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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49 章

可能许多姑娘都会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个心上人,那时候正当最好的年纪,陌上花繁,青葱年少;看了他一眼,以为那是一生一世。

那一年,在重峦叠嶂的青山顶上,高耸古秀的安宁塔下,何依依着了一袭月白色与桃红交杂的曳地锦缎长裙。她将焚香插在香炉中,伏地磕头拜了三拜之后,回首便见着了扶易。

扶易一身青衫,微微偏着头,在同寺中的老僧说着什么,阳光洒在他的衣衫上,干净简单。

塔角的铜铃迎风摇曳,袅袅的焚香浮荡,院中那片菩提树洒了满地的斑驳。

何依依当时向佛祖求的是姻缘。

她就站在树下,看着扶易,直到余晖自天际一点一点收起来。

何依依和我说,“齐香,有些人可能模样不是最好的,但你看着他,就会觉得再没有更好的人了。”

我屈膝坐在她身旁,点头道,“我知道。”

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天赐良缘?

她跟在扶易后头,自安宁寺一直到东岳庙,看见她的心上人换上戏服在台上风情万千的样子,一个浅笑、一个展眉,她都牢牢地记在心头上。

何依依舒了口气,叹道,“你可能不会理解,但我那时候就想看看他。看一眼也好。”

我支着腮看扬州灰蒙蒙的天上飞过一行大雁,与她道,“我太能理解了。”

我觉得我应当去和何依依滴血结拜,因为我俩的情感轨迹太具有趋同性了。

何依依从何府偷跑出来,混到戏班子里去学戏。扶易是她的师傅。

本来旁人唱戏是为了生计,寒秋严冬,没有例外,唱得好才有饭吃;但何依依学戏是为了爱情,她想达到的终极境界就是坐在同一间妆屋里,支着腮看扶易面对铜镜,一笔一划地上面妆。觉悟差别这样之大,她根本学不好戏。

当然,她也没想学好。

梨园的老人都苛刻得很,寅时便要起来迎着寒风喊嗓子,倒立在墙头练身段。

倘是练不好,便要吃鞭子。

有那么一回,她捉着床榻埋在被中,死活不肯出去劈腿。她本就不甚用功,这么一骄气惹恼了园中的三爷,挥着鞭子将她白净的手背打得皮开肉绽。她抱着扶易的胳膊,嚎道,“师傅,我不要出去劈腿。”

扶易俯下身来问她,“怎么了?”

她苦着脸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来葵水了。”

看着扶易的耳根渐渐染了一丝绯红,她“咯咯”笑出声来。扶易执了她的手给她上药,搁在唇边细细地吹了吹,再敷上层药粉,动作很轻柔,像羽毛划过心尖上。

人都道梨园学戏苦,普通人也不一定撑得下来,更何况何依依这种大家闺秀。

我想她肯定受了许多苦,只是那时候扶易在、她也在,不觉得苦罢了。

沉沦在爱情里的男女多半如此,承了再多的伤痛、历了再多的苦难,到头来,他一个浅笑就撑开来一方晴天。

何依依不觉得苦,但她爹娘在那头苦的两眼常含泪水。

将她捉了回去,锁在闺房三月不得迈出来一步。

现在的何依依已为人妇,自她面容里半点看不出当年娇纵跋扈的模样,很难想象她是怎么将门锁砸开来,赤着脚慌不迭地跑出府去。

我问何依依倘若重新再来一回的话,她彼时还会不会这么拼命。

她想了想,说,“会。”

她看着栏下枝头上滑落的枯叶,问我,“齐香,要是你,你会怎么样?”

我笑了笑,道,“大抵会和你一样吧。”

所以说爱情是不理智的,我彼时追着安辰到药王谷,从未想过他会不会爱我这个问题。走了一年多,我只想见到他,还好老天眷顾我,没有让我再见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有妻有妾有儿有女吉祥一家。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果真是青春热血地无处安放。

何依依说她只会唱《霸王别姬》这一出戏,因她资质不高,且追求实在太低。

还有一个原由,因为她本就不是戏子,演绎不了那么许多个戏码,不能对着其他人唱浓情软调,所以捡了个技术含量不高,且扶易唱男主角的戏认真地学。

他们一起排戏,扶易会执着画笔给她描上虞姬的妍丽,替她将头饰戴好;与她挨得那样近,告诉她哪一句唱词应当唱升调;在戏台上拥着她,深情地与她道别离。

这样的暧昧和亲近,何依依以为是爱情,我也以为是爱情。

她与何府彻底决裂了。

这里我觉得太冲动了些,毕竟是亲生爹娘,可以寻根白绫在他们跟前哭一哭,做个样子了事。

但何依依偏就是这么倔强的姑娘,认准了就慷慨激昂地一路向北直到撞墙。

她是我见过最非典型的大家闺秀。

这段往事在楼君言出现以前还是往轻松小虐的言情套路发展,在楼君言出现之后,开始走豪门争斗路线。生意的缘故,楼君言买通州郡给何府织了个里通叛党的罪名,一干人入了狱。

何依依说她头一回见楼君言是在衙门偏堂里,明镜高堂那块牌匾下头,楼君言手中摇着一把金边红丝折扇,笑吟吟地和刺史喝茶。

他将茶碗端端正正地搁在桌上,倾身凑近她耳边,“我们来做个买卖,你嫁给我,其他随你。”

何依依执了茶碗扔在他脸上,茶渍沿着他含着笑意的眼角没入翡翠色锦服。

这是何依依印象里的初见,可见楼君言的出场太具有炮灰性。

但其实楼君言早早就见过她,绕到后台去见她卸了妆面的模样。

依照戏本子里女主圣母的剧情发展,如此危难之际,何依依肯定要舍身取义,屈服于无爱婚姻。事实上她确实答应了这笔买卖。

答应之前,她去找了趟扶易。

何依依见了他,头一句话便是,“扶易,我要同你私奔,你答不答应?”

戏班子里的人还在舞刀弄枪排着戏,扶易上了一半的妆面,他骤然止了动作,回过头来看她。

她走近了些,对他说,“我其实不是想学戏,我是想在你身边。我想长长久久和你在一块。你呢?”

她满含期望地看着他,想着昔日里二人在台上的默契缱绻,其实他都知道的,对吧。

扶易回过头去,依旧执着笔描在眉梢间。

他低声说,“胡闹。”

何依依弯了弯唇角,“你看,台面上的事很难说的清真假。”

作戏罢了,站在戏台上,他对她耳语脉脉,深情凝望;不过是因为虞姬和项羽爱得深沉,和她何依依没有干系。谁假戏真作,谁就输了。

再后来,事情就发展地风调雨顺,直至现在这样的境地。

日头渐渐露出来,在枯叶上洒了光影。

她回首看了看台面中间,指着东面的角落,说,“我现在还记得戏里,扶易是从那里上台,披了红色的衣袍,意气风发的样子。”

她说,“旁人都说一个戏子有什么好。说实话,我也说不大清楚,但那时候就是觉得他最好。”

我看着何依依的侧脸,鬓发一丝不落地梳在发髻里,简直想扑过去,和她说:姐妹啊~~我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啊~~

只是我的师傅和扶易不一样,即便是唱唱假戏的机会也没留给过我。

我起身道,“夫人,已经晌午了,回府用饭吧。”

她微微颔首,我将她拉起来的时候,触到她腕上有了喜脉。

回到何府,楼君言已经候在饭桌旁。他含笑与何依依道,“和齐姑娘一道听戏去了?”

何依依微怔,点了点头,执了碗筷开始吃饭。

我瞧见楼君言眉宇划过一丝不悦,咳了一声道,“咳咳,楼公子,夫人有喜了。”

“啪——”何依依手中的竹筷落在地上。

楼君言顿了一顿,既而捉住何依依的手,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哈哈一笑,“你那日当真是去求了送子观音么?”

事后,楼西月问我,“五哥成亲两年,一直未有子嗣,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我默了片刻,点头道,“何依依在她常喝的玄青茶里添了藏红花。”

楼西月说,“她故意的?”

我说,“也许吧。楼君言彼时为了娶她不择手段,将人家害得人财两失,倘若我是何依依,定是要记恨他一辈子。”

楼西月不以为然道,“何家出事前,五哥一直不晓得她就是何府的大小姐。后头知道了,花了不少心思打点了人脉才将此事平了。”

我摇头,“倘若何依依不嫁给你五哥,他会替她做这些事么?”

楼西月敲了我一计,笑道,“自然,他彼时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再去与她道明。”

我愣了愣,“原来是这样,那你五哥怎么不同她说啊?”

楼西月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我很难理解楼君言的所作所为,本来是定位于深情款款的公子哥,他非要摆那么一道,让何依依以为他是个口蜜腹剑的反派。

这日夜里,楼君言与我进行了一次对话,事实证明他真的是个腹黑。

他坐在案边,递了只瓷瓶给我,含笑道,“齐姑娘,扶易的哑疾,以此药方可解。可否请姑娘代劳医好他?”

我吃了一惊,“你、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医扶易?”

楼君言眼角轻挑,笑而不语。

我想了想,说,“是楼公子给扶易下的毒?”

他摊了手,不置可否,慢条斯理道,“还望齐姑娘帮楼某这个忙。眼下依依有喜,这件事不要搅了她的安生。”

我接过药瓶,脑中凭生一个念想,返身回来,问了他一句,“你彼时是不是要挟过扶易?”

楼君言扶着额角,淡道,“楼某从不强人所难,扶易自己做的决断,齐姑娘不如当面问他。”

这桩故事的结尾,便是我托人将解药给了扶易。

听闻,他依旧只唱那么一出戏。

何依依与我在园中散步闲聊之时,露出来一抹笑,颊边两处梨涡渐深,她说,“齐香,我在画小人衣裳,喏,就这么大,明年开春回了京城,找绣坊织出来。”

她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件衣裳,说裙摆要绣上海棠的花纹。

苍翠染霜,渐入冬。

彼时抱着心上人的胳膊说要同他私奔的少女,原来也为人/妻为人母。

我本想当了何依依先前给的那把牙扇,集些银两在四方游历一番,却收了大风带的一封信。

上头只有一行字,是三公写的:丫头,你师傅不大好。

心头咯噔跳了一跳,果然应了我先前那个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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