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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丰镐考信录(6)

《书序》云:“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汉书》“殷”作“纣”);一月戊午,师渡孟津,作《泰誓》三篇。”是以武王伐商为在十一年也。《史记》云:“九年,武王上祭於毕,东观兵,至於孟津;居二年,闻纣昏乱暴虐滋甚,於是武王遍告诸侯以东伐纣。”是亦以伐商为在十一年也。东晋以後,《伪泰誓经传》出,乃以为十三年,而分《序》之四语为两年事,云:“周自虞、芮质厥成,诸侯并附,以为受命之年;至九年而文王卒;武王三年服毕(谓《序》之“十一年”),观兵孟津,以卜诸侯伐纣之心,诸侯佥同,乃退以示弱。十三年正月二十八日(谓《序》之“一月戊午”),更与诸侯期而共伐纣。”《正义》云:“《序》不别言十三年,而以一月接十一年下者;《序》以观兵至而即还,略而不言月日;《誓》则经有年有春,故略而不言年春,止言一月,使其互相足也。”余按:史之记事,以日系月,以月系年,容有有年无月,有月无日,及有月日而无年者,未有以他年之月日系於此年之下者。若渡河果在十三年,《序》必不系之於十一年下明矣。盖伐殷非一朝之事,而渡河则一日可毕,故系伐殷以年,系渡河以月日,乃史之常;正如《春秋》柯陵之盟,先书“夏,公会某某伐郑”,而後书“六月乙酉,同盟於柯陵”;戏之盟,先书“冬,公会某某代郑”,而後书“十有二月己亥,同盟於戏”也。若因年下有事,遂以月日属之後年,则《顾命》之首云“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怿;甲子,王乃ぽ水”,亦可谓甲子为六月之甲子乎!《蔡传》云(在《泰誓序》文下):“《序》言‘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继以‘一月戊午,师渡孟津。’即记其年其月其日之事也。孔氏乃离而二之,於‘十有一年,武王伐殷’,则释为观兵之时;於‘一月戊午,师渡孟津’,则释为伐纣之时。上文则年无所系之月;下文则月无所系之年。”其论当矣。顾吾独异蔡氏既知《伪孔传》为说之不通,乃不取所谓十三年之事(谓“渡孟津”)而还之十一年,反取前後之文(兼“伐殷”句在内)尽属之十三年,而谓《序》文之“十一年”为十三年之误,欲正前人之误而反更甚其误,为可惜也!蔡氏以为今《泰誓》文果周太史之所书耶?姑勿论其誓中所言浅陋剿袭,即以篇首纪事一语言之:《尚书》之事有系於年者,有系於月与日者,从未有系於四时之名者。何者?古固不以时纪事也。《金》之“大熟”言“秋”也,犹之乎言“禾”也;犹《盘庚篇》之云“乃亦有秋”,不可谓“乃亦有春”,“乃亦有夏”也。惟《春秋》一书专以时纪事,──或有时而不月者,未有月而不时者,──故名之曰《春秋》,言此书与他书不同者在此也。若他书皆有春秋,则此书不得独名《春秋》明矣。今《伪泰誓》上篇之首乃云“惟十有三年春,大会於孟津”,不书月而反书时,《尚书》有是文体乎!中篇之首又云“惟戊午,王次于河朔”,蒙日於时而反无月,不但《尚书》无此文体,即《春秋》亦无此文体也。《序》也者,本《经》而作者也,其文虽不能无误,然误亦依傍《经》文,故《康诰篇》首有错简,而《序》遂误以为成王之书,其明验也。若此《泰誓》果在《序》前,则《序》何得取《经》文中明明十三年之事而系之十一年;而司马迁亲见《古文》,又亲从安国问故,若此《泰誓经传》果出安国,则迁又何得以明明十三年者而载之十一年,明明十一年者而载之九年乎!且《序》与《经》异者,当从《经》,谓义理也,事实也,恐作《序》者之未必精审耳。若文字之误,则非作《经》作《序》者之事也,传《经》与《序》者误之也。苟误在於传者,则《序》文可误,《经》文亦可误。然则即使此《泰誓》果孔氏《古文》,亦未见夫“一”之必误而“三”之必非误也。盖《伪泰誓》文之称十三年,实本於《汉书律历志》所采《三统历》之文;而《三统》之为是说,乃刘歆因《洪范序》文而揣度言之者,其初本无的据,而相沿既久,撰《伪泰誓》者因亦靡然从之。蔡氏以其名为《经》也,遂不敢议,而反变易西汉以前之说而从之,嘻,亦已过矣!《书序》、《史记》之文虽不必悉合於《经》,然较刘歆以後之书则为近古,而所谓十一年者於事无所剌谬,亦无以见其必不然,故今备列其文以正《汉志二传》之失。说并见前《观兵》後《孟津条》下。《三统》之误,详见後《访箕条》下。

卷三

武王中

【补】“周武有孟津之誓。”(《左传》昭公四年)

“一月戊午,师渡於孟津。”(《书序》,见《汉书律历志》)

辨逆流疾风之说

《淮南子》云:“武王渡于孟津阳侯之波逆流而击,疾风晦冥,人马不相见;武王操钺秉旄而之(云云)。”余按:此亦“风折,雨洒兵”之事而传闻异词者,不可信。故不采。

【存参】“戊午,度於孟津。孟津去周九百里;师行三十里,故三十一日而度。明日己未冬至,晨星与婺女伏,历建星及牵牛,至於婺女、天鼋之首。”(《汉书律历志》)

【备览】“十一年十二月戊午,师毕渡盟津,诸侯咸会。武王乃作《泰誓》,告於众庶:‘今殷王纣乃用其妇人之言,自绝於天,毁坏其三正,离其王父母弟;乃断弃其先祖之乐,乃为****,用变乱正声,怡说妇人。故今予发,维共行天罚。勉哉夫子!不可再,不可三。’”(《史记周本纪》)

吴或、蔡沈、顾炎武疑《泰誓》

齐、梁以来所传《泰誓》三篇,语多浅陋,先儒往往有疑之者。吴氏云:“汤、武皆以兵受命,然汤之辞裕,武王之辞迫;汤之数桀也恭,武王之数纣也傲;学者不能无憾。疑其书之晚出,或非尽当时之本文也。”蔡氏跋《牧誓篇》後云:“此篇严肃而温厚,与《汤誓》相表里,真圣人之言也。《泰誓》、《武成》,一篇之中似非尽出於一人之口。岂独此为全书乎?”顾氏云:“商之德泽深矣,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武王伐纣,乃曰‘****受洪惟作威,乃汝世雠’;曰‘肆予小子,诞以尔众士殄歼乃雠。’何至於此!纣之不善亦止其身,乃至并其先世而雠之,岂非《泰誓》之文出於魏、晋间人之伪撰者邪!吴氏、蔡氏盖已见及乎此;特以注家之体,未敢直言其伪耳。”

伪《泰誓》掇拾之谬

余按:纣之无道,《尚书》言之详矣。《牧誓》严而不怒,直而不绞,圣人之言也。《微子》意存规戒,指陈无隐,语曲而忧深,情切而意悲,忠臣义士之言也。《酒诰》、《无逸》、《立政》等篇,亦皆和平庄雅,无可议者。独此《泰誓》三篇,数纣之罪,切齿腐心,矜张夸大,全无圣人气象。圣人伐暴救民,何至於此!岂惟武王必无此言,三代以上从未有如是之言也!至其语虽皆有所本,而重复杂乱,绝无章法,即移上篇语於中篇,移中篇语於下篇,亦未见其不可。然则何所见而必分为三度言之乎!先儒之论当矣。惟是篇中所采经传之文舛谬累累,先儒尚多有未及者,略缀数则於左:

古籍称《泰誓》者五条

“天视自我民视”二句,本之《孟子》。“我武维扬”五句,本之《孟子》而少改之。“民之所欲”二句,本之《春秋传》。“纣有亿兆夷人”四句,本之《春秋传》而少改之。“予克受”六句,本之《坊记》。原文皆称《泰誓》云云。虽於上下文义未甚融洽,然於理无大谬,不必深论。

“虽有周亲”条之分割

“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四语,今见於《论语尧曰篇》,而不言其所引何书;玩之殊与誓词不类。且其文本相连,兼与上下之意相属;今割而分之,以“虽有周亲”系“同心同德”下,“百姓有过”系“自我民听”下,则於文义不属。况六句中删其中二句而但引首尾,亦非引书之体。

“天佑下民”条之删改

《孟子》引《书》云:“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曰其助上帝,宠之四方;有罪无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今改其文,云“惟其克相上帝”,可也;云“宠绥四方”,则不可。宠也者,尊之也,贵之也;天可以宠君师,君师安能宠四方乎!《蔡传》以宠为爱,亦强为之说耳。又删“惟我在天下”五字,而云“予曷敢有越厥志”,全失《孟子》之意,而语气亦不完。且《孟子》引《泰誓》“我武维扬”,“天视自我民视”,皆称其篇名;而此但称“《书》曰”,亦恐非《泰誓》中语也。

“同德度义”语失苌弘意

《春秋传》苌弘对刘子云:“同德度义,《泰誓》曰:‘纣有亿兆夷人,亦有离德;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则是《泰誓》之文止後四句,而“同德度义”乃苌弘之言。“同德”云者,即下“同心同德”之谓也。今采此四语而改之以入中篇,又采“同德度义”句入上篇而增“同力度德”於上,如此,则“同德”乃《孟子》“德齐”之意,而德犹不足恃,又视其义何如,不但与下“同心同德”之语不伦,失苌弘之本意,而德之与义岂容有浅深轻重之别乎?况此五句果皆出於《泰誓》,苌弘何得独掠此一句以为己言也!

“除恶务本”为伍员语

“树德务滋,除恶务本”,本《春秋传》伍员谏吴王语而少改之。不但不如原文之善,而此言乃霸主之臣施之於敌国者,若王者则必无是言,况可施之於共主乎!且伍员不称“《书》云”,则非《尚书》文明矣。

“时哉弗可失”为阖闾语

“时哉弗可失”,本《春秋传》吴公子光语而少改之。夫武王之伐纣,以救民耳,岂富天下哉!使纣改过,或纣死而嗣君贤,武王之所深幸也。今如此言,则是武王幸纣无道,惟恐过此以往,後人改纪其政而不得灭之耳,──正与楚斗伯比策随之意略同,──岂圣人之心乎!

《史记》采《泰誓》无三篇中语

历观三篇,无非掇拾前人之语;而引用失当者十之八九,小者乖於文义,大者伤於名教。使武王光明磊落之心,忠厚和平之意不白於後世者,皆此三篇之惑之也!嗟夫,王肃之徒伪撰此书,不过欲绌郑学而伸肃说耳,而岂知其诬圣人而惑後世至於如是乎!昔司马迁亲从安国问《古文》,而《史记》所采《泰誓》文无三篇中一语,则三篇非孔壁中原书明矣。乃後儒反以《史记》所载者为伪。岂亲承其人者反得其伪,而数百馀年後绝灭失传之馀反得其真乎!余不解其为何理也!故今三篇之文概不采。至其年月之谬数,纣罪之附会,说已见前《商纣篇》中及前篇《初伐纣条》下。

【备览】“王以二月癸亥夜陈,未毕而雨。”(《周语》)

【存参】“庚申,二月朔日也。四日癸亥,至牧野,夜陈。甲子昧爽而合矣。”(《汉书律历志》)

辨胶鬲候周师之说

《吕氏春秋》云:“殷使胶鬲候周师。武王曰:‘将之殷。’胶鬲曰:‘何至?’武王曰:‘将以甲子至殷郊。’胶鬲行。天雨,日夜不休。武王疾行不辍,果以甲子至殷郊。”余按:武王伐殷,诸侯会者八百,烽燧所及,纣岂容不知之,而待胶鬲之候!胶鬲,商之贤臣而不见用,至伐殷时非已死则去或废耳,安得尚为纣所倚任!若鬲怀禄不去,坐视殷亡,则亦不成为胶鬲矣!此皆後人妄撰,以见武王之有信耳,非实事也。故不录。

“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曰:‘逖矣西土之人!’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及庸、蜀、羌、{髟矛}、微、卢、彭、濮人: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王曰:‘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昏弃厥肆祀弗答,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夫子勖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勖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弗迓克奔,以役西土,勖哉夫子!尔所弗勖,其於尔躬有戮!’”(《书牧誓》)

《牧誓》与《伪泰誓》之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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