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筱雨的印象中静贵妃就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女人，她可能长的不是后宫妃嫔之中最漂亮的，也不是才艺最好的，可是她有一种能让人安心的感觉。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去静贵妃那里听她讲故事，有时候还会在那里住下，就是因为每次看到静贵妃的笑就会很开心。
静贵妃的家里原本只是一个五品的小官，地处偏远，生活过的不算富裕却也是安乐，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遇见了微服出游的皇上，这才得以进宫。
那时候皇上才刚刚亲政，后宫之中也只有皇后和几位品阶较低的妃子。而她家中无权无势，却在进宫之后直接坐到静妃的位置。这多少有些出乎那时候还是宰相的司徒光昊的意外。
虽然自己不是很在意皇上会有多少的妃子，他会对谁十分恩宠，可是毕竟自己的女儿是皇后，一个这样身份的女子多少会是当时刚刚坐上皇后宝座的司徒月莹的威胁。
司徒光昊自视自己是一个正人君子，可是他也是一个父亲，所以他问女儿，需不需要自己的帮忙？言下之意溢于言表。可是皇后只是摇头不语，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必须接受它将会带给自己的所有幸福与伤害。
静妃的事情就这么慢慢的淡去了，后宫里从来不缺乏女人，可是有时候会很缺少的就是孩子。皇上大婚三年，后宫妃嫔十数人，竟是没有一人怀孕，外界有人传言是因为皇后善妒，不允许别的妃子在自己之前怀上龙种。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皇后能说了算的。皇上忙碌于政事之中根本无暇为子嗣打算。
皇后明白，可是却不能说出来，她只能默默的站在皇上的身后，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包括孩子。皇后想到了静妃，那个进宫之后就一直低调处事的静妃。
司徒筱雨不知道皇后到底和静妃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又做了些什么，终于在一个秋日的午后太医带来了自己最想要的消息，静妃有孕。
皇后说到这些的时候表现的很平静，平静的完全不像自己。司徒筱雨想到这些的时候不禁抬头看了看上方的皇后，只见皇后完美的微笑着，仪态大方的看着下边的人们。
宴席开始，静贵妃还是没有来，皇上倒是先带着太子和四皇子走了进来。司徒筱雨和郝君彦一齐跪下，她眼角的余光刚好可以看到明黄色的皇上和太子，还有白色长衫的四皇子。若是当初不是因为司徒家，现在的太子就是四皇子。若不是为了安慰静妃的丧女之痛皇甫连风也不会交给静妃，当然也不会有后来的庶出太子和静贵妃。司徒筱雨猛得一颤，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再看太子，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应当是最得意的时候，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有些忧愁？
不容司徒筱雨多想，皇上已经走到了皇后的身边。
“都平身吧。”
“谢皇上。”众人起身，此时太子和四皇子分别坐在两侧，四皇子此时就坐在离司徒筱雨他们最近的地方。
“今天名为家宴，可是也是为太子庆生。”皇上说道，众人然后又齐声向太子贺了一声千岁。皇上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自己还有话要说。“朕子嗣不多，皇子更是只有三人，今年两位皇子都已经接近弱冠，可是一直没有家室，朕甚为忧心，尔等可都要为朕分忧才是。”
“父皇！”“父皇！”太子和四皇子无不惊愕的看着皇上，底下众人见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自然是欣喜非常。
皇上无言的看了一眼两个儿子，眼中的严厉神色让两人顿时无言。
“朕自有安排，不用你们两人操心。”
太子和四皇子怎么也没有想到皇上会忽然来这一招，可是也是毫无办法。司徒光昊和司徒容成早就猜到了这一点，不动神色的看着面前的酒菜。郝君彦只是一笑，也没有和司徒筱雨说什么司徒筱雨也只做没有听到。两位当事人心里一阵无力，知道今天是如何也逃不过了。
皇上的话已经表明了今天的家宴就是太子和四皇子的选妃宴。所有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姐，还有她们的家人们无一不在讨论着应当选择谁比较好，几个比较有信心能够获得皇上和皇后青睐的小姐都自信满满的端坐在那里，一点也不紧张。有几个有心竞争却不知能否成功的小姐有些惴惴不安。这些司徒筱雨都看在眼里，自然皇上和皇后也是看到了的。
忽然司徒筱雨注意到一直在角落里的楚鸢，只见她眉头轻蹙，手指搅动着手帕，司徒筱雨抬头看了一眼皇后，皇后也是对着自己在笑，显然是知道自己要问的是什么，也无言的回答了她的这个问题。
司徒筱雨这才明白过来，这就是皇后的目的。最不引人注目的才是最没有竞争力的，可是往往都是实力最强，最出乎意料的一个。
司徒筱雨不是很明白皇后为什么要选择楚鸢，她那般的性子又怎么会同意皇后的提议，去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除非？
司徒筱雨别有意味的看着楚鸢，若是那么解释就没有关系了，她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四皇子了。
“桃夭。”司徒筱雨叫了一声，桃夭上前一步，为弯下腰站在司徒筱雨身后，“你把这个交给宰相大人，还有把这些水果给那边的楚鸢小姐，听说楚小姐很喜欢这些，就说是我送了与她尝尝。”
桃夭结果司徒筱雨手中的东西往另一边走。郝君彦只是看了她一眼，也不问也不说话，司徒筱雨看到他的眼神一笑。这些年来很多事情已经不用说话对方就已经明白了。
四皇子一杯一杯的灌自己的酒，还是做不到，这么多年了还是做不到，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子，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让自己看到这一些，为什么要帮着母后来算计自己！
一切的一切他都想要问个清楚，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咫尺之距便是天涯之隔，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就像一开始他失去司徒筱雨一样，不，应该说是一直没有拥有过。
四皇子的失态被皇后一一看在眼里，她又怎么会不懂，可是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他必须懂。即使不是为了那天子之位，也要为了母子两人的未来着想。
“下一位，凌天瀚宰辅之长女凌如涵，次女凌墨涵。”太监尖锐的声音将司徒筱雨的心思拉了回来，一回神便看见对面走出两个妙龄女子。走在前面的绿衣女子举止端庄典雅，嘴角带着一丝自信的微笑，容颜秀丽，见之忘俗。后面的黄衣女子怀抱一把琵琶，低垂着眼帘，与楚鸢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她较之楚鸢更加的远离世俗些，看上去竟像是在书中出现的远离尘世的仙子，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感觉。
司徒筱雨听说过宰辅，是位于宰相之下的一个官职，可是实权却是丝毫不亚于宰相。一般都是皇帝最相信的人来担任，看来她们的父亲也是一个厉害角色呢。
司徒筱雨一开始以为她们只是平常的妹妹奏曲姐姐舞蹈，倒是没有什么新意。可是一旁的太监们推着数个覆着宣纸的屏风上来。
凌如涵上前几步，和妹妹一起前后站立，对皇上和皇后行礼之后便成了一站一立。只见凌墨涵指尖波动，几个简单的音律弹奏出来，凌如涵纤细十指握住两支毛笔，沾上不同颜色的墨汁。
“这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司徒筱雨忽然来了兴致，这时刚好桃夭送完东西回来。
桃夭将手中的东西交到司徒筱雨手上，“这个是什么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凌大小姐特地去学来的，听说舞步与二小姐的琴音完全相合，或快或慢，最后这四面屏风之上会出现一幅画卷，或是人物，或是山水，或是鱼鸟花卉，甚是稀奇。”
“这我倒是没有见过。”司徒筱雨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桃夭交会给自己的东西，一张写着字的纸条。等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之后司徒筱雨愣住了，抬头去看对面的司徒光昊。只见他和司徒容成皆是讳莫如深的笑了。
司徒筱雨想不通，于是把纸条递给了一旁的郝君彦。郝君彦接过纸条之后也是一愣，随即藏进袖子中，“这就是皇上的高明之处。”
司徒筱雨刚想问是为什么时凌家姐妹的表演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她们，凌如涵略微气息不稳，可是她嘴角的微笑却是向所有人宣誓着她的胜利。
江山此夜一舞间（三）
司徒筱雨没有马上去看凌如涵到底画了些什么，而是先去看的凌墨涵。只见凌墨涵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表演结束之后将东西交给一旁的侍女马上就离开了。司徒筱雨忽然来了兴趣，悄悄跟了上去。没走几步就听见皇上的声音。
“凌爱卿可是养了两个好女儿，特别是小女儿，朕和皇后看着很喜欢，朕决定将她指婚给太子，可惜是侧室所出，只能为侧妃，凌爱卿看这样可好？”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正准备走出大殿的凌墨涵，包括大殿中间自信满满的凌如涵。
谁都美优没有想到皇上会忽然做出这么一个决定。明明大小姐比二小姐更漂亮，身份也更高，完全可以做太子妃，可是为什么皇上要让二小姐做太子侧妃，而对大小姐一句话也不说呢？
司徒筱雨一点也不意外，快步上前，拉起凌墨涵的手就走。凌墨涵自然认得司徒筱雨是谁，没有反抗的跟着她走了。
司徒筱雨带着凌墨涵来带大殿外围的一个小花园处。
“不知司徒小姐找墨涵何事？”凌墨涵说话不愠不火，礼貌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司徒筱雨不说话，只是盯着凌墨涵看，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相对于她姐姐的艳丽，司徒筱雨更喜欢她一些。
“这么客气做什么呢，以后都是一家人的，来，到那边坐。”司徒筱雨熟络的拉着凌墨涵的手就往另一边走，凌墨涵下意识的想要甩脱司徒筱雨的手可是却怎么也甩不开。
走在前面的司徒筱雨轻笑，既然爷爷都嘱咐自己要好好“照顾”她了，那怎么可以怠慢她呢，自然是要热情一些了，看她的性子看来自己还要更加努力了。
“你应当和我差不多年纪，你以后就是我的嫂子了，都说进门要侍候小姑，可是现在看看能让你费心一点的小姑恐怕也就只有我了。”司徒筱雨半开玩笑的说。
凌墨涵有些不明白司徒筱雨究竟是要说些什么，微微皱眉，“司徒小姐…”
“你叫我筱雨吧。”司徒筱雨笑着说，“一家人那么生分做什么，你也和我说一说你们家里的事嘛，我还想去你们家拜访一下呢，我长久不在京都什么都不明白，到时闹笑话了可不好。”
司徒筱雨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已经开始回忆起下午皇后给自己恶补的今天来参加宴会的官员的家庭状况。
提到家人，凌墨涵的神情有些落寞，似乎很不想提起他们一般。可是司徒筱雨这么问了又不能不说，正在犹豫之间司徒筱雨忽然笑了起来。
“我就是好奇心重，若是觉得有些事情不想对外人说的那不说也没有关系，只是以后有什么事情可是都要说出来的，遮遮掩掩的话恐怕只会害了你自己。”
凌墨涵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司徒筱雨，只见她一直在微笑，没有任何破绽，指尖颤抖，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好了，坐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回去看看还有什么表演，刚才你姐姐作的画我都还没仔细看清呢，虽然里边也没什么乐趣可是终究还是要做样子的。你要记住你现在可是太子妃，即使是侧妃你也是太子的第一个女人，所以你要给别人看看你的气势，可不能叫别人看了皇室的笑话。有能力才能有实力，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明白吗！”司徒筱雨轻斥道。
凌墨涵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点点头。
两人回到大殿的时候没有看见凌如涵的身影，许是躲在什么地方不满愤恨去了，司徒筱雨并不理会，只是和凌如涵一起来到司徒光昊的身后。
这一边不同于刚才司徒筱雨坐着的地方，都是外戚，这边坐着的无一不是朝中重臣。官居宰相的司徒容成和前任宰相司徒光昊自然也是坐在这边首位，再过去就是太子。
司徒筱雨和凌墨涵走过来时太子刚好看着她们，眼中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可是司徒筱雨却觉得有些不舒服。没有过多理会，她走到司徒光昊身后俯下身说了几句，只见司徒光昊频频点头，一旁听见两人谈话的司徒容成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凌墨涵。
司徒筱雨说话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另一边凌墨涵的父亲，宰辅，凌天瀚。他和一般文官一样，脸色有着书生特有的苍白，眼角难掩的疲态，眼帘低，不时有些咳嗽，可以看出身体不是很好。这般羸弱的人也可以做到宰辅之位，此人绝不简单。
再看后面的凌墨涵，看着自己父亲却是一种极畏惧的感觉，在他面前不敢多走一步，多说一句。这样可不是很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