣，这是诬蔑！”
熊健生板起脸说：“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现在跟你通气是关心你，爱护你。你也是执法者，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若承认了，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曹正中也可官复原职。女孩子不经世事，李大为又大权在握，禁不住诱惑犯点错误人之常情。你若拒不交代，那性质就变了，实话告诉你，那不单是办公室主任当不成，恐怕要清除出警察队伍。”
卑鄙！几乎要脱口而出，唐秀丽忍着把这两个字使劲含在嘴里，不让它们吐出来。忍，忍一口气，海阔天空。
熊健生见她沉默，以为她害怕，便和颜悦色说：“秀丽，我觉得你很有悟性，凡事要考虑后果。这样吧，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这也是个机会，你可要珍惜。我熊某人是怜香惜玉的，不过在我面前耍小聪明，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也会翻脸不认人。”
望着唐秀丽急遽远去的背影，熊健生跷起二郎腿，脸上浮现出自得的笑容：不打压几下，不知道我的厉害。哼，搞不定你，我还有啥本事当局长？
说到做到，大小会议，熊健生夹枪带棒批评办公室工作落后，亟待改进和加强。醉翁之意不在酒。傻子也能听出这话是冲唐秀丽而来的，她的未婚夫曹正中已被撤职，他俩所谓的后台李大为正在接受组织审查，前途未卜。这时候，又风传她与李大为有男女作风问题。整李大为的人一定会揪住她不放，往她身上泼脏水，唐秀丽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也有急着想进步的巾帼女警，瞧见熊健生打压唐秀丽，不惜暗送秋波甚至投怀送抱，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取而代之当上办公室主任。刘秀芝更是牢牢抓住机遇，主动频频打电话与熊健生幽会。熊健生心花怒放，官运亨通，桃花运也是不请自来，双喜临门啊！
唐秀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特别是心理上的压力，有时觉得憋得透不过气来，只有暗自饮泣。好在曹正中陪伴在她身边，尽心尽意宽慰她，开导她，让她及时调整心态。曹正中说自己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因祸得福，有时间陪最亲密的人。
“因祸得福？福从何来？”唐秀丽惊讶地反问。
曹正中开心地笑着说：“以前我也喜欢应酬，觥筹交错，好不风光，其实啊，这是一种虚荣和浅薄。想起这些，我就愧对罗萍。秀丽，上天把你赐给我，能跟最亲密的人相守，相依相偎，相濡以沫，我觉得这是漫漫人生路上最大的福气，其它的都是身外之物，都不重要。”
“正中，谢谢你陪我，没有你在我身边，我真不知这几天怎么度过。”唐秀丽真心说。稍顷，她扑闪着大眼睛直视曹正中，鼓起勇气郑重其事说：“正中，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要跟我说实话。”
“说吧，天地可鉴，我一定如实说。”曹正中鼓励她。沟通是消除隔阂的灵丹妙药。
唐秀丽迟疑着，终于下定决心说：“正中，想必你也听到风言风语。据说，告状的人说我是李大为的人……”
“秀丽，你不要说了，我明白。”曹正中坦然说，“我想先请你回答一个问题，我现在官帽摘掉了，无职无权比普通干警都不如，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好？咱们还没结婚，你完全可以另攀高枝啊！”
唐秀丽认真地说：“我爱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头上的官帽。说实话，这次变故你能泰然处之，证明你能拎得起放得下，是个男人。我还感觉到，通过这次变故，你更深沉更有人格魅力。正中，我是越来越爱你了。”
曹正中紧紧握着唐秀丽的手，彼此传递着信任和浓浓的爱意。“秀丽，我爱你，信任你。也谢谢你的爱，你的爱让我不再感到孤单。你和李大为都不是那种人，我相信我的眼睛，也相信我的感觉，任何流言蜚语都影响不了我的判断。”曹正中敞开心扉说，“其实说你是李大为的人，这句话也没错。你是李大为提拔的人，这没假吧？从拉帮结派这个角度讲，你与李大为是一个阵营的。说我曹正中是李大为的人，这话也没错，在某些人的眼里，我就是李大为的人，要不我如今怎么会受牵连？”
唐秀丽也握紧曹正中的手，说：“谢谢你，你的爱让我轻松。正中，坦白说，我对李大为是有好感，同你相恋后，我是把他当可亲可敬的兄长依赖。你有想法吗？”
“李大为是个有人格魅力的男人，有亲和力，喜欢他又何错之有？”曹正中大度地说。
“正中，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放心，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做出格的事。”唐秀丽释然了，又担忧说，“我觉得有人存心拿这做文章，对，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正中，有时我感觉很害怕。”
曹正中轻轻地抱住她，关切地说：“有我在，不要怕，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火焰山。秀丽，这几天我感觉到你心事重重，有什么就说出来，咱们共同面对，好不好？”
“嗯。”唐秀丽无限信任地看着曹正中，内心有了感动，也有温情在流淌。她把熊健生对她的威胁和诱惑和盘托出。
曹正中的眉头越来越紧锁，握紧唐秀丽的手：“秀丽，千万不能这样做，你要挺住。这是个阴谋，这是一场政治斗争。他们恶意栽赃，意在赶走李大为。太卑鄙了。熊健生肯定是为首者之一。没错，我的感觉是对的，秀丽，你所说的更印证了我这种感觉。”
“太可怕了。正中，我们要想办法救李大为，他还是咱俩的月老。”唐秀丽急切说。
“是啊，咱们必须现在就行动，李大为这几天肯定吃足了苦头。”曹正中忧虑说。
说的没错，李大为现在是身陷火坑。这分明是把他当犯人审讯，哪里是问话！李大为跟他们理论，他们置若罔闻。李大为强迫自己平心静气，自己弄坏了身子，不正中某些人的下怀？手机没收了，房间电话线也拔了，跟外界失去了联系。曹正中他们手头的案子进展如何？父亲手术后身体恢复得怎样？赵雅琴现在肯定心急如焚。我到底犯了什么事？这不是双规吗？这比双规还残酷！谁也不需要他的辩解，只要他交代，老老实实交代，不要心存侥幸，不要妄图顽抗。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组织啊，你在哪儿？莫非问我话的人已经把我当成了贪官？对贪官恨之入骨，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是弘扬正气啊！可现在是法制社会，要凭事实要摆证据，亏你们还是执法者。不能想当然啊，好像一个大权在握的干部就一定是个贪官，什么逻辑！
一瘦一胖的两名纪检官或相互配合或轮流审问，李大为的神经一次又一次被他们绷紧，几乎要断了。
瘦纪检官厉声吆喝：“李大为，你从实招来！”
“我招什么？纪检官，拜托你说具体点。”李大为一头雾水。
“李大为，你妄想耍滑头。我们不掌握确凿的证据，不会把你请到这儿来！”胖纪检官正色说，“现在，我们是给你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你可要珍惜。”
“我是真不知道。”李大为恳切说，“要不，你们问什么，我一五一十回答什么。”
瘦纪检官阴阳怪气：“唐秀丽跟你什么关系？她凭啥当上办公室主任？”
李大为坦然说：“同事关系，上下级关系，她能力不错，工作也干得出色。”
“怕不止这么简单吧？避重就轻，避实就虚，想蒙混过关，你这态度就不行！”胖纪检官严肃说。
李大为来气了：“那你们说，我跟她什么关系？我如何回答，你们就满意？”
瘦纪检官说：“关系不正常，你利用权势要她提供性服务。”
“胡说，卑鄙！”李大为怒不可遏。
“这是你们内部知情人举报的，据说，唐秀丽已经承认了。你别装纯洁！告诉你，你百般抵赖，我们照样可治你的罪。什么叫零口供？作为公安局长不会不知道吧！”胖纪检官义正词严。
“李大为，你提拔曹正中、刘鹏等人，到底收了他们多少贿赂？”瘦纪检官逼视他说。
李大为冷笑说：“这事我承认与否都不算，你去问他们不就一清二楚了？”
“你不说没关系，我们会问清楚的。”胖纪检官倨傲地说。
瘦纪检官继续问：“李大为，你在东南县境内高速公路施工单位得了多少好处？这个问题你必须说清楚。”
“好，我倒要说清楚。在你们限制我行动之前，我还通知开会，部署如何进一步核查施工单位偷税漏税情况，试想，我如果真拿了他们的好处，还敢大张旗鼓查他们吗？近一个月来，我们与施工单位多次较量，维护了当地老百姓的合法权益。他们举报我，明明是打击报复我。纪检官，你们可以到当地老百姓那儿调查啊。”李大为恳切说。
“那是你狮子大张口，欲壑难填。施工单位没满足你的索要，你就处处刁难他们。你的所作所为，组织上早就掌握。李大为，你还不知罪？”胖纪检官呵斥。
李大为惊诧莫名，气得直哆嗦：“你们……你们这是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李大为，你老老实实承认简单多了，没证据，我们会动你？”瘦纪检官鄙夷说，“你这样的老油条我们见多了，开始拒不交代，到后来不还是招架不住全认了？”
李大为陡然明白：他们不是来问话，而只是要他招供，自己再怎么辩解都无济于事。他索性不说话，自个儿闭目养神养精蓄锐。
贺云飞时刻关心着案子的进展，茶饭不思。而李大为仍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贺云飞恼怒，下令四十八小时轮番审讯，看他能折腾多久！察言观色，纪检官明白贺云飞的用意，是他要整李大为。贺云飞还授意，这案子上面领导很重视，不论采取什么措施都行，只要能让李大为招供。案子办得漂亮，有功之臣必定得到提拔。心领神会，纪检官们各显身手，争着立功。在他们眼里，一个大权在握的公安局长总有猫腻，不可能那么干净，除非他是白痴！当然，是白痴也不可能当上公安局长。案子是否能拿下，关键看办案人员的水平，这也是考验纪检官。
一夜未睡。不知换了几拨人，他们上来就对李大为狂轰滥炸，不开口可以，就是不让他闭眼，只差没用冷水淋湿他全身给他提神了。李大为昏昏沉沉，眼皮子要打架了。他们推搡他，对着他耳边吼：
“这是北西市公安局，不是东南县公安局，由不得你任着性子胡来！”
“你到底招不招，我们的忍耐是有极限的！”
“说，提拔干部，你收了多少红包礼金？”
“赵大勇送了你多少钱？你是不是十万还嫌少？”
“你玩了多少女人？赶快说！”
“老实交代，你跟唐秀丽做了几次？”
……
两耳轰鸣，眼冒金星，内心狂躁又备感悲凉。内讧，整人，是某些人的嗜好和专长。士可杀不可辱，李大为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你们这些混蛋！”好像有一个纪检官又来推搡他，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抵挡……
“反了，你还敢打我们！”有人声嘶力竭喊道。跑进来四五个人，他们喊：“打，不给他颜色瞧瞧，不知我们厉害。”一顿拳打脚踢，李大为被他们打倒在地。李大为想挣扎起来，却感觉头重脚轻，四肢无力，任由他们踢打。
“殴打执法人员，这还了得！”有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回响在耳际，“把他关到看守所去！”
那个地方去不得。李大为想争辩，但他无力发出声音。他只模模糊糊感觉有几个人把他拖走了，自己好像掉入黑咕隆咚的深渊，恐惧，挣扎，没有人听见他的求救声。他绝望了，不，不能绝望，绝望的人就容易丧失斗志，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要抗争。抗争，就有活着的希望，就能看到胜利的曙光。抗争，决不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