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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赵知微雨夕登天柱峯翫月

九华山道士赵知微,乃皇甫玄真之师。少有凌云之志,入兹山,结庐于凤凰岭前。讽颂道书,炼志幽寂。蕙兰以为服,松柏以为粮。隐迹数十年,遂臻玄牝,由是好奇之士多从之。玄真既申弟子礼,服勤执敬,亦十五年。至咸通辛卯岁,知微以山中炼丹须西土药者,乃使玄真来京师,寓于玉芝观之上清院。皇甫枚时居兰陵里第,日与相从,因询赵君事业。玄真曰:「自君师门,人不见其惰容。尝云:『分杯结雾之术,化竹钓鲻之方,吾久得之,固耻为耳。』去岁中秋,自朔霖霪,至于望夕,玄真谓同门生曰:『甚惜良宵而值苦雨。』语顷,赵君忽命侍童曰:『可备酒果。』遂遍召诸生,谓曰:『能升天柱峯翫月不?』诸生虽强应,而窃以为浓阴駃雨如斯,若果行,将有垫巾角、折屐齿之事。少顷,赵君曳杖而出,诸生景从。既辟荆扉,而长天廓清,皓月如昼。扪萝援筱,及峯之巅,赵君处玄豹之茵,诸生藉芳草列待。俄举卮酒,咏郭景纯《游仙诗》数篇,诸生有清啸者、步虚者、鼓琴者,以至寒蟾隐于远岑,方归山舍。既各就榻,而凄风苦雨,暗晦如前。众方服其奇致。」玄真棋格无敌,黄白术复得其玄妙。壬辰岁春三月,归于九华,后亦不更至京洛。

韩文公从大圣讨雠

韩文公之寝疾也,名医良药,日进有加,而无瘳。忽宵中惊怖,既寤,而汗沾衾裯。命侍人扶坐,小君问之,良久曰:「向来梦神人,长丈余,金铠持戟,直入寝门,我不觉降阶拜之。自称大圣,瞋目谓我曰:『睢邃骨梲国世与韩为仇,吾欲讨之而不能,如何?』我跪答曰:『愿从大圣讨焉。』」不旬日而文公薨,果从其请矣。

元稹烹鲤得镜

丞相元稹之镇江夏也,尝秋夕登黄鹤楼,遥望河江之湄,有光若残星焉,乃令亲信某往视之。某遂棹小舟,直诣光所,乃钓船中也。询彼渔者,云:「适获一鲤,光则无之。」亲信乃携鲤而来。既登楼,公庖人剖之,腹中得镜二,如古大钱;以面相合,背则隐起双龙,虽小而鳞鬣爪角悉具。既莹,则常有光耀。公宝之,置卧内巾箱中。及相公薨,镜亦亡去。

永福湖水变血

荥阳郡城西有永福湖,引郑水以注之。平时绕岸皆台榭花木,乃太守郊劳班饯之所。西南壖多修竹乔木,则故徐帅崔常侍彦曾别业也。当咸通中,庞勋之作变,崔公为所执也,湖水赤如凝血者,三日而复。未几而其家凶问至。余光启初寓居郑地,故得之。昔读本朝书,见河间王之征辅公祏也,江行,舟中宴羣帅,命左右以金盌酌江水。将饮之,水忽化为血,合坐失色。王徐曰:「盌中之血,公祏授首之征。」果破之。则祸福之难明也如是。

冠盖山获古铜斗

余温泉别业有田客。咸通中,因耕于庄前冠盖山之阴,获古铜斗,长二尺余,其魁方而下杀,柄曲且圆。既治之,四周皆隐起麟凤龟龙之状,标有异字十。访于明篆籀者,亦不能详。余思之,古史云:「秦皇所幸,令望气者望有佳气处,辄瘗奇物以厌当之。」此其是乎?而庄后横冈,发自紫逻,联鸣皋而东,洎庄之左,已延袤数十里矣。庄西二里许,旧掘沟三道,以断厥势,亦类此也,故书。

风卷曝纸如雪

唐文德戊申岁,鉅鹿郡南和县街北有纸坊,长垣悉曝纸。忽有旋风自西来,卷壁纸略尽,直上穿云,如飞雪焉。此兵家大忌也。夏五月,郡守死。

蛇鼠斗

干宁末,初,峡师蛇鼠斗于南门之外,观者如堵。蛇死而鼠亡去。未旬而峡师遇祸。则知内蛇死而郑厉入,羣鼠奔而蒲山亡。妖由人兴,可为戒惧。

白角栉之异

唐张应自荣梗命至河内郡,涉九鼎渡,所乘小驷惊逸;及北岸,视后足有物萦烧,状如大螾,绛色。乃抽佩刀断于地,辄复相续,坚缩如白角栉,红影若缕。横络之,遂窴诸橐中,事毕而还。复渡河,至河阴,天景{左火右歊}蒸,憩于园井,就之灌濯。因与园叟话之,取角栉置盆水上,忽黑气渤兴,浓云四合,狂电震霆,雨雹交下,食顷方霁,盆洞而栉已亡。

埋蚕受祸

唐咸通庚寅岁,洛师大饥,谷价腾贵,民有殍于沟塍者。至蚕月而桑多为虫食,叶一斤直一锾。新安县慈涧店北村民王公直者,有桑数十株,特茂盛荫翳。公直与其妻谋曰:「歉俭若此,家无见粮,徒极力于此蚕,尚未知其得失。以我计者,莫若弃蚕,乘贵货叶,可获钱千万。蓄一月之粮,则接麦矣。岂不胜为馁死乎?」妻曰:「善。」乃携插坎地,养蚕数箔瘗焉。明日凌晨,荷桑叶诣都市鬻之,得三千文,市彘肩及饼饵以归。至徽安门,门吏见囊中殷血连洒于地,遂止诘之。公直曰:「适卖叶得钱,市彘肩及饼饵贮囊,无他物也。」请吏搜索之。既发囊,唯有人左臂,若新支解焉。羣吏乃反接送于居守,居守命付河南府。尹正琅琊王公凝,令纲纪鞫之。具欵云:「某瘗蚕卖桑叶,市肉以归,实不杀人,特请检验。」尹判差所由监令就村验埋蚕处。所由领公直至村,先集邻保,责手状皆称实,知王公直埋蚕,别无恶迹。乃与村众及公直同发蚕坑,中有箔角一死人,而阙其左臂,取得臂附之,宛然符合。遂复领公直诣府白尹。尹曰:「王公直虽无杀人之辜,且有坑蚕之咎,法或可恕,情在难容。蚕者,天地灵虫,绵帛之本。故加剿绝,于杀人不殊,当置严刑,以绝凶丑。」遂命于市杖杀之。使验死者,则复为腐蚕矣。

韦玭马祸

京兆韦玭,小逍遥公之裔,世居孟州泛水县庄。性不喜书,好驰骋田弋,马有蹄啮不可羁勒者,则市之。咸通末,因来泛水,饮于市。酣歌之际,忽有鬻白马者,曰:「此极驵骏。」玭乘之于衢,曰:「善,可着鞭者。」遂市之。日宴乘归,御之铁鞭,一仆以他马从。既登东原,绝驰十余里,仆不能及。复遗铁鞭,马逸不能止,迅越蓁莽沟畎,而玭酒困力疲,度必难禁矣。马方骤逼大桑下,玭遂跃上高枝中,以为无害矣。马突过数十步,复来桑下,瞋目仰视玭,而长鸣躩地。少顷,啮其桑本,木柹落如掌。卧即或啮草于十步五步内,旋复来啮不已,桑本将半焉。玭惧其桑之颠也,遥望其左数步外有眢井,伺马之休于茂草,乃跳下疾走投井中。才至底,马亦随入,玭与马俱殒焉。

王玄冲登华山莲花峯

咸通癸巳岁,余从鼎臣兄自汝入秦。冬十二月,宿于华野狐泉店。鼎臣兄与余同登南坡兰若,访主僧曰义海,因话三峯事。海曰:「去秋,有士人王玄冲者,来自天姥。云游涉名山,亦尽东南之美矣;惟有华山莲华峯,今则方伺一登耳。计其五千仞为一旬之程,既上当煹烟为信。翌日,发笈取一药壶并火金以去。及期,海至桃林以俟。数息间,有白烟歘起莲花峯,海秘之不言。后二旬而玄冲至,言曰:「前者既入华阳山,寻微径至莲华峯下。初登虽峻险,犹可重足一迹;既及峯三分之一,则劣容半足。乃以死誓志,作气而登。时遇石室,上下悬绝,则有萝茑及石发垂下,接之以升,果一旬而及峯顶。顶广约百亩,中有池亦数亩。菡萏方盛,浓碧鲜妍,四旁则巨桧乔松。池侧有破铁舟,触之则碎。既周览矣,乃煹火焉。既而循池翫花,探取落叶数片及铁舟寸许怀之。一宿乃下,下之危栗,复倍于登涉时。」海不觉其执玄冲手曰:「君固三清之奇士也。」于是玄冲尽以莲叶铁舟铁赠海。明日复负笈而去,莫知所终。则尚子寻五岳,亦斯人之徒与?

鲁山尧庙

汝之鲁山县二十里曰鲁山,民讹曰路山,则古曰尧山也。岊山有唐尧庙,故《文选.南都赋》云「甘厥龙而为醢,视鲁山而来迁。奉先帝而追孝,立唐祀于尧山」是也。

卫庆耕田得大珠

卫庆者,汝坟编户也。其居在温泉,家世游惰,至庆乃服田。尝戴月耕于村南古项城之下,倦憩荒陌,忽见白光焰焰起于垄亩中若星流。庆掩而得之,遂藏诸怀。晓归视之,乃大珠也,其径寸五分,莹无纤翳,乃衣以缣囊,缄之漆匣。会示博物者,曰:「此合浦之宝也,得蓄之,纵未贵而当富矣。」庆愈宝之,常置于卧内。自是家产日滋,饭牛四百蹄,垦田二千亩,其丝枲他物称是,十年间郁为富家翁。至干符末,庆忽疾,虽医巫迭进,莫有征者,踰月病且亟。忽闻枕前枪然有声,庆心动,使开匣,珠有若缕,色如墨矣。数日而卒,珠亦亡去。自是家日削,子复不肖,货鬻以供蒱酒之费。未释丧,室已如悬罄矣。

董汉勋宴阵没同僚

汝坟部将董汉勋,善骑射,力兼数人,趫捷能斗。累戍于西北边,羌人惮之。干符丙申岁,为汝之龙兴镇将。忽一日,谓其妻曰:「来日有十余故人相访,可丰备酒食。」其家以为常客也。翼日,盛饰厅事。至辰巳间,汉勋束带出镇门,向空连拜,或呼行第,或呼字,言笑揖让而登厅。其家大愕,具酒食若陈祭焉。既罢,其妻诘之,汉勋曰:「皆曩日边上阵没同侪也。久别一来耳,何异之有?」后汉勋亦无恙。至明年秋八月晦,青土贼王仙芝数万人奄至。时承明之代,郡国悉无武备。是日,郡选锐卒五百人,令勇将爨洪主之。出郡东二十里苦慕店,尽为贼所禽,唯一骑走至郡。郡人大惊,遂闭门登陴,部分固守。汉勋以五百人据北门。九月朔旦,贼至合围,一鼓而陷南门,执大守王镣。汉勋于北门乘城苦战,中矢者皆应弦饮羽,所杀数十人。矢尽,贼已入,汉勋运剑复杀数十人。剑既折,乃抽屋椽复杀数十人。日夕饥疲,为兵所殪。贼帅亦嗟异焉。

赵将军凶宅

许都城西之北陬,有赵将军宅。主父既没,子孙流移,其处遂凶,莫敢居者。亲近乃榜于里门曰:「有居得者便相奉。」干符初,许有游氏子者,性刚悍,趫捷过人,见榜曰:「仆猛士也,纵其妖异,必有以制之。」时盛夏既夕,携剑而入。室宇深邃,前庭广袤。游氏子设簟中庭,絺绤而坐。一鼓尽,阒寂无惊。游氏子倦,乃枕簟面堂而卧。再鼓将半,忽闻轧然开后门声。蜡炬齐列,有役夫数十,于堂中洒扫,辟前轩,张朱帘绣幕,陈筵席,宝气异香,馥于檐楹。游氏子心谓此必小魅耳,未欲迫之,将观其终。少顷,执乐器,纡朱紫者数十辈,白东廊升阶;歌舞妓数十辈,自后堂出,入于前堂。紫衣者居前,朱绿衣、白衣者次之,亦二十许人,言笑自若,揖让而坐。于是丝竹合奏,飞觞举白,歌舞间作。游氏子欲前突禽其渠魅,将起,乃觉髀间为物所压,冷且重,不能兴;欲大叫,口哆而不能声。但观堂上欢洽,直至严鼓方散。灯火既灭,寂尔如初。游氏子骇汗心悸,匍伏而出。至里门,良久方能语。其事后,卒无敢居者。

鲁县纥豆将军庙

汝州鲁县,元魏时西广州也。刺史纥豆陵层,雄勇有智略。及卒,将吏奉遗旨窆于子城南之左却敌上。今县治其中,于却敌前立庙,题云「纥豆将军」,岁时奉祀焉。

王知古为狐招壻

咸通庚寅岁,卢龙军节度使、检校尚书左仆射张直方,抗表请修入觐之礼,优诏允焉。先是,张氏世莅燕土,民亦世服其恩。礼燕台之嘉宾,抚易水之壮士。地沃兵庶,朝廷每姑息之。洎直方之嗣事也,出绮纨之中,据方岳之上,末尝以民间之休戚为意;而酣酒于室,淫兽于原,巨赏狎于皮冠,厚宠集于绿帻。暮年而三军大怨,直方稍不自安。左右有为其计者,乃尽室西上。至京,懿宗授之左武卫大将军;而直方飞苍走黄,莫亲徼道之职。往往设罘罝于通衢,则犬彘无遗,臧获有不如意者立杀之。或曰:「辇毂之下,不可专戳。」其母曰:「尚有尊于我子者耶?」则僭轶可知也。于是谏官列状上,请收付延尉。天子不忍置于法,乃降为燕王府司马,俾分务洛师焉。直方至东都,既不自新,而慢游愈极。洛阳四旁,翥者、攫走者见皆识之,必羣噪长嗥而去。有王知古者,东诸侯之贡士也。虽薄涉儒术,而素不中春官选。乃退处于三川之上,以击鞠飞觞为事,遨游于南邻北里间。至是有绍介于直方者,直方延之,覩其利喙赡辞,不觉前席,自是日相狎。壬辰岁冬十一月,知古尝晨兴,僦舍无烟,愁云塞望,悄然弗怡,乃徒步造直方第。至则直方急趋将出畋也,谓知古曰:「能相从乎?」而知古以祁寒有难色。直方顾小童曰:「取短皁袍来,请知古衣之。」知古乃上加麻衣焉。遂联辔而去,出长夏门,则微霰初零;由阙塞,而密雪如注。乃渡伊水而东,南践万安山之阴麓;而鞲弋之获甚伙。倾羽觞,烧兔肩,殊不觉有严冬意。乃雾开雪霁,日将夕焉。忽有封狐突起于知古马首,乘酒驰之,数里不能及,又与猎徒相失。须臾,雀噪烟暝,莫知所如。隐隐闻洛城暮钟,但彷徨于古陌樵径之上。俄而山川黯然,若一鼓半。试长望,有炬火甚明,乃依积雪光而赴之,复若十余里。至则乔木交柯,而朱门中开,皓壁横亘,真北阙之甲第也。知古及门下马,将徙倚以达旦。无何,小驷顿辔,阍者觉之,隔壁而问阿谁。知古应曰:「成周贡士太原王知古也。今旦有友人将归于崆峒旧隐者,仆饯之伊水滨,不胜离觞;既掺袂,马逸复不能止,失道至此耳。迟明将去,幸无见让。」阍曰:「此乃南海副使崔中丞之庄也。主父近承天书赴阙,郎君复随计吏西征,此惟闺闱中人耳,岂可淹久乎?某不敢去留,请问于内。」知古虽怵惕不宁,自度中宵矣,去将安适?乃拱立以次。少顷,有秉蜜炬自内至者,振管辟扉,引保母出。知古前拜,仍述厥由。母曰:「夫人传语:主与小子皆不在家,于礼无延客之道。然僻居于山薮接畛,豺狼所嗥,若复固拒,是见溺而不援也。请舍外厅,翌日可去。」知古辞谢,从保母而入。过重门侧厅所,栾栌宏敞,帷幙鲜华。张银灯,设绮席,命知古坐焉。酒三行,复陈方丈之馔,豹胎鲂腴,穷水陆之美,保母亦时来相勉。食毕,保母复问知古世嗣宦族及内外姻党,知古具言之。乃曰:「秀才轩裳令胄,金玉奇标,既富春秋,又洁操履,斯实淑媛之贤夫也。小君以钟爱稚女,将及笄年,尝讬媒妁为求佳对久矣。今夕何夕,获遘良人?潘杨之睦可遵,凤凰之兆斯在,未知雅抱何如耳?」知古敛容曰:「仆文愧金声,才非玉润,岂家室为望,惟泥涂是忧。不谓宠及迷津,庆逢子夜,聆好音于鲁馆,逼佳气于秦台。二客游神,方兹莫及,三星委照,唯恐不扬。倘获讬彼强宗,睠以佳耦,则生平所志,毕在斯乎?」保母喜,谑浪而入白。复出,致小君之命曰:「儿自移天崔门,实秉懿范。奉苹蘩之敬,知琴瑟之和。惟以稚女是怀,思配君子。既辱高义,乃叶夙心。上京飞书,路且不远,百两陈礼,事亦非僭。忻慰孔多,倾瞩而已。」知古磬折而对曰:「某虫沙微类,分及湮沦,而钟鼎高门,忽蒙采拾。有如白水,以奉清尘;鹤企凫趋,唯待休旨。」知古复拜。保母戏曰:「他日锦雉之衣欲解,青鸾之匣全开,貌如月华,室若云邃,此际颇相念否?」知古谢曰:「以凡近仙,自地登汉,不有所举,谁能自媒?谨当铭彼襟灵,志之绅带;期于没齿,佩以周旋。」复拜。少时,则燎沈当庭,良夜将艾,保母请知古脱服以休。既解麻衣,而皁袍见。保母诮曰:「岂有逢掖之士而服短后之衣也?」知古谢曰:「此乃假之于与所游熟者,固非己有。」又问所从,答曰:「乃卢龙张直方仆射所借耳。」保母忽惊叫仆地,色如死灰。既起,不顾而走;入宅,遥闻大叱曰:「夫人差事!宿客乃张直方之徒也。」复闻夫人者叫曰:「火急斥出,无启寇雠!」于是婢子小竖辈羣出,秉猛炬,曳白棓而登阶。知古囗儴,趠于庭中,四顾逊谢,詈言狎至,仅得出门。才出,已横门阖扉,犹闻喧哗未已。知古愕立道左,自怛久之。将隐颓垣,乃得马于其下,遂驰去。遥望大火若燎原者,乃纵辔赴之,则输租车方饭牛附火耳。询其所,则伊水东草店之南也。复枕辔假寐,食顷,而震方洞然,心思稍安。乃扬鞭于大道,比及都门,已有张直方骑数辈来迹矣。遥至其第,既见直方,而知古愤懑不能言,直方慰之。坐定,知古乃述宵中怪事。直方起而抚髀曰:「山魈木魅,亦知人间有张直方也。」且止知古。复益其徒数十人,皆射皮饮羽者,享以卮酒豚肩,与知古复南出。既至万安之北,知古前导,残雪中马迹宛然。直诣柏林下,则碑板废于荒坎,樵苏残于密林,中列大冢十余,皆狐兔之窟宅,其下成蹊。于是直方命四周张罗彀弓以待,内则束缊荷锸,且掘且熏。少顷,羣狐突出,焦头烂额者、罝罗罥挂者、应弦饮羽者,凡获狐大小百余头,以其尸归。三水人曰:嗟乎王生,生斯世不谐,而为狐貉所侮,况其大者乎!向若无张公之皁袍,则强死秽膻之穴矣。余时在洛敦化里第,于庠集中博士渤海徐公谠为余言之。岂曰语怪,以摭奇文,故传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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