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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凡牧宰之治州邑。如主翁之治家。无论大事经心。即琐屑亦须留意。所以家道渐致兴旺。门庭气象。亦自整饬可观。以治家之勤而有才也。每见牧宰于钱谷刑名而外。多非所计。如艺果木。植桑榆。禁淫祀。严邪教。礼耆德。恤孤贫。立义塜。平治道涂。建立坊铺。修葺馆署。严饬关津。禁溺子女。育养婴儿。禁止妇女烧香。凌锢仆婢等事。皆于政教风俗。煞有攸关。固当亟为留意者也。昔成汤解网。西伯瘗骨。皆属末节。一以觇大圣之仁。一以动诸侯之慕。至今史册称之。可知事切民风。政关治体者。即偶尔寓目。未可忽畧放过。

延幕友

尝谓名士有虚名。名幕无虚名。何也。幕道中以刑名钱谷为重。其知名者。皆由夙昔互相推重。曰某人向馆某郡某邑凡若干年。事本确据。一经访察便知。故延幕之法。当访其夙昔之声名。勿徇情于上官同寅之推荐也。然刑钱事件。关系极重。服官者。亦应自己讲求明晰。不得专恃幕友。若使自己不能明晰。又何以辨幕友材能之优绌乎。接谈一二次。从容商确。则才学人品。皆可窥见。然后聘请。庶几十不失一矣。抑有虑者。端方守正之人。岁修而外。他无所入。故致望于修脯者。其数必丰。有需于馈送者。其期必早。为居停者。要当曲体其隐衷。如愿以应之。否则内不足以安其心。而欲其尽力以佐我。恐贤能之士。难于久留。佐理苟不得人。贻误于公事者岂浅哉。择之以明。待之以厚。斯宾主相得。劳怨不辞。居官者乃克收其效也。至籍隶本地之人。所宜避忌。不可延请。即使本人品行谨饬。或亲友借名滋弊。亦不可不防其渐也。

事迹

格言

事迹

乾隆壬子间。绍兴郡人乐姓东杰者。夙习刑名。修脯岁以千计。年四十五。妻妾三人。生子多不育。因乞道士请乩。以卜休咎。 吕真君降坛云。汝因作幕不行善事。不但无财无子。并有罪孽。东杰跪祷云。弟子未敢狥私受贿。何为不善。乩云。不尽心民事。即是罪孽。尚欲狥私受贿耶。东杰云。弟子今后永不作幕。典卖田地。以行善事。未识晚否。乩云。何必不作幕。惟作幕则行善愈易。善愈大也。何也。天下之最便于为善者。莫如为官为吏。生杀利害在己。倘存心行善。则积德易如反掌。然为官无论才具短长。必资幕友而决断。凡官吏生杀之权。皆存幕友掌握之中。千词万状。由幕友以定其死生曲直。吾尝见年月日时四位功曹。以暨空中往来神祇。时常在幕友室中窥视。如见断案恰当。则喜记其功。否则怒录其罪。甚有自恃无私。好执偏见。不能虚衷。人命大事。尚不敢忽。至寻常可即断结之案。以为不甚紧要。拖累无辜。因有小事而使经年累月不结者。又有最恶之幕友。狥情贪利。以致沉冤莫雪。此作幕最易损阴德。亦最易积阴德之关键也。汝若从今日起。存仁爱公正之心。为济人利物之事。亦不必典卖田地。即从作幕时。平心以察其隐微。公心以定其虚实。常施法外之仁。勿狥一己之见。大事加慎。小事速完。律毋或枉。讼毋久羁。事事处以虚心。件件求其实效。行之有恒。必获善报矣。吾去也。后东杰为幕。凡判定囗囗悉以恤民艰为念。惩诬安良。除强扶弱。诛巧拔愚。有屈必伸。无冤不白。尤加意于鳏寡孤独。亦无虐于贵族富家。事事一秉大公。行之未及二年。妻产一子。家业日隆。后二妾又生二子一女。东杰自知挽回之报。悉赖作幕虚心行善之力。勉益加勉。后一子入泮。一子举孝廉。一子作幕。东杰寿八十七岁。无疾而终。愿天下幕友。以此为积德之鉴。

陆补梅为浔州太守。囗和奸自尽一案。县详到府。文卷在案上。将批如详核转矣。其晚幕友房中起大风。宛然一女子立而不言。五更始去。友以告太守。适太守奉调上省。谓其子曰。汝胆大。今晚可至幕友房伺之。公子遵父命。宿幕友书房。果如前风起。幕友又见此女。即告公子。而公子无睹也。因大声问曰。汝何为者。女泣曰。吾即几上案中人也。因拒奸致死。父母受贿。证成和奸。污我名节。前诉之县。县受贿不为申理。所以来此诉冤。公子大骇。即以其言具书驰告太守。太守从省归。必经是县。因札致幕友。将原案发回本县。归途县令来迎。太守不宿公馆。先往城隍庙行香。谓令曰。吾访闻前奸案事有冤。信乎。县据其父母口供。抗辞请质。太守无如何。即宿城隍庙中。传犯人及邻证等于大殿后陪宿。阴伏人于后察之。夜深。邻证等不成寐。出怨言。有骂其父母之无良。怜其女之贞烈者。听者取笔记之。至天明。先盘诘邻证。取夜间所书示之。俱服。遂以强奸致死定案。旌其女入节孝祠。

孙景溪令吴桥时。幕客叶某一夕方饮酒。忽仆地。厯二时而苏。次日闭户书黄疏。赴城隍庙拜焚。莫喻其故。越六日又仆如前。良久苏起。则请迁居署外。自言八年前。在山东馆陶囗。有士人告恶少调其妇。本夫请主人专惩恶少。不必妇对质。而同事谢某。欲窥妇姿色。怂恿传讯。致妇投缳。恶少亦抵法。今恶少控于冥府。谓妇不死。则渠无死法。而死由内幕之传讯。馆陶城隍。因移牒来拘。昨具疏申辩。谓妇本应对质。且造孽者为谢某。顷又移牒。谓传讯之意。在窥其色。非理其冤。念虽起于谢。而笔实操于叶。谢既拘到。叶不容宽。余必不免矣。越夕而殒。

格言

毛穉黄曰。人生极伤天理。最坏阴德。不可不戒者有四。以不可信之师。而以私情荐之。使人托以子弟。不可信之医。而以私情荐之。使人托以生命。不可信之堪舆。而以私情荐之。使人托以先骸后荫。不可信之女子。而以私情媒之。使人托以宗庙之主。家道之重。继世之大。四者媒为尤甚。盖一事而祖宗父母兄弟子孙皆所关切故也。予谓此四戒之外。更有甚者。以不可信之幕友。而以私情荐之。使人托以生杀之权。官得处分是小。出入人命。颠倒是非。所关甚大也。故特附之。

凡事见得是。于例有碍。自己有担当。幕友多拘于法不肯为。然识见既定。亦可曲行吾意。凡遇事有可原。可保人身家性命者。皆是。

每事当前。虽见得是。还须细心讨论。不可固执。幕友或不暇致详。或不肯虚衷。然为民父母。岂容膜视乎。如自己不肯耐心体察。虚衷讲求。幕友更不无潦草从事。其中本有可施之恩泽。而不能施。有可保之身家性命。而不能保矣。例者法之正。曲行吾意者。用法之权。正欲委曲不背乎例。以济人而集事。非高下其手。违例以沽名也。

学治说云。有司之职。礼士勤民。迎来送往。谒上官。接僚属。日有应理公事。簿书凌杂。虽能者亦须借佽幕友。况省例不同。俗尚各别。惟习其土者知之。故到省先宜谘访贤友。聘请入幕。同寅推荐不宜滥许。上官情势有必不可却者。可如数赠修。隆以宾礼。勿轻信妄任。驯致误事。

又曰。人之气质。大概不同。毗于阳者刚。不免伉直忤物。毗于阴者柔。类多和易近人。然非平日究心律例。断不能高自持议。较之随波逐流。胷无定见者。遇事终可倚赖。择友自辅。当无求软美也。

又曰。幕宾固不可不重。一切公事。究宜身亲习练。不可专倚于人。盖已不解事。则受理词讼。登答上官。仓猝自有机宜。非幕宾所能赞襄。不能了然于心。何能了然于口。耳食之言。终属葫芦依样。底蕴一露。势必为上所轻。为下所玩。欲尽其职。难矣。

事上官

朱子注誾誾云。和悦而诤。此事上官之道也。和悦则极恭极慎。诤则无少唯阿。无稍隐匿。盖上官之前。仪节不可有愆。而言语尤不可有错。仪节一愆非取上司之憎。即启旁人之侮。至于言语之际。尤为紧要。语寒暄。必有先后之序。禀公事。必有简切之方。或蒙诘问。宜委曲而详明。倘语他人。勿搀词而越次。毋多言。多言必失。毋轻诺。轻诺难成。若有启事。袖中书折。临见时温览以免忘。若询及他邑官声政迹。最宜隐恶扬善。若询及风闻。苟非灼见真知。惟有实对以不知为是。此皆恭慎之道也。然恭慎二字。与谄媚不同。谄媚者迎合趋承。令色足恭。在自己则失品。而有识之上司。亦必心薄其人矣。若夫地方公事。利害所在。或面陈可否。或意见不同。有宜详尽进言者。有宜委婉而达者。不可以唯唯诺诺了事。使下情壅塞。他日得失分明。上司必怪我之不尽言也。故贵有用诤之道也。世风日薄。仕路流品不齐。乃有露才取巧之人。往往于上司之前。乘间进谗进谤。揭人之短以显己之长。孰知升沈荣辱。皆由天定。挟诈怀私。徒为丧德。倘上司借此以探心术人品。则求荣反辱。亦非智者之为也。

事迹

格言

事迹

明太祖召宋学士濂。问廷臣臧否。濂但言其善者。上复问否者为谁。对曰。其善者与臣交。故知之。否者纵有。然不与臣交。又焉知之。卒无所举。

任延迁武威太守。光武戒曰。善事上官。无失名誉。延对曰。履正奉公。臣子之节。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诏。帝叹息曰。卿言是也。

中官金英奉使南京。公卿俱饯江上。独薛文清不往。英至京言于众曰。南京好官唯薛瑄。

杨文定公溥在内阁时。其子至署中。备言所过州县官。迎送馈遗之勤。惟江陵知县范理。颇不为礼。溥闻而异之。后廉知其贤。即荐知德安府。再擢布政司。或劝理宜致书谢。理曰。宰相为朝廷用人。非私于理。后闻溥卒。乃祭而哭之。

刘大夏之父刘仁。令瑞昌。与高安令严某同入觐。时杨溥当国。与刘严皆姻亲也。杨遣人往瞰。还报曰。严富厚。雅称一官。刘草席布被。瓦盆煤灶。犹然穷人耳。杨心识之。严先见。贽以金帛。杨麾之。刘嗣见。具茗一袋。蜜一缶耳。杨嘉纳之。寻擢仁为御史。居恒六七人。共一马。更迭出入。除岁享同僚。一枯鱼而已。后杨公展墓还朝。便道造刘。问其子大夏曰父在否。曰在道中。母安否。曰在邻家磨面。乃至其家。诣寝室。见床上惟蒲席布被。喜曰。可称真御史矣。

胡书田为广西某县。有上宪嬖人过。向县取夫。胡不与。嬖人怒。唆激上宪。以他事诬劾下狱。胥吏无一顾者。独守门役张祥。日入狱询候。胡素贫。饮食不给。祥每有所得。辄市肥鲜以进。踰年弗怠。人讶其过曰胡爷好官。负屈至是。吾义属旧役。坐视其毙而不救。忍乎。后胡以昭雪复起。感其义。召其子入署。课以诗书。竟成名。

刘璟为某郡太守。以刚直忤侍御。侍御恚。欲按以贪婪。拘刘诸掾拷之。掾畏刑皆诬服。独周禋者。力辩其冤。榜掠数四无完肤。始终不二辞。或曰。此上司意。何自苦。禋曰。赃罪安在。如君言。天理灭绝矣。越日。侍御复召鞫。禋曰。死即死耳。何敢诬上。且前者属令某。张盖入太守门。太守恶其无礼。庭挞其从者。使果贪婪。安能有此气骨耶。侍御悟。事得解。后禋为乐年县主簿。

曹怀朴河南解元。宝应朱文定公。及陈恭甫编修。所取士也。作令于闽有循声。宰闽县时。值新廉访莅任。故事闽县与侯官分办署中磁器。侯官费至洋钱千圆。而曹以百圆了之。司阍者不纳。且毁其器之半。曹乃怀器单及各碗式。亲呈于廉访曰。以大人上下人等计之。无论侯官所办若干。即卑职此一单。已足敷厨房茶灶之用。今为阍人毁其半。亦愿补行送入。若必求多且精。只有取之于民。非卑职所敢出也。廉访无如之何。转奖慰之。一日于途中遇两人争辩。执而问之。其一人曰。某拾得银一封。约重五十两。持归家呈母。母曰。银数太多。倘此人急需此项。失之恐有他变。亟应守其地而归之。某因到此守候。果遇此人寻至。即以原银还之。其人熟视许久曰尚有五十两。汝应一并还我。盖其人即欲藉此讹诈也。曹诘失银者曰。汝所失银实是百两乎。曰然。又语得银者曰。渠所失系百两。与此不符。此乃他人所失。今其人不来。汝姑取之。复与失银者曰。汝所失之百金。少顷当有人送还。可仍在此候之。其得银者持银竟去。失银者嗒然不能复置一辞。途中围观者咸称快。曹之断狱明决类此。曹面貌枯槁而少须眉。相者谓其终身无子。今五旬外。已举一子。且擢淡水同知。论者谓廉明之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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