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公公要对食
“如今乐遥的母妃住在冷宫,皇上把她交给我,跟我的安吉作伴,我会将她当亲生女儿疼爱,二皇子不用担心。”德妃依旧笑容满面。
“乐遥得蒙德妃娘娘照料,逸尘替她谢过娘娘。”二皇子萧逸尘微微躬身,再施一礼。
“嗨,二皇子何必这么客气,替皇上分忧也是我们这些做妃子份内的事,乐遥虽是你姨娘的女儿,我从小看她长大,也喜欢得紧,一直当她是亲生女儿呢,呵呵。”德妃娇媚地笑着,眸底精华闪烁。
原来,乐遥的母亲和二皇子的母亲是两姐妹,可是怎么会被打进冷宫呢?
二皇子与那德妃寒喧几句,便称要去看看姨娘,告辞而去。
沐若清暗想:这二皇子的姨娘便是乐遥的妈妈,不知什么原因被关进冷宫,以致乐遥小小年纪不能待在母亲身边,只能寄居在别人屋檐之下,看人眼色,无论如何我都得去看看。
主意已定,她悄悄尾随在切萧逸尘身后,掠过房檐、穿过花丛,小心不被他察觉。越往前走,楼阁殿宇愈见稀落,往来的太监宫女也越来越少,周围景物也愈见其萧瑟,可见平时少人打理。
又走了小半时辰,方才来到一个破败的小院前。小院里野草繁茂、灰尘铺地,两间小屋似年久失修,摇摇欲坠,窗户上的玻璃早已不知所踪,只被人勉强用几张白张糊上,以遮挡外面的视线。
这就是传说中不得宠的妃子孤独终老的冷宫?看到这些景物,沐若清怎么也不能想像华丽庄严的皇宫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所在,它仿佛一个衣衫褴褛的叫化子,蜷缩在一堆锦衣华袍的人群中,显得那么的刺眼而令人悲哀。
萧逸尘轻叩院门,一青衣宫女出来开了院门,躬身施礼请他进了小屋。
沐若清悄然跃上小屋的屋顶,揭开瓦片向下望去。
屋子里光线很暗,也很简陋,仅一床一几一柜和几张椅子。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女人。女人脸形瘦削、面色苍白、眼睛空洞无神、表情漠然。这就是乐遥的妈妈?她暗自叹息,本是一个如花美妇,一旦被打入冷宫,便如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再没有生机和活力。
“姨娘,这些日子可好些?”萧逸尘声音虽平淡,但语气中却隐含几分关切。
那女人冷冷地看着萧逸尘,就如看着一个陌生人般,却又带着几分讥诮,她自嘲似的一笑:“在这冷宫里,可曾有人好过?”
萧逸尘转头看向旁边侍立的宫女,说道:“莲心!”
那叫莲心的宫女赶紧回道:“淑妃娘娘身子一直不好,吃也吃不下什么,总叫头疼,奴婢去请过御医,可总也没人来看看。”说罢无奈地低下头。
萧逸尘沉默无语,半晌,沉声对淑妃说道:“明日我去叫御医来给姨娘看看,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叫莲心来告诉我,我自会安排,姨娘自己也要放宽心,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哼!你外公被奸人诬陷通敌叛国,被判午门斩首,家产全部充公,家中老老小小几百口子人全部流放边疆,我枉自侍候皇上十余年,还为他生下公主,可他竟然也毫不恋旧情将我打入冷宫,你叫我如何能放得宽心,以后又怎么会好起来!”淑妃冷冷地瞪着萧逸尘,声音越说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厉声喊了出来,眼里全是怨恨的泪光。
沐若清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忖:原来是这样!看来这淑妃只是为家族变故所累,才会被打入冷宫,这皇帝真是无情,连相处十年的枕边人也不放过,真是令人寒心!既然如此,我应该想想办法让乐遥她们母女团圆,从小失去母爱,在这帝王家又毫无亲情可言,这会影响她一生的性格发展,更会影响她一生的幸福。
可是这一切又不可能是二皇子造成的,淑妃为什么又对二皇子这样声色俱厉,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
“过去的事多说无益,姨娘还是好生调养身子,即使为了乐遥,也要好好活下去。”二皇子脸上无波,清淡说道。
听到“乐遥”,淑妃似乎冷静了下来,眼里泪光闪烁,黯然说道:“她现在好吗?德妃那只笑面虎有没有亏待她?”
“她很好,姨娘不用担心,今天我还带她到万花山庄去游玩了一天,她很开心。”
“哼!若不是还有你这个皇子哥哥,那德妃又怎会善待她!你既然不愿为夏家做事,以后姨娘只求你多去看看她,至少让人知道她还有个哥哥疼她,不至于虐待她。”
萧逸尘轻声喟叹:“姨娘请放心,我必定会照料好她,不会让她受委屈。”
“嗯,”淑妃闭上双眼,似不愿多谈:“说这半天,我也乏了,你回去吧。”
“是,姨娘请安心养病,逸尘告辞。”萧逸尘起身施礼。
淑妃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萧逸尘举步走出小院,挺拔俊秀的身姿此时却有几分无奈和寥落。
天色渐晚,浓浓的暮色压下来,周围的景物已经有些模糊不清,耳边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便不再有任何声响,这里仿佛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冷清而凄凉。
沐若清依旧伏在屋顶,想看看在淑妃这里还会不会有所发现。屋里孤灯如豆,昏黄的灯光只照得见灯周围一小块地方,屋里其余的部分全都隐藏在黑暗当中,一切都显得晦暗而阴森。
“娘娘,请起来吃点东西吧。”莲心端来食盒。
“哼,”淑妃瞥了一眼从食盒端出来的一只粗碗,冷笑道:“这也是人吃的东西吗?狗都不会吃!”
“娘娘”,莲心哽咽着垂下头:“您多多少少吃一点吧,明天我就去告诉二皇子,请他叫御膳房的送好点的食物来,他的话,那御膳房的人也不敢不听。”
“别去求他!要不是他,咱们夏家怎么会落到如此凄惨境地。莲心,你从小在咱们夏家长大,自然知道夏家世代为官,私下又有不少生意,几乎可说是富可敌国,后来爹爹官至兵部尚书,手握天下兵权。当初爹爹一心扶他坐上太子之位,今后得登大宝,光大夏家门楣,可他倒好,说什么无意皇位,不愿手足相残,只愿煮酒弹琴,做那闲云野鹤。呵呵,结果呢,他无意皇位,别人可不认为他有此胸襟,反倒忌惮咱夏家扶他上位,这才处心积虑毁了夏家几百年的基业,害得爹爹不得善终,全族老小全都流放到塞外苦寒之地受苦!”淑妃咬牙切齿地说着,原本空洞无神的眼里暴出怨毒的冷光。
听到此处沐若清无言叹息,这淑妃哪里知道既然夏家富可敌国,又手握重兵,权高震主,直接威胁到皇家的统治,也许皇帝只不过是借皇子争权之机将夏家翦除,既充盈国库,又去掉心腹大患,这实在是一石二鸟之策,可淑妃却将一切的不幸归咎于二皇子的置身事外,却是冤枉他了,须知哪个皇帝能容得下自己的大臣比自己还富,手中权力更大?夏家的倒台只是迟早的事!
正为二皇子不平之际,她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多了股气息!
气息很熟悉,沐若清转头一看,果然是玉郎,他正伏低身子蹲在她的身边。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她愕然。
“狐妖身上都有一股很特殊的香味,弥久不散,你不知道吗?”玉郎轻笑道。
沐若清懵懂地摇摇头。
“越是厉害的狐妖身上的香味越浓,而且还可以收放自如,想迷谁的时候就释放出来,被迷的人就会浑浑噩噩,任她鱼肉,怎么着的道都不知道。”玉郎斜睨她一眼,微嘲地说道。
呵,狐妖还有这本事,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再说我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香味啊,更不会收放,这狼妖是不是在骗我?沐若清眨了眨眼睛。
看她疑惑的眼神,玉郎呵呵笑道:“你修练的时日太短,还不会收放,但你身上已经淡淡有股香味,只是你自己天天闻着不太察觉罢了。”
原来如此,不过你也不用拿那种眼神看我啊,我又没有故意去迷过谁,沐若清边想边撇了撇嘴。
玉郎抿嘴轻笑,根本无视她的表情。
沐若清向他轻扬下巴,示意一起下去,两人溜到一处无人的树林深处停了下来。此处是冷宫的边缘,阴暗冷清,想来平时也根本不会有人进来,她在这里将刚才听到的跟玉郎说了一遍。
“你想要进宫并不容易,即使是当宫女,也要查身份户籍,这些你没有,恐怕不好办。”玉郎想了想说道。
“是啊,如果将她带走,也不可能,试想一个王朝的公主突然莫名失踪,那得引起多大的风波,又会累及多少人无辜失去性命!再说,这里还有乐遥的亲人,我也不能自作主张将她带离母亲父兄的身边。”沐若清怏怏说道。
两人正自思量间,忽听树林外传来一阵嘤嘤的哭泣声,声音越来越近,沐若清看了看玉朗,两人默契地迅速躲到树后。
不多时,一个宫女装束的女子泪流满面地走了过来,她脚步踉跄、神情恍惚,眼睛又红又肿,好象已经哭了好大一会儿。
走到一棵树边,她似已无力再走,颓然坐到地上,把头靠在树上,停住哭泣,眼睛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就那么痴痴地呆坐半晌,她忽然惨然一笑,自言自语道:“爹、娘,女儿活得太累,我来找你们了。”说完,缓缓解下身上的腰带,就往树上扔去。
沐若清和玉郎对视一眼:看来这位是来上吊自杀的,可她既然遇上了我们,注定是不能如愿了。
那女子使劲扔了半天也没把腰带扔上去,沐若清暗暗摇头:她真是伤心得迷糊了,也不知道拴上块石头再扔,这么轻飘飘的,要扔到什么时候啊。
她示意玉郎别动,自己悄悄走到那女子身后,轻声说道:“你这样是扔不上去的。”
那女子浑身一震,猛地回头,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你是谁?”边说边后退了几步,浑身瑟瑟发抖。
沐若清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怕吓坏她,赶紧说道:“我不是坏人,你别害怕。”
她稍稍平静下来,警惕地看着沐若清。
沐若清微微一笑:“你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人吗?”
那女子一愣,随即双肩一塌,自嘲地咧咧嘴:“是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沐若清温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随意毁伤?你遇到什么事,可以说给我听听吗?说不定我可以帮帮你呢。”
女子凄然冷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父母已逝,我再怎么毁伤,他们也看不见,也不会心痛,毁了便毁了吧。”
“你死了,只会让害你的人高兴,你不想报复吗?”诱导法不行,激将法上阵。
“我一个小小的宫女,命若草芥,又怎么能够斗得过那些位高权重之人,只能一死以保清白。”女子说着说着又呜呜垂下泪来。
沐若清心道:听她说来,似乎是有谁要对她用强,这种事既然遇上了,怎么也得管管。
“我是天上的仙女,你信不信?把你的事告诉我,我一定可以帮你!”沐若清不容置疑地说道。
“仙女!”女子的嘴张成了一个鸡蛋形。
“不信?”沐若清灿然一笑,手一挥,她的头顶突然出现一团五颜六色光雾,光雾中千百朵花瓣飘飘洒洒,徐徐落下,美丽的花瓣落在她的乌发和肩头,还有许多轻轻飘落地上,看上去唯美而浪漫,和周围阴森黑暗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幻术,却令那女子脸色大变,腾地跪在地上:“神仙姐姐,请你救救我,你一定能够救我!”
沐若清赶紧拉起她:“先说说你的事吧。”
“我是枫露宫的宫女,叫柳映雪。”女子激动地说道。
枫露宫?沐若清心中一动,那不是乐遥现在住的地方吗?
“我本是罪臣之女,父亲入狱后病死狱中,母亲也随之而去,我被送入宫中为婢,本想三年后回家和兄长团聚,可那内务府总管赵公公垂涎我的姿色,几次挑逗于我,德妃娘娘知道后,为笼络他,就将我赏与他对食,还命我今晚去侍候他。”柳映雪愤恨不平地说道:“映雪虽是宫女,可也出身书香门第,怎可受此屈辱,因此才来到此处,准备一死以保清白。”
沐若清大致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仔细看看这柳映雪,果然是个清丽可人的小姑娘,虽然满脸泪痕,眼肿如桃,可分明肤白似雪,五官精致,容颜秀丽。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她心中已有了计较,问道:“你现在可愿出宫?”
柳映雪愣了愣,赶紧点头:“愿意愿意!”
“好,我现在就叫人送你出宫,今后你就隐姓埋名,切不可告诉人你的真实身份!”
柳映雪满口答应,沐若清叫出了玉郎,又将身上的银子拿了一些给她做路费,然后叫玉郎送她出宫。
临行前,沐若清要她将跟她有关的事都详细告诉了她,然后又问清楚赵公公的住处和模样。据她所说,这赵公公四十多岁,又瘦又干,三角眼、蒜头鼻、牙黑脸黄。
沐若清呵呵一笑:瞧瞧这长相!有句话叫相由心生,从这长相就知道这赵公公是何种角色,我现在就去会会他!
待柳映雪和玉郎两人的身影消失,沐若清悄然转身向赵公公的住处走去,想到以后可以常伴在乐遥身边,心情舒畅,脚步也不由轻快起来。
走出冷宫边上幽深晦暗的树林,周围的一切开始在灯火的照耀下明亮起来,穿花拂柳间,她顺手摘下一片树叶,手指轻轻一点,一只晶莹剔透的玉佩被她捏在指间,再轻盈转身,一个体态婀娜的青衣宫女突然出现在宫中的花间小径上。若旁边有人,可以看见正是枫露宫的宫女柳映雪正穿行其间,只不过她唇角上扬,眉间含笑,全然没有被迫与太监对食的愤恨和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