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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轻财色真强盗说法 出生死大义侠传心(3)

却说时大来夹损的脚元气未复,一路盘费有余,慢慢踱来。在路上整整走了个把月。那日进到望见南昌城,想到:天色还早,在这里多歇-会儿,傍晚才好到家。正在俄延叹息之际,冤家路窄,刚刚一头撞着吕游之。时大来忙把头一低,吕游之已看见了,便道:“时先生你做甚么,何时回来的?”时大来道:“我如今才到,尚未拢家。”吕游之想一想道:“哦,还未到家么。我问你,你回来恁快,不在那里多住年把。”时大来道:“不瞒兄说,我初时同老任颇也相得,不期他到任上,贪婪无厌,小弟不揣匡正他几遭,他不听谏,我也不能自容,只得辞他回家。”吕游之道:“这等说来,他家下人口无恙否,可曾送些盘费与你?”时大来道:“潮州富庶之邦,家下人有甚不快活。若问盘费,却无毫厘。他来辞我,或者还有些。是我辞他,如何好问他讨盘费。”吕游之道:“依你说,到是难为了你,我前日意欲趁人到广,问你拈个肥头,这等是空望了。”时大来只认他是真话,不作理会,一心要赶进城,对吕游之道:“我匆匆来口细聚,明日来奉望罢。”吕游之道:“我也要同进城,一齐到路口分别。”这正是:

遭笑还疑哭,杀人不用月。

世风非古昔,步步费推敲。

时大来取路回家,敲门见了妻子。万氏道:“我说你去多则二年,少也一年,为何转身恁快?”时大来道:“一言难尽,且关了门。”着将从前事细说一番。万氏掉泪道:“这等你是死里回生的了。如今还是怎样?”时大来道:“风髯子临别,送银一百两,一路来费去有限,我意将银子分一半家用,携半作盘费,往他处躲过节时。等这两个升转了,那时无对头上紧,从容回来,再作道理。”正在不胜情处,只听得外面有人轻轻叩门。万氏道:“甚人打门?”外面人道:“我是邻佑,特来借个火种儿。”万氏道:“这时节,还来讨甚火。”时大来道:“邻居家,不好意思,点个与他罢。”自家起来开门,门闩才拔动,外面人一脚便踢开了。一时间,挤了无数凶神,塞满一屋。只见得:

人人青布箭艳,个个钢椎铁尺,浑身杀气横秋高,认得眉横鼻直。火把密似雨点,喊声塞满斗室,还疑庾岭大王来,好去呼风髯子。

那些人见了时大来,几铁尺打倒。这个就取铁索,把项上套了,那个便下了锁,七手八脚,把个时大来四马攒蹄,吊将起来。万氏只认做强盗打劫,他大声喊道:“四邻八舍,快来救人,强盗在这里杀人哩。”内中一个将万氏劈面一啐道:“说左了些。不说是拿强盗的。”时大来道:“你是那个衙门差来的,还是为甚事?”那些人道:“南昌府太爷差来的,奉了抚按两院的批文,食那南雄劫狱的强盗,恁般些小事情,休要害怕。”万氏见说着实情,扯着丈夫,呼天叫地,痛哭起来。时大来道:“孽障到了,该见你一面才死,哭之何益?”天明,那些人道。“休推睡里梦里,快备下马饭和差钱,只要你皮箱角撒下来的也够了。”众人你一嘴我一舌,在那里乱讲,只见吕游之推开门叫道:“时相公在家么?”那些人道。“时相公快活的紧,在这里打秋千哩。”吕游之拱手道:“原来是府牌,到此贵干?”一个道:“你问作甚,取缉该的牌票与你看。”吕游之看了,故意劝道:“相公家自有体面,且放下来讲理。”那些人道:“休说放的话,官差吏差,来人不差,你是强盗的贵相知,看你这栏停何如?”正是:

鸟讹兽阱窝中鬼,暗箭难防仁不仁。

吕游之走到时大来耳朵边道:“这事到官还好处,这些人样状,你须设法打发他,官面前好松劲些儿。”时大来道:“些少银两在寒室手,烦你讨来,替我做个士儿。”吕游之得了这句语,生情起来,对万氏道:“你相公刚才对我说有许多银子在你手里,叫你尽付于我,作个法儿放他,你快将来,不可自误大事。”万氏此时心慌撩乱,就把风髯子那包物件,一齐递与吕游之,还下丁一礼道:“吕伯伯千万设个法儿救他一救。”吕游之接了银子暗道:这样手松,或者做那刀儿是真的。遂对万氏道:“我且拿去讲讲,若是不够,还要你添些。”转身对众人道:“放下人来,百事都在我。”众人会意道:“强盗是放松不得的,看吕哥面上,暂宽宽罢。”解下吊,透喉锁了,着两个监押。那班人一同出了门。吕游之抽了三七头儿去了。

你说这番捕如何恁速?时大来千万不该遇了吕游之,只道那边事这里不晓得,略瞒了他。谁想,关文到了月余,他专在衙门串事,有个不晓得的?说了些敲打话,大来全然不懂。这样书呆子,怎么不合着那班人来捉弄他些儿去。这正是:

离来山下网,又入鬼门关。

大道多艰阻,谁能透九还。

这是强盗劫狱事情,难道买放得的?次日早堂,带了时大来到府,销了限批。原来这知府,与南雄的也象一个爷娘养的,一般正在垂涎,看见拿到,即唤做头一起问道:“既打劫,又劫狱,人也中常,却有恁大手段。”时大来道:“犯人是本府生员,平日果是不端的?太爷可以查问。”知府道:“那生员两字,该收拾起了,我且问你打劫事,还可推委,现时劫了狱逃回,难道也椎委得么?好对你说,这是隔省事情,你招个人来替你,你未必就死。本府可替你作主得的。”时大来难道好扳出风髯子不成,只得道:“死情愿死,没有人招得。”知府大怒:“叫夹起来。”又敲了一百。时大来死而复苏,只不肯招人。知府道:“且寄监。”又吩咐禁子道:“你晓得是劫过狱的盗犯么?”禁子道;“理会得。”将他放重监里,运牀匣将起来。这恰是:

新官与旧官,方信做人难。

国法深如海,人情险似山。

那吕游之还放他不过,买了些酒肉,假进监望他。“此时相公这样苦,受不过,小弟买得瓶酒,时来望你。”时大来道:“生受你了。”吕游之灌他几杯道:“你听得官府昨日的话么,明足要丢把儿,你肯出得几两银子,我替你寻个门路,早晚得松动些。”时大来道:“到此田地,岂有瞒你,只索拼这条命罢。”吕游之见不是腔,假意又灌几杯,出来又来对万氏道:“才到监中买瓶酒,塑你相公,甚是打熬不过,叫我对你说,千万设法些银子,央我送进内去,早早救他一个死。”万氏道;“说那里话,前日只得一封银子,我都递与你,家中柴米俱无,我丈夫一定不能救了,”嚎陶一场大哭。吕游之两边打合,知他果是空的,只得道:“我也是这等为他没有家子,却怪不得我了。”只听得街上人乱烘烘说:“按院来了。”吕游之道:“按院下马,我有张状子,要去递。”说了就走。万氏想到:“银子没有,难道看丈夫死不成,死马作活马医,恰才说按院来了,我也写张状子去,号个冤,有些侥幸也末可知。”实时托人写了状,跟到衙门口,那时递状的人虽多,万氏哭得凄切,按院叫拿上状子来看。大怒道:“这是强盗劫狱重大事情,还有甚冤?”将状一丢,喝道:“快打出去!”手下人扶的扶,推的推,把他赶出来。万氏道:“本来伸冤,反受这场羞辱,要这条命何用?”勉强回家,一头走一头哭。大凡妇人家哭,是有字义的,这万氏哭着,口中絮絮叨叨讲着,只望你处馆活家,-去就送死,你不回家也得,今日自投网里。一路哭来,哭到一个酒楼下,刚过去数家,只听得后面人叫:“那宅眷且住,我有话问你。”万氏回头,只见一位大汉,胡子甚长,赶来只得立着,那大汉道:“你是谁家宅眷,哭的恁样悲切?”万氏道:“妾夫姓时,有重大冤枉,按院下马来,递支状子,不想状子不准,还把我打赶出来,寻思无路,所以痛苦。”那大汉道:“这不准的状子,你还要他么?”万氏道:“废纸要他做甚。”大汉道:“你既不要,把来与我看一看。”万氏递了状子与他,依旧哭了回去。正是:

心中无限牢骚事,体问吴吟与越吟。

三回 挥金穴上官制下官 侠女娘谈父还成父

《清平乐》:

真堪笑倒,世间阿堵好。同哺鼠猫一样饱。钻把天公恼。

匣中一剑哀鸣,写尽人间不平。打点闲中铅粉,传将朱剧先声。

过了两日,按院一角文书,打到南昌刑厅。刑厅当堂拆开,是批来一张状子:

禀状妇万氏为呼夫起死事

批道:

时大来委属南昌府学生员,已经查确,劫盗系隔省风闻,赃证无据,仰该厅细审,保侯报。

刑厅实时关会堂上,知府想到:“这强盗果的神通,那边劫狱走了,这边又打通按院,窝家极富可知了,待按院起了身,依旧拿来,只宗买卖不怕不还,结在我身上。”只得将时大来送到刑厅。刑厅略问道:“你可是南昌生员么?”时大来道,“犯生某年进学,某年科举几次优等。”对答如流。刑厅道:“既是秀才,原何不谨慎,列名盗贼党中。你造化了,按院开释你了,可有的当保人么?”时大来未及回答,两边皂隶吆喝道:“问你可有保人么?”门外-个人,进来跪着道:“小的是本坊总甲,情愿保他。”刑厅道:“上司人犯是要紧的。”那人道:“小的叫做钱可通,老爷要人时,呼唤小的就是。”递了保状,喝声出去。钱可通将他背了,送到他家门首,敲敲门道:“娘子开门,你相公回来了。”万氏里面道:“你是甚人,敢来取笑我。”时大来道:“我当真回来了。”万氏听见丈夫声音,急忙开门,讶道:“你缘何得放出来?”扶了进屋,闭了门。时大来道:“大是奇事,我自分两三日内,要磨死的。那晓得,刑厅调我出监,说是按院开释了。你可烧炷香,答谢天地祖宗,再祝赞那按院。”着万氏果然点了炷香,手打问讯道:“天地祖宗见怜,这样清明官府,保佑千子万孙,代代公侯。”祝完,又磕了几个头。正是:

一片香烧祝寿眉,九宵无语簇口口。

凭谁伸出通天手,网得人间乞命系。

万氏道:“我前日往按院告状,还把我打骂出来,今日为甚么忽然有此恩典?”时大来道:“去告状不要钱用么?”万氏道:“那得钱用,你来的那包物事,都把了姓吕的去了,后来又打骗几遭,是我回绝了他。”时大来道:“莫说姓吕的罢,原来这场事,都是他鼓弄来的。靠天挣出身子来,就穷些,强如在监里那般受用。若是不遇着这廉明按台,恐怕对你开坐恁一会,也是不能够的。”须臾天渐黑了。又听得有人轻轻叩门。时大来吓呆了道:“切不要轻易开门,前日因夜里开门,惹这场大祸。今日又怕还是那起的来了。”万氏也不敢做声,外面叩门的急了道:“还不开门,我是风。”时大来道:“或是风髯子来了,快些开门。”急忙开门,己见风髯子走进门了,他把时大来一看,但见得:

垢面蓬头,草鞋绽袜。鹑衣挂体,浑身养虱子千余;蛇腹横筋,腰边没铜钱半个。两脚跛能履,人说是出狱的死囚;一盏灯无光,我道是地府中活鬼。

时大来道。“果然恩兄来了。”风髯子道:“特来贺喜你。”时大来道:“自从别后,一路无事,谁想才到家,遭这场风波。幸遇着廉明按院,把我开释,这才是神明父母。”风髯子道:“哦,果然神明。”时大来道:“我连遇几个官府,那个不敲夹,要招党羽,需索银两,若非遇着这官,就也不能与你相见了。可笑刑厅叫保我,正无头脑,又凑趣遇着一个人,情愿保我,又背我来家,钱也不曾谢他一文。命不该死,处处巧凑将来,恩兄,这不是天地间奇事么?”风髯子道:“果然这般凑巧。”看他把胡子抹了一抹,笑了一笑,道:“实对你说罢,我来会个朋友,在前日那洒楼上,只见尊嫂啼哭走来,我就也疑心。细听他,他说的却句句似你,我只做故意问他。哄了那原状,当晚送了二百两赤金进去,内面回出,明日听发放。又把了十两银子,与钱可通,并打点衙门,伺候领保。你说这般凑巧,那般清廉,若是都恁样起来,天下该久已太平了。我辈从何处站脚,你懂得么?再莫说书呆的话罢。”时大来才如醉力醒,起来拜谢了。这恰是:

一日被蛇螫,三年怕蟮鱼。

与君半夕语,胜读十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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