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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入龙宫凡夫行雨 酬茶恩义士封尸

却说李靖生于隋文帝之时,京兆乡中李家村人氏。字青莲,又名药师,道号三元道人。幼喜读书,父亲早逝,母亲刘氏勤于纺绩。李靖勤于采薪,贫苦自守,分毫不敢妄为。一日,奉着母亲刘氏之命,往洛阳探亲。时洛阳大旱,李靖行得又饥又渴,及至柳家店,见一座茶店,牌上书“修来茶社”四字。李靖入座,急呼拿茶来。一老妪不慌不忙捧着一壶茶、一个杯,放在桌上,说道:“客人用茶。”李靖渴得口内生烟,执着就饮。却嫌这茶是一壶滚水,如何吞得下去?只得连连细细而饮。老妪见了这样光景,又添一壶不热不凉的茶来。李靖接着,囫囫囵囵,一吸而尽,伏在桌上,呼呼而睡。过了一个时候,方才醒来。双手将眼揉了几揉,又取茶饮,老妪止住道:“客人伤了暑气,这有绿豆粥汤,可用些。”李靖接着,又喜又爱,连吃了四大碗,方开口道:“多谢妈妈!就请问这到洛阳,还有多少路?”老妈道:“还有四十余里。”李靖道:“茶钱、饭钱共该多少?”老妈道:“贫婆姓庞,中年失偶,膝下无嗣,在此施茶以修来世。漫说客人只饮茶一次,就千次万次,是不敢受你钱的。”李靖向上作了一个揖道:“既然如此,晚生以一礼为谢!”就辞了庞母,背着包袱,望大道而行。

行了二十余里,见一座杨林,干得枝枯叶落。李靖却就阴凉之处,打坐纳凉。坐了半个时辰,拿起行李,又望东而行。行不上十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不觉心慌。又行五里,但见星斗横天,不辨南北。心中想道:“倘有虎狼当道,怎生是了?即不然或遇着强人劫抢行李,亦只好听其自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见一点灯光,似在半山之际,远远一里之谱,遂望见灯光。行不上一里,果然一座小土山,松柏交荫,灯光又不见了。遂摸着山势,寻上山来,并不见人家。此时李靖心下又无主,叉手足,目侧耳,凝神伺听,隐隐闻妇人相语之声。靖大呼道:“何人在此说话?祈指吾径路。”连响数声,无人答应。李靖无法可施,大声喝道:“有迷路人在此!”只这一声喝去,山谷齐鸣。忽然山阿之下,灯光四射,二女娘问道:“何处狂夫,夤夜在此大惊小怪?”声音滴滴,犹如阁上箫声,花间燕语。李靖答道:“我是远路探亲,迷失路径,不敢投宿,愿求指引。”女娘道:“此处二十余里,前后并无人家。既是远路客人,待我二人禀过主母,或者许客借宿,亦未可知。”未及半刻,二女娘挑灯叫曰:“主母有命,请客至草堂上坐。”李靖约行百步,见朱门丹户,云霏玉宇,光华耀目。随着女娘依栏杆而行,举目四下观看,两廊开阔,中有水晶牌坊,金书“丹霖灵府”四字。李靖心下想道:“原来是俗家借居僧寺。”进了大厅,又不见神像,只见珠灯夺目而已。一长联云:步虚空云飞万里,奋精神浪贯百川。

走进客房,二女娘道:“客人请坐,主母即刻出来相见。”李靖告坐。见珊瑚为几,白玉为桌,玛瑙砌阶,玻璃作窗,上书短联云:唾津资造化,呼气塞虚空。

此时李靖疑在梦中。二女娘向内呼道:“客人在此,奉茶来。”闻室中唧唧哑哑,有三四人答应。瞬息间,锦衣女童对对而出,一个捧水,一个捧茶,一个捧果,一个捧香,排布桌上,分列两旁,与二女娘俱侧身而立,向着李靖,十分恭敬。李靖却不慌不忙,净手饮茶食果。

二女娘谓李靖曰:“主母至矣。”李靖急抬头看时,见一老妈鹤发童颜,黄衣短襟,策杖而来。李靖连忙起身施礼。老妈曰:“年老之人,不能答礼,先生休怪!”李靖又谦逊了一回,方才敢坐。老妈曰:“贱躯性僻,不喜与俗人居,却喜与善人清谈。故不惜残朽,与先生少坐。”李靖曰:“晚生性情疏慢,不学无术,恐见辱于长者。”老妈曰:“观君品节详明,德性坚定,莫非佳士乎?”少顷,女童罗列酒肴,果然山珍海味,玉液琼浆。李靖吃了几杯,不敢多饮,固辞乃已。因问曰:“太夫人尊姓,太公可在世否,有几位公郎?”姥曰:“老妇姓金,夫君中年去世,二子名金鳌、金鲤,毕往北海探亲未回。几个顽仆见主人外出,老妈慈懦,俱醉卧不起。先生今日受了辛苦,早安宿罢。”遂起身向丹墀咳了数声,犹如洪钟振响,惊起十数个狞狰大汉,面貌有善有恶,皆来拱手听命。姥曰:“尔等去打扫迎宾馆,送客人安睡。”众大汉诺诺连声。李靖随着大汉走过数处曲栏,将行李铺在床上,叫众人出房去了,自己和衣而卧。心中想道:“这个人家,定是在朝廷做过大官的,不然那得如此富贵?”未及二更时分,忽闻扣门甚急,闻室中惊呼:“天使至!”李靖忙起侧耳而听,但闻异香满室,不闻一毫声息。将欲就寝,数仆请曰:“主母请先生起。”李靖急整衣而出,老姥迎而谓曰:“本不宜使先生知予行踪,今有事相烦,不得不言。予乃本境龙神,上帝怪此地民习奢侈,以旱年告诫,使知稼穑艰难。洛阳令张公瑾志诚祈雨,感格上帝,方才御旨下降,限子末丑初,大雨时行。恨二子探亲未回,予年朽迈难以转侧,欲烦先生代我身行雨。”

靖曰:“靖乃一介凡夫,如何能行雨?”龙母曰:“不难。”命左右将洪钟乱撞,众神蜂拥而至,皆向龙母稽首。龙母曰:“御旨前来,子末丑初,甘霖弥野。尔等作速登程,毋违天意,以副众望。”众神曰:“惟命是听。”龙母又命左右牵龙驹来,龙母曰:“请先生乘此龙驹。”手授寸余一个净瓶,谓靖曰:“此先天至宝,内藏壬癸之精,驹若嘶鸣,汝便倾一点水在鬃上,切不可乱施。”靖曰:“然。”左右将缰绳一撒,龙驹四足腾空。此时,李靖头顶星月,足履风云,雷公在左,电母在右,雨师在前,风伯在后,乘着电光,俯视下界,历历在目。却依龙母之言,不敢妄施雨点。风驰云飞,也不知行了几多路程。忽然望见柳家店,心中想道:“此处较他处望雨更甚”,又念庞母施茶之恩,不免以公报私,竟将净瓶一连滴了八九点。那驹也不敢再鸣,直行过百十里,那驹复鸣,李靖仍然发雨。又不知行了多少地方,雨师曰:“雨足矣!尔等先回,待我分开阴阳,收了云雾,即来缴旨。”李靖等先回。龙母曰:“有劳先生了。”吩咐众圣各回本位。龙母曰:“天尚未明,先生辛苦一夜,仍回客房休息罢。”李靖曰:“谨如尊命。”

将欲就寝,又闻扣门者甚急。左右开门,见二位少年惊慌而至。龙母责之曰:“昨夜若非李先生至此,汝等有灭族之罪矣。李先生代汝效劳,宜速拜。”二位龙子请李靖出来,向靖再拜。二龙子曰:“愚弟兄与北海龙王为长夜之饮,不期御旨下降,先生真是我全家恩人!”李靖未及答时,又扣门者甚急。二仆上前禀曰:“天使至!”金鳌、金鲤忙排香案,跪接御旨。为首一位金甲尊神,领着数十个虎贲之士,持矛仗剑而立。金甲神展开御旨读云:无极至尊昊天上帝诏曰:金鳌、金鲤,不遵御旨,妄施雨数,柳家店一村,男女尽殁,淹死良民五百五十三人。念尔先世有功于社稷,不忍加诛,命值日可刑正神,鞭金鳌三百,鞭金鲤二百,减一等,降受伯爵。候有功之日,再行升赏,毋负朕望!

诏书宣罢,金氏弟兄望天谢恩,解衣伏地。左右武士动起手来,打得皮开血溅,呻吟之声令人鼻酸。龙母在一旁痛哭。室中六个女娘、十数个家丁,见主人受杖,皆掩面流涕,吓得李靖战栗不已。须臾,左右收了刑,众仆扶主人入内室去了。金甲神谓龙姥曰:“若非汝有功于社稷,二子难免剑下之诛矣。以后行云布雨,切不可怠玩,吾去也。”李靖站在一旁,形如木偶。

龙母送了天使,慰李靖曰:“先生休惊,若非先生效劳,则误期之罪,更甚于误雨。只是老身不该使二子俱出,以罗此咎。”李靖亦无言可笑。二女娘请靖入书房用饭,李靖好不过意,龙母指二女谓靖曰:“此二女自幼侍予,颇适予意。今欲遣二女使奉先生箕帚,惟先生所择。”靖曰:“靖乃庸夫下士,如何敢上干仙体?此事断然不敢从命!”母曰:“先生虽居尘俗,品若上界真仙,使二女得此佳婿,亦愿足矣!先生幸勿辞焉。”靖曰:“靖贫无赖,采薪度日。茅檐之下,无立锥之土;瓮室之中,无隔宿之粮。即仙姬不弃,靖将何以自立?”二女闻之,皆目视李靖,微微而笑。姥曰:“天之困厄,每甚于豪杰之士。岂不闻人生于世,所患者在寡德,不患寡财?今观二女之意,均非无意于君者。予别无所赠,出夜光珠三颗,开唐宝剑一匣。”谓二女曰:“此珠价值连城,汝二人收为妆资,与先生下山永成百年之好。”二女向龙母下拜,李靖不好推辞,只得也拜谢龙母。母曰:“他二人年长者名春兰,年少者名秋菊,先生宜善教之。”又谓二女曰:“以顺为政者,妾妇之道也。汝二人宜善事先生。吾二子受杖过伤,不能送客,先生海涵。”于是春兰背着行李,秋菊佩了宝剑,随李靖下山。龙母送出大门之外,挥泪而别。

李靖谓二女曰:“柳家店一村男女,皆没于水,吾为之灾也。予欲售一珠,觅尸封葬,以释予愆。”二女曰:“惟君所命。”不上半日,到了柳家店,果然被水淹成大坑。李靖触目伤心,欷再四,觅居近人家,寄居二女,单往洛阳探亲。那亲长见李靖衣服褴褛,却不十分理会。李靖私去当铺中当珠一颗,得银子五千两,仍回柳家店。收买白布一千余匹,又买棺木五百五十三付,不论远近,送一死尸来者,谢银五两。不上四五日,计敛死尸共有五百五十二头。命居近之人遍视群尸,单不见有庞母。李靖出帖,晓谕乡人,有能觅获庞母尸者,谢银一百两。又过了三日,绝无影响。李靖无可奈何,只得束草为人,上书“庞母真魂”四字,入棺安葬,以了心愿。又于各尸封葬之所,烧纸焚帛,虔诚致奠。

次日,收拾行李,欲辞乡人而回。乡人老老少少皆来款留,李靖惟心领而已。将欲起程,客来报曰:“庞母至矣!”靖曰:“庞母安在?”果然庞母策杖而来。李靖曰:“为不见老母,险些寻杀小人。”庞母曰:“适闻乡人语先生过用其情,老妇在世尚且感激不尽,况死于地下者!”说罢,向李靖下拜。李靖连忙扶起,曰:“妈妈出此大难,真乃吉人天相,不知妈妈何以预知而逃?”庞母曰:“自先生去后,老妇即发寒疾,只得往舅家暂住。刚病了半月,舅母亦寡贫而衰。昨日闻知先生如此用情,故特地赶来,以酬先生之意。众人曰:“庞母至此,先生可少留数日,使我等各尽其情。”李靖即取出三百〔两〕银子与庞母,另造房屋。又将百两银子,以作庞母养生之资。盘桓三日,拜别庞母,辞了众人,望西而行。乡人尽皆洒泪,依依不舍,李靖也切切而去。正是:点水须当涌泉报,千金一掷不知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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