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只有这样了。李局，你去吧，办个漂亮案，我一定为你请功。”戴县长走上前，握紧李大为的手，“老弟，拜托了。”
“职之所在，我不会也不敢懈怠，你们放心。”李大为平静地说。
李大为思考再三，觉得还是先去看看蒋曼玉，一来自己的确牵挂着她，安慰她几句，让她宽宽心；二来想从她口里得知赵大勇更多的情况，赵大勇是个老江湖，老奸巨猾，要让他如实交代还需费心机。
看守人员告诉李大为，蒋曼玉不愿意见他。李大为纳闷，为什么？看守人员说，她只是要她代她表示谢意，没说其它的。
李大为毅然说：“我是来提审她，她无权拒绝。”
看守人员只好把这意思同蒋曼玉说了。蒋曼玉面无表情，步履蹒跚走了过来。几日不见，就成了这个样子，李大为看了心酸，心痛说：“曼玉，你要振作，我们知道你是无辜的。”
蒋曼玉木然以对，凄然说：“当领导的就是霸道，随便以一个名义，我们就只有顺从。”
“曼玉，你误会了，我是想来看你过得好不好，也想同你好好聊聊。”李大为说，“我们至少还是朋友，不是吗？”
“不敢高攀，你是堂堂正正的公安局长，我是阶下囚，你羞于与我为伍，我也有自知之明。”蒋曼玉说着，忍不住哭起来说，“大为，我求你不要再来看我，我已是明日黄花，不值得你珍惜。我也认命，不怨天尤人。我是自作孽，活该。大为，求求你，在我眼前消失，看见你，只徒增我的失望和痛苦。我不可能再拥有你，我配不上你。大为，你走吧，你走了，我就心如止水，麻木多好！”
“不，曼玉，你不要这样想。害你的人，我们已把他抓起来了。这次来，也是请你多提供赵大勇的情况，拿下他也是为你洗清冤情。只要把他卷走的钱追回来，你就可以彻底沉冤昭雪。曼玉，相信我。”李大为急切说。
“赵大勇？你也不要提他，你们男人都肮脏，为了欲望，不择手段，把我们女人当做畜生搞！我恨男人，是男人毁了我！”蒋曼玉几乎歇斯底里。
“曼玉，你不要把男人一棍子打死，我是真心帮你，请相信我。”李大为苦口婆心。
“李大为，你也不要自我标榜，我就是被你毁了，我恨你，你是个自私的男人，无情无义的男人。当初为了你出人头地，我委曲求全含垢忍辱，你却弃我如敝屣；今天我奔你而来，你却若即若离，时冷时热。大为，我把最美的青春奉献给了你，你没有保护好我，没有包容我，没有拉我一把，你是世界上最虚伪的男人！”蒋曼玉尽情发泄着心中的郁闷和愤恨。
“曼玉，你清醒点，你不要走极端。聂工程师难道不是个好男人？”李大为很纠结。
“聂工？他算什么好男人，他是个懦夫，他害怕爱，还来不及爱就走了，永远走了，一去不复返！”蒋曼玉眼里噙满了泪花。
“不，不是，这不是真相，那个所谓的事故是人为的。赵大勇，就是赵大勇害死他的，也残忍地扼杀了你们的一见倾心。”李大为重重地说。
蒋曼玉如遭雷击，瞬间清醒过来，痛苦地说：“不，不可能。赵大勇怎么会杀害聂工？他没有理由杀他。他把聂工奉若财神，要我送红包，要我使美人计。”
“聂工死了，就剔除了一块绊脚石，那两千多万人民币不就轻轻松松到了手？”李大为义愤填膺。
“可聂工虽没要红包，却对我极有好感，当着赵大勇的面，说看在我的面子上，会网开一面，答应关照。赵大勇没有理由铤而走险，我不信，肯定是你们搞错了。”蒋曼玉坚持说。
“曼玉，这世上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不可能的事。我们已经找到了证人，他主动交代这是赵大勇指使。彭得胜暴毙，你绝对想不到是谁指使的，谁是主谋。告诉你，就是赵大勇。说是赵大勇，我们也很惊讶。要是说彭海平，我们可以接受，毕竟他俩曾大动干戈。曼玉，知人知面不知心，赵大勇心狠手辣。你想想，那么多工程款，还有购房户的血汗钱，他都敢鲸吞，他还有什么事不敢做？”李大为剥茧抽丝鞭辟入里。
“不，我不愿意知道这么多，宁愿不知道，永远不知道真相。这太可怕了，我想都不敢想。这社会太恐怖了，到处是欲望横流，到处是荆棘和暗礁。我上当受骗，却是因为我单纯善良。单纯、善良难道不是一种可贵的品质吗？大为，我们在大学校园穷得只剩下青春和爱情，但是咱俩心心相印，幸福快乐。走上社会，参加工作，我们有钱了，可是我们心里总像缺失了很多的东西，充满了焦虑和迷惘。我们身不由己随波逐流，以至于夫妻反目，各奔东西。你说，是谁活生生的拆散了我们？失去了你，我就失去了依托，就等于行尸走肉。你口口声声要救赎我，你真能拯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吗？除非你收留我，娶我！你能再娶我吗？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有污点的女人，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一个坏女人，一个即将坐牢的女人。大为，我要你说，你还爱我吗？你后悔爱过我吗？你还能娶我做妻子吗？”蒋曼玉泪水滂沱地横加质问。
“曼玉，你不要说了，我求求你，我的头要爆炸了。”李大为心绪慌乱，抱着头，夺门而出。
身后传来蒋曼玉凄厉的冷笑：“我说了，你是一个自私、虚伪的男人，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看我，咱们永远形同路人！”
我真的那么自私和虚伪吗？是谁棒打鸳鸯使得我们分道扬镳？我们曾经真心实意相爱过，我们真真切切有过水乳交融般的男欢女爱！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今天却不能再举案齐眉？不能想，不要再往下想了！儿女情长，也是英雄本色！但是英雄本色，远不仅仅止于儿女情长！李大为，你不能仅仅纠葛于爱恨情仇中，对某个女人，你是一个男人，但对于东南县人民，你更多的是一个公安局长，他们对你寄予更多的期望。你来看望蒋曼玉，你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知晓赵大勇更多的情况。一道光亮照耀了李大为晦暗的视野，不错，赵大勇没有直接明显的动机杀害彭得胜和聂大兵！那么肯定有一个指使他的人，这个人是幕后黑手，他必须是在赵大勇之上，赵大勇才会言听计从，冒天下之大不韪。是他！一定是他！不错，只有他，才能左右赵大勇。李大为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弄得全身颤栗。
提审赵大勇，一切显得肃穆。赵大勇双手双脚都戴上了镣铐，一步三移。所有的警察都穿上了制服，衣服笔挺，警帽端正，个个非常严肃。突然，七八个扛着摄像机和照相机的记者鱼贯而入，把镜头纷纷对准了赵大勇。唐秀丽字正腔圆：“各位记者，他就是犯罪嫌疑人赵大勇，原深圳工程公司总经理，无极省卫视报道我县境内高速公路全线停工的新闻，他就是始作俑者。由于案子正在审讯中，我们暂时只能向各位记者朋友透露这些。你们也放心，案子有新进展我们会及时通报给你们。今天先到这里，咱们李局要亲自审讯，请你们先回去吧。”
记者们听了，只得遗憾地走了。赵大勇脸上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高速公路停工的事上了卫视，他现在恐怕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对象，臭名昭著的人物。刘老大肯定也知道了，他是想方设法救他呢，还是咒他死，让他当替罪羊？赵大勇心里七上八下进了审讯室，李大为威严地坐在那里。妈的，要是当初十万块钱把他拿下了，他哪有资格审讯他！李大为左右也坐着两个不苟言笑的警察。赵大勇坐在屋子中间椅子上，押送他的两个警察并没有离去，而是站在他背后左右两边。妈的，把他当成重犯要犯对待了。难道警方知道了他更多的情况？是不是彭海平招供了？赵大勇后背渗出了冷汗，脸色近乎惨白。
李大为示意干警打开电视放录播的新闻，这是省卫视播放赵雅琴采写的新闻，东南县境内高速公路全线停工，原因是总公司工程资金已被挪作他用。
这条新闻完全把赵大勇的丑恶嘴脸暴露在阳光之下，家喻户晓。刘老大看到了，肯定是青筋暴露，坐卧不安。这是一把利剑，赵大勇颓唐地低下头，如丧考妣。
李大为厉声询问，赵大勇要么是避重就轻，要么是闭口不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从他嘴里，你掏不出与案子有实质性关联的东西。这只老狐狸，得有耐心同他周旋，趁他迷迷糊糊，不留心露出狐狸尾巴时揪住不放，穷追猛打，让他全线失守。
“赵大勇，据我们查实，你从财务部拿走工程款九千多万，房地产开发资金八千万，你老实回答，这两笔钱到哪儿去了？”李大为锐利的目光紧盯着赵大勇，仿佛要看清他的五脏六腑。
赵大勇自己也吃了一惊，搔了搔后脑勺，他说连他自己也不记得到底拿走了多少钱。李大为打断他，要他现在不要纠缠钱的数目，那有账可查。要他如实交代钱用到哪些方面去了，这应该记得。
赵大勇眼睛骨碌碌转开了：“工程开支了，应酬了，打理方方面面的关系，潜规则没办法，你们政法部门也要理解。譬如陪领导娱乐，一个晚上下来要输上十万甚至上百万。我们也是有苦难言，送钱吧，领导是受贿，我们是行贿。赌博嘛，就把领导不敢接我们不敢送这两大难题解决了。当然，你们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出领导的名字。说出来，以后我怎么在江湖上混？拜托各位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说到这里，赵大勇可怜巴巴，反而成了受害者似的。
李大为不动声色说：“赵大勇，你们同哪些人赌博？”
“这就多了，记不清了。反正十打九输，这钱呀估计大都是输掉了。赌博害人，我可以现身说法。李局，哪天要讲赌博的危害，请我去，我保证不收分文，还要讲得惊心动魄。”赵大勇挤出几丝苦笑。
“是吗？赵大勇，不知你是真糊涂还是装天真？你死到临头，还在做白日梦！”李大为厉声说。
赵大勇慌了神，委屈说：“李局长，我输点钱，你也不至于咒我死吧！好歹我对你还是比较尊重的，只是你不领我情。”
“赵大勇，你还在跟我耍滑头。把心里话掏出来吧。好好想想，看还有什么重要的案子隐瞒了。我李大为说话从来是负责的，绝不会像有些人如同疯狗那样乱咬人。”李大为注视着他，犀利地说。
赵大勇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彭海平把人命案招供了？脸色一瞬间阴暗下来，但他马上激活脸上的肌肉，赔着苦笑说：“李局，我可不知道你打啥哑谜。我除了好赌嫖女人，应该还算遵纪守法的良民。”
“是吗？不错，偷税漏税，打打杀杀对你来说也是家常便饭，我李大为就凭这些也撼不动你。”李大为看着又滋生了几分得意的赵大勇，猛地拍着桌子如虎啸狮吼般说，“赵大勇，你是个聪明人，为什么我敢当着贺云飞刘志明的面把你关起来？知道吗，因为我现在有铁的证据锁定你是几起人命案的主谋！死到临头还装无辜，你装吧，我倒要看看这次谁能救你！”
赵大勇骇然，双眼一黑，两腿一软，差点晕倒。他就势跪倒在地，连声喊冤：“李局长，人命关天，杀人偿命，这道理我懂。我告过你黑状，不假，但你犯不着拿人命案来报复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