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留下尹烟儿
“如果你的目的只是如此，那我答应你，以后不让他接客就是。”萧逸尘目光柔和地望着她，温言说道。
沐若清想了想：“不，我想让他回自己的家去，这里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萧逸尘微一沉吟，点点头：“好吧，我让人放他回去就是，也不用你赎了。”
“不不不，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该给的钱我一定要给，”沐若清赶紧说道：“而且，我还要赎尹烟儿。”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既能让两个可怜人恢复了自由，又可名正言顺将钱交给他。
“赎尹烟儿？”萧逸尘皱了皱眉，为难地说道：“尹烟儿是我们特地从江南买来的，不能赎。”
“不能赎？为什么？”沐若清不满地看着他。
“这个……”萧逸尘欲言又止，旁边那庄先生走上前来接道：“尹烟儿是我们这里的招牌，靠她可以吸引很多客人过来，所以不能放她走。”
沐若清冷哼一声，撇了撇嘴：“不就是钱嘛，一百万两够不够？”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大叠银票往桌上一扔，静等几人的反应。
果然，除了出身尊贵的二皇子外，其余几个人无一例外倒吸一口凉气，这些钱，能让普通人家舒舒服服，衣食无忧地过上好几辈子啊。
沐若清明显地看到庄先生刚才坚定的神情此刻已经动摇，他拿眼望向萧逸尘，似乎在等他作决断。
萧逸尘镇静地看着她，沉声说道：“沐姑娘，我知道你是出于善意，不过，目前我确实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你！”沐若清为之气结，这么多的钱不要，偏要个尹烟儿来要为他赚钱，要赚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一百万两啊，他是不是脑筋有问题啊！
她气急败坏地大声道：“你想清楚一点，要她为你挣一百万两，她不得活活累死！”
“沐姑娘，我答应你，等我的事办完之后，我自会放她离去，要不了多少时间。”萧逸尘犹疑片刻，深眸中染上一丝无奈。他很不想让沐若清这样生气，但是，他不能让那个谋划已久的计划就这样夭折掉。
沐若清无言地瞪着萧逸尘，心中郁闷不已，本来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可这个人就是不答应，这下该怎么办？
“公子，在下倒有一个主意，可否请公子借一步说话？”在边上暗暗思索了半天的庄先生忽然小声对萧逸尘说道。
萧逸尘看了看庄先生，微微朝沐若清点了点头，和庄先生、墨青、云捷走了出去。
沐若清见那庄先生的神情似乎有转圜的余地，便也只得沉下心来静等着两人商议的结果。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那庄先生独自一人走了进来，微笑着说道：“沐姑娘，适才萧公子有事已经先走了，在下姓庄，赎身的事现在由在下来与你商议。”
沐若清一听，突然莫名地感觉有些失落，她轻轻点了点头：“我出百万两替尹烟儿和那小倌赎身，不知庄先生是否答应？”
庄先生捋了捋颌下三寸鼠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地盯着沐若清：“沐姑娘出价极高，我们自然是乐意的，只是在下可不可以冒昧问一下姑娘，这么多的银子，姑娘是哪里得来的？”
沐若清早就看出这庄先生不愿放弃这么大笔银子，心中暗笑：你们正缺钱，这么多钱不要那才叫怪，也只有二皇子那种不知穷困为何物的人，才会表现得那么不在乎，那尹烟儿再有天大的作用，也不及这百万两银子来得实在吧。
她微微一笑：“我交钱，你放人，至于我的钱从哪里来的，有必要向你们汇报吗？”
庄先生呵呵一笑：“在下当然没资格问姑娘这些私人的问题，只是咱们翠红楼突然接了这么大单生意，若有朝一日官府追问起来，咱们总得给上面一个说法，望姑娘能够理解在下的苦衷，相告一二，以后咱们也好有个交待。”
沐若清似笑非笑地看着庄先生，暗想：这只老狐狸，不就是想趁机摸摸我的底吗？我不说，难道你还舍得这么多钱飞了不成？
她轻叹口气，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潇洒起身：“庄先生，既然你们对我如此不信任，那赎身的事就此作罢，不必再提，我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沐若清一边暗赞自己以前武侠小说看得不少，这些酸不溜丢的话语居然张嘴便来，毫不生涩，一边静等庄先生的下一步动作。
果然，那庄先生见她说走就要走，连忙起身拦住沐若清：“沐姑娘何必生气，在下不过是随口问问，若姑娘不愿说，在下自然也不便强求。”
沐若清斜睨了他一眼，呵呵，老狐狸也着相了，都是银子惹的祸啊！算了，反正自己本来就是来送钱的，也不要太过做作了。
她挑了挑眉梢，淡淡说道：“那庄先生的意思……”
“成交！”庄先生不再废话，直接敲定这笔银子的最终归属，至于这位沐姑娘的底细，以后慢慢派人再查就是，也不急于这一时，先把银子弄到手再说，那么多的事都等着银子救急呢。
沐若清沉吟片刻，问道：“萧公子刚才不是不答应吗？你答应赎身的事他知道吗？”
庄先生眸光一闪，笑道：“萧公子自然是答应放人的，不然在下也不敢做这么大的主啊。”是啊，二皇子是答应“放人”，只是他可没说要收你的银子，算了，事急从权，反正这银子也是用在二皇子身上，等他知道再怪罪的时候，银子早用完了，这皇家的人如何知道没钱的艰难。
沐若清哪知道庄先生心里的小九九，只道二皇子的确需要银子，虽然不知道要那尹烟儿有什么用处，但想来他权衡利弊，肯定是这百万两银子更有用处，当下也不再罗嗦，只管拿出银票，换来尹烟儿和那小倌的卖身契。
“庄先生可否将尹烟儿和那小倌叫来，我有话想要问他们。”沐若清说道。
“当然可以。”庄先生郑重收下银票，对沐若清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片刻后，便见尹烟儿和小倌轻轻推门走了进来。那尹烟儿早已取下蒙面的面纱，露出一张玉鼻高挺、美目顾盼的俏脸。一眼望见沐若清，她眉头微微一展，喜悦之色一闪而逝，继而低垂螓首，轻启朱唇：“烟儿见过公子。”声音软软糯糯，温驯甜美，令人心神荡漾。
沐若清斜倚在椅背上，露出一丝浅笑，看着尹烟儿秀美绝伦、柔媚娇艳的脸庞，不禁心中暗叹：真是个美人儿啊，怪不得那个护国大将军不惜重金想要得到她，我要是个男人，说不定也会被她迷住呢！不知二皇子，会不会也喜欢她呢？
心情突然有些郁闷，沐若清敛下笑脸，淡淡说道：“不必多礼。”
尹烟儿这厢温柔有礼，她旁边的小倌却是全身僵硬地站着，面部紧绷，双拳紧握，只拿一双惊疑的眼睛直直盯着沐若清。
沐若清见他一副警惕小心的模样，禁不住哑然失笑：“你叫什么？家住哪里？”
且说当时庄先生将萧逸尘请了出去，晓子以理，动之以情，一力劝诱他收下银票，至于他们早先计划好的事情，可以另外找人进行，毕竟眼前的利益和未知的利益相较，当然是先取眼前的利益，更何况这还是目前他们最需要的。
萧逸尘终于被说服了，但并非是被那百万两银子所服，实在是他一想起沐若清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十分不安。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原因这样想要替那两人赎身，他都不想违背她的意愿，潜意识里，他只想要顺从她的心意，让她开心。
所以当庄先生提出可以想法另外找人来替尹烟儿时，他几乎立刻就决定放人。
“不要银子？”庄先生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马上可以到手的巨款就这样任它白白溜走？
“嗯，不要收她的银子，那两人就随她处置。”萧逸尘不容置疑地说道。
庄先生定了定神，暗暗腹诽这中了情瘴的男人真是没有理智可言，自己捉襟见肘，偏又要故作大方。只是这些话只能在肚里转转，怎么也不能说出口来。
“二皇子，思雨叫人来传话，说皇上要见您。”守在门口的云捷突然进来小声禀报。
萧逸尘略一沉吟，吩咐庄先生：“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现在进宫，你去把人交给沐姑娘，顺便再打听一下……她的情况！”
她的情况？不用你说我也会去打听清楚，能将你迷住的女子，我们不去把她查个水落石出，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庄先生点头应是，待萧逸尘匆匆离去之后，他有些沮丧地踏进沐若清等候的房间，只是在他看到那桌上厚厚一叠银票时，突然就有了自己的决定！
不是庄先生胆大包天，只是他追随萧逸尘日久，早已摸清这位二皇子的脾性。萧逸尘聪明机智、才华横溢，外表清淡，其实对人却极是宽容随和，只要自己不是为一己之私违背他的意愿，相信他即便今后知道了这件事，也不至于太过严苛。
沐若清自然不会知道这其中的隐秘，不过即使她知道了，也只会佯作不知，毕竟她本来就是来送钱的。赎身，不过是个小小的借口，顺便也可以搭救两个可怜人，何乐而不为呢？
此时她正饶有兴味地询问那小倌的情况，不得不说她身上其实也有一些八卦的因子，不知是不是被小丹传染的。
“你想回家吗？”沐若清打听到这名叫林子的小倌是为了帮母亲治病，这才自作主张将自己卖出去，本以为是到有钱人家做奴才，谁知竟然被送到了这里。
沐若清暗暗敬佩这孩子的孝心，想起自己的妈妈也曾因为无钱治病，最后在病痛中凄惨离开人世，心头不由阵阵发酸。她不假思索朝怀里一掏，这才发现身上的银子竟然全部给了庄先生，想了想，她摘下腕上的红玉手镯。
“拿去给你娘治病吧。”沐若清一边将手镯递给林子，一边将他的卖身契凑到火烛上一把火烧掉。
林子张口结舌地看着那卖身契燃出的火苗，又看看在灯光下散发着莹润玉光的手镯，眼眶忽地一红，抽吸着鼻子就跪了下去：“公子！”
沐若清连忙起身让开，扶起林子：“快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随便跪人。”
林子喏喏地想说些感谢的话语，沐若清赶紧止住他的话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说什么了，我叫这里的人送你回去，不要让你娘着急。这镯子还能值些钱，你可将它变卖，早些给你娘请大夫看病。”
说完沐若清招来翠红楼的小厮，让他们请庄先生安排一下，派人送林子回家。
安顿好林子，沐若清这才静下心来看着一直在旁边暗暗观察的尹烟儿，淡淡一笑：“你呢？我也叫人送你回家吗？”
尹烟儿敛目垂首，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应道：“烟儿从小是孤儿，没有家，公子既然为烟儿赎了身，此后烟儿就是公子的人，任凭公子处置。”说罢，她微微抬眸瞟了瞟沐若清。
眼前这位公子年轻俊秀，谦和有礼，又兼衣饰华贵，出手大方，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一个女人最喜欢的类型，一个青楼女子，若能靠上这样一棵大树，那已是天大的福分了。
“呃……我的人！”沐若清抚了抚额头：难道我还要对她的后半生负责吗？呵，有一个小丹已经够让我头疼了，再加上这位，我还要不要过自己的日子了！
“烟儿姑娘，我……家中早有妻室，内子善妒，恐怕不能容你进门，现在我也将你的卖身契烧掉，你以后就是自由之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也管不了你，以后你我各不相干。”沐若清一边说，一边急咻咻的赶紧将那卖身契点燃。
“公子！公子！”尹烟儿神色复杂地看着那瞬间化为灰烬的纸张，焦急的呼唤嘎然而止。
“怎么了？让你得到自由还不好吗？以后你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必违心地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这样的日子你不喜欢？”沐若清奇怪地看着一脸落寞的尹烟儿，暗想，自由啊，多少人梦寐以求、不惜付出生命去争取的东西，你怎么满脸的不乐意呢？
尹烟儿哀怨地望着沐若清，一双如深潭般的瞳眸中泪光闪烁：“烟儿如何不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只是我从小就被卖入青楼，这世上早已没有了亲人，如果公子不要我，那我今后又该去向哪里！”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屋里跳跃着的烛光，将她孤单寥落的剪影投在颜色深暗的墙壁上，看去有些令人心悸的凄凉。
沐若清轻叹了口气，是啊，这里毕竟不是男女平等，人人都受法律保护的二十一世纪，象尹烟儿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如果没有男人的庇护，根本无法独自一人在这世间生存下去，今日走出这翠红楼，可能明天就又会被坏人掳了去，最终逃脱不了一个悲惨的下场。
“你有没有什么特长，或者手艺？”沐若清有些不甘心，难道女人就非得要男人来养活吗？为什么不能凭自己的本事在这世间拥有一席之地？
“我从小就只学习诗词歌赋、跳舞弹琴，女红也会些，只是不太精通。”尹烟儿带着一丝希翼的神色望着沐若清。
诗词歌赋、跳舞弹琴！沐若清摸了摸下巴，这要搁在现代，完全符合一个幼儿园老师的基本要求，或者，她的水平还要高出很多！
“这样吧，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暂住，如果今后你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尽可自行离去，如果没有，那就先在那儿住着，以后再做打算。”沐若清挑了挑眉，笑嘻嘻地说道，她心里已经有了个打算，不过还得先观察观察这尹烟儿的整体素质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