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儿，佑儿他做错什么事了吗？”我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平静的问道。
启曜眼神一凛，冷冷道：“母后难道忘了先祖定下的规矩了吗？”
我呼吸一窒，喃喃道：“你是说—”
“母后猜的没错，儿臣今天来，正是为了这件事。”启曜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笑意，“先祖立下规矩，新皇登基后，其它皇子就必须尽快迁移到封地去，并且无诏不得随意入宫！”
“曜儿！”我不可置信道，“你要赶佑儿走？”
“这是祖宗立下的规矩，并非儿臣的本意，望母后明鉴！”启曜镇定自若的答道，看来他是早有准备。
心酸和无力一同向我袭来，我愣愣的看着我的儿子，我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母后，儿臣已经让尚书大人拟好了旨，只等您的印鉴落下，明日便可昭告天下了！”启曜接着说道。
“不，不。”我失神的喃喃道，“佑儿还那样小，他又没有母亲，将他一个人留在封地，叫哀家如何放心的下啊！”
“照这样说，母亲您是要违背先祖的意思了？”启曜丝毫不理会我的感受，残忍的说道，他似乎不想给我任何能够喘气的机会。
“曜儿，母后求你了。”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蜿蜒流下，我哽咽道，“你们是亲兄弟，你们都是母后的珍宝，母后不能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如果儿臣非要母后在朕和四弟当中选一个呢？”启曜咄咄逼人道，“母后你，是会选我，还是四弟？”
“曜儿！”我无奈的背过身，黯然的闭上双眼。
“儿臣已经知道母后的答案了。”身后传来曜儿冰冷的声音，“四弟已在宫内生活了九年，这已经是儿臣的极限，让儿臣做出这个决定的，不是别人，而是母后你，要说害了四弟的，也是母后您，一切，都是母后一手造成的！”
我猝然转身，只看得见曜儿决绝的背影，泪水滑落至嘴里，又苦又涩！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甚至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只觉得身体摇摇欲坠，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疲惫过，春喜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我。
我轻声叹息：“春喜，哀家错了吗？”
春喜摇摇头：“太后娘娘，皇上总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是吗，他会明白吗？我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我看着春喜的眼睛：“春喜，你后悔过吗？”
春喜心知我指的是当年她为了救我和启轩于水火，不惜委身做庄公公对食的事。春喜轻轻垂下眼帘，低低道：“奴婢不后悔！”
我握住她的手：“春喜，你为什么不后悔？”我激动道，“你完全可以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好男人，只要你跟哀家说你不愿意！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太后娘娘。”春喜抬起头，她的眼神很坚定，“这世间有很多东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庄公公的年纪足以做我的父亲了，刚开始，我确实是因为有求于他，委身做了他的对食，可是，未必看起来相配的就一定会是好的归宿，也未必看起来不完美的就不会圆满，庄公公为了奴婢，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宁愿为奴婢，冒那样大的风险，有他这份心，奴婢就知足了，知足才会常乐，奴婢不后悔！”
我万万没想到，春喜有着这样的领悟，我总是自以为是的以为，她不会幸福，她很委屈，可事实上，她很满足。
知足才会常乐，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是人心贪婪，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身在皇宫，更是如此。
启曜命内官给我送来的圣旨，我始终没有落下印鉴，我的脑海里，不停晃动着启佑那双无辜而又忧伤的双眼。
我抚摸着手中的印鉴，拿起又放下，心乱如麻。
小安子掀开珠帘，打尖通报道：“娘娘，镇国将军来了！”
山雨欲开风满楼，我只是没想到，这只老狐狸这么快就嗅到了不安的气息。
我摆手道：“请镇国将军道大殿等候，哀家一会就出来。”
镇国将军虽是气定神闲得喝着茶，不如从他脸上绷紧的神色看，他显然并不轻松。
我笑道：“今日不知吹了什么风，竟把将军吹到哀家这里来了！”
“老臣参见太后娘娘！”镇国将军起身行礼，眼神却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算计，这是我憎恶的眼神。
“将军不必多礼！”我也懒得再与他客套，开门见山道，“不知将军今日来找哀家，所为何事？”
“四皇子迁居封地一事，太后娘娘迟迟不肯下诏，朝中大臣已经颇有微词，老臣虽然极力压制，但依旧是收效甚微啊！”镇国将军察言观色道，“希望太后娘娘能够早做决断，以安定人心！”
启曜真是比我想象的更深沉，他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居然就懂得利用镇国将军来牵制自己的母后，我的周身忽然涌起一股寒意。
镇国将军的孙女是未来的皇后，所以他势必要尽心辅佐曜儿，在他眼里，佑儿自然也就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我长长叹息：“将军放心，本宫会尽快下诏的！”
“娘娘能下此决断，老臣相信，朝中人心很快就会安定下来。”镇国将军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大殿外，忽然响起器皿破碎的声音……
镇国将军大喝道：“谁！”
然而，接下来，我就听到踏雨慌乱的声音：“四皇子，四皇子！”
我心下一沉，是佑儿，他一直躲在大殿外，他什么都听到了。
我不顾一切的追出去，只看到一个孱弱的背影，轻风将他的长发吹得凌乱，他的白袍在空中寂寞的摇摆着，使此刻的他看起来，有种脆弱到极致的绝望。
“佑儿！”我忽然有种再也抓不住他的错觉。
我的眼前浮现出他那种忧伤的面庞，他近乎哀求的声音：“母后，你永远都不要离开佑儿，好不好？”
可是，这一次，我却要将你无情的抛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