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秘书见孙长贵犹豫不决，嘴里像是含了苦瓜，脸上表情精彩极了，禁不住掩口轻笑。
孙长贵耷拉着脸，说：“林院长，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林云古“哼”了“哼”，厉声道：“是你自己要去的，我没拦着你。”
“那你陪我一块去，我只看关于南门策的医治档案就可以了。”孙长贵害怕林院长不同意，紧接着说道：“我不妨跟你直说，这个命令不是张局长下达的，是上面。”他用手指了指房顶。
林云古抬起头，想了想，语气有些不确定的问：“上面，玉皇大帝还是太上老君。”
院长秘书见院长说话如此幽默，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孙长贵觉得脸面上很过不去，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这份命令，就算市长也不能违抗。我这是为了国家安全和民族的未来。如果你不积极配合的话，就是民族的罪人。”
林云古脸色一沉，冷道：“我能救整个民族么？”
“嗯？”孙长贵被问得愣住了，停顿了两秒钟之后，说道：“不……不能吧。”
林云古站起身来，继续问道：“既然我不能救整个民族，哪有什么资格做整个民族的罪人？还有，你能代表整个民族么？”
孙长贵没想到林院长会发脾气，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确实有些过分，毕竟站在对面的是德高望重的林云古，一代医学泰斗，而不是普通人，想到这，底气更感觉不足，脑袋一低，道：“不，不能！”
林云古劈头问道：“那你能代表国家安全，还有民族未来吗？”
孙长贵尴尬的说：“这，我哪能啊？”他知道有一句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这时候厚着脸皮扯动嘴角，想要用笑容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愤。
“既然你都不能，那你有什么资格，乱用这三个词？！”林云古用手指了指门口，道：“滚出去！”
孙长贵见院长发威，求助的朝女秘书看了看。
女秘书向上一翻白眼，当什么都没看到。
孙长贵欠着身子，好言说道：“院长，我也没得罪你，你不能就这样赶我走錒。”
女秘书暗道：“这家伙怎么这么贱，给好脸的时候自己装模作样，像是大爷一样，非得要骂他几句才说人话。”
林云古轻缓的吸了口气，怒火渐渐平静下来，目光平静的看着孙长贵说道：“你们张局长在跟我打电话的时候，都称呼我为您。我这一把老骨头，不爱端架子。可也受不了别人对我不尊不敬。前段时间，日本医疗组的人见到我都鞠躬问好。市里的流氓混混够坏吧，身上刺着刺青，一脸的凶狠。可他们见到我，也懂得收敛。
我从科室主任一步步走到院长这个位置，救过的人不知道多少。
在我的带领下，正和医院从来没有发生过见死不救的事情。当然，药价过高，某些医师和护士吃回扣的现象仍然发生。可是有些时候，医院离不开一些医生。就像翟生厚，他吃回扣，却能救不少人。”
“是，是。”孙长贵符合的说：“我们那也有个别的坏警察。”
“各行各业都有奸佞小人。可是那些行业可能又离不开他们……”林云古继续说道：“我承认，医院制度方面还有一些漏洞，需要改进。可我在任期间，做到了问心无愧！我努力帮助人，帮助他们的家庭。我认为我所做的这一切，应该值得尊敬。可是我想不明白，你凭什么进门之后，对我吆五喝六？”
孙长贵见林院长矛头又指到自己的头上，肩膀都垮了下来，说：“院长，这事实在着急啊。”
林院长摆摆手，说：“我可以跟着你去档案室，不过你要帮我抽时间。”
“好啊”。孙长贵说完，觉得有些不妙，又加了句，问：“怎么抽？”
“几位领导等着让我给他们看病。你过来，我把这几位领导的身份告诉你。”林院长招招手，等孙长贵走到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几个人的名字。
孙长贵的脸顿时僵住了，呆了几秒钟，脑袋使劲晃了晃，晃得像拨浪鼓，连连道：“院长，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这事我以后再来。”
“嗯？先别走啊。”林云古一脸疑惑的侧了侧头，耳朵对准孙长贵，说：“你是说以后不来了，还是以后还再来？”
孙长贵咬了咬牙，差点哭出来，说：“我以后不来了。”刚才林院长说的那几位都是大人物，他们吐口唾沫就能碾死自己，就像是碾死蚂蚁一样。如果耽误了他们治病，那不是光头上找虱子——等于找死么。
“嗯。”
林云古点点头，笑着说：“出去的时候记得关上门，谢了。”
孙长贵明明想哭，他知道回去之后张局长会骂死自己，可偏偏要挤出一脸笑，说道：“您太客气了，应该的，都是应该的。”说完，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整个人像是苍老是十岁。
房门刚关上，女秘书便笑出声音来，说道：“院长，您太厉害了。你看他刚进门时那得意劲，还以为自己是老大呢。”
林云古笑呵呵的说：“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出气啊！那警官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刚才说了什么话，真是四两拨……”女秘书正得意的说着，感觉身后多了一人，扭头过去一看是孙长贵。
办公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而孙长贵已然走了进来。
女秘书双手捂住心口，因为林院长一直待人宽和，所以她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没想到竟然都被孙长贵听了去。心里感觉十分尴尬，整张脸瞬间红了。
孙长贵呆呆的说：“我是来取文件的，不好意思。”
女秘书吐了吐舌头，赶紧取过文件，递给孙长贵。
孙长贵抬眼看了看女秘书，像是在祈求怜悯。随即，迅速低下头，走起路来鞋尖在地面上拖着，慢吞吞挪出了办公室。
女秘书盯着办公室门看了十多秒钟，才捂着脸说：“哎呀，真是丢死人了。”
林院长盯着一脸窘迫的女秘书说道：“闲谈莫论人非，记住了啊。”
女秘书点点头，道：“记住了。”
林院长呵呵笑了两声，拿起桌边一份文档看时，禁不住长叹了口气。
女秘书给院长倒了杯热水，送到身前，问：“院长，您怎么了？他这病没得治么？”
“有的治……”林院长眉头紧蹙，叹道：“可是，也等于没得治。”
女秘书轻问：“又是只有南门策能治么？”
“是啊！”林云古放下文档，看着女秘书说：“你知道么？这两千多年以来，中医一直都在衰落。而南门易和南门策的出现，将中医带上了一个新的高峰。就因为这一点，他就承载了中医繁荣的任务。任何人对付南门策，那就等于对付医道的兴盛啊。若是南门策的医术得以传扬，那真是人类之幸啊。”
女秘书沉默了，她从未听林院长对任何一个人有如此高的评价。
想起当时医道交流会，南门策单枪匹马，抵抗整个日本团队，最后取得完胜，简直如同做梦一般。
可惜的是，自交流会结束后，就从没见过南门策。
她嘟着嘴唇，小心的问：“他还在明州么？”
林云古摇摇头，说：“不管他在不在，有很多人都希望他回来啊。”
……
孙长贵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怎么坐上车的。
他甚至记不得自己在车上呆了多久，如何掏出手机，拨打张局长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好像张秋毫正坐在办公桌前等着自己的消息。
张秋毫声音略显急切的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孙长贵眼神呆滞，鬼使神差的说：“她都看不起我。”
“谁？”
“林院长的秘书，她都看不起我。”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私人感情不要带到工作上来。赶紧说一下，我交代你的任务怎么样了？”
“任务！”孙长贵愕然惊醒，接着又冒了一身冷汗。
“喂……还在么……喂……说话啊……没信号了？”
“在……”孙长贵用力咽了口唾沫，觉得心跳的厉害，他攥紧方向盘的左手满是汗水，右手捏紧手机，说道：“那林院长他不肯配合，他……他找咱麻烦。”
“放屁！”张秋毫说道：“我在电话里和林院长谈好了，你就是个跑腿的，不是谈判的。这么简单的事你如果完不成，那就别回来了。”
“我……我也没说什么……”
“肯定是你得罪了林院长，现在你抓紧回去赔礼道歉。记住了，任务完不成，别回来了！”
孙长贵想再解释一番，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哭丧着脸挂掉电话，哀嚎道：“都为难我，都为难我干什么……我欠你们的啊！”
咆哮了几嗓子，孙长贵见车外的保安和路人一脸怪异的看着自己，猛地意识到自己没有关车窗。
“囧死我算了！”
孙长贵关上车窗，身子蜷缩的坐在车内，他觉得周围人都在议论自己。
过了好长时间，他才客服心理压力。走下车时，用高傲的姿态掩饰着自己内心里的怯懦，提心吊胆再次朝院长办公室走去。
他最害怕院长追问，说，你不是说不来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