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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吴起沉吟了一下,说道,“后来我不是被迫辞职了吗?老婆带着儿子离开了我。为了赔付那笔所谓的‘精神损失费’,我只得下了海。重庆女人也带着孩子离开了那个男人,我们现在只有经济上的联系,每月我寄笔生活费给他们母子俩。就是这样子。人走到这个地步,只有顺其自然了。”

“你想到过娶那个女人没有?”我好奇地问道,“无论怎么说,人家都给你生了个儿子呢。”

“娶她?怎么可能?”吴起撇了撇嘴角,“难道你要我离开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再娶另外一个带孩子的女人么?”吴起连连摇头道,“我宁愿当个孤寡老人,老了,就进养老院,在那里结束自己的生命。你呢?你们不是也没有小孩吗?怎么计划自己的晚年的?”

我回答说没计划。“懒得计划,过一天是一天。”随后,我这么补充了一句。

同样内容的一封信在同样的时间段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如此反复,毫无休止的迹象,当我第六次收到这样一封信件时,我告诉自己这绝对不是一个闹剧,极有可能比我预期的要复杂得多。那么,这是个阴谋?或者是某种神秘的暗示?我更倾向于将这件事看作某人在阴暗的地窖里为我画的符咒,就像某部恐怖电影里所看到的场景:一个人因为仇恨,他(她)要用针尖反复刺扎小布人,直到仇人在异地痛不欲生。想到这里,我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是的,我厌恶。尽管我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些年,但对这种在背后使手腕的勾当仍然难以接受。究竟是谁在背后这样诅咒我呢?我又值得哪个女人如此仇恨呢?

六封来信使用的都是邮政部门统一印制的白色标准信封,信纸也是统一的A4复写纸,信的内容也一字不易:

张望你好!

多年未见,想必你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幸福吧。

来信是想告诉你,我和儿子都很健康,只是偶尔有点想你。我不知道你把我们母子存放在记忆库的哪个角落里了,甚至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们,但是,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当年我忍受巨大的痛苦和种种非议,坚持把你的儿子生下来,并抚养至今,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提醒你:我们曾经爱过,并因爱而痛苦过。

仔细清理一下你的记忆库吧。

一个你曾经拥有过的女人

没有日期。只能通过邮戳上的日期来辨别每封来信的先后顺序。

我将收到的六个信封整齐地铺排在桌面上,反复查看,我发现,除了邮戳上的日期和寄信地址不同外,其他地方完全一样,连邮票的图案和面值也相同,贴的位置都一样在信封右下角而不是规定的右上角!

寄信人没有在信封下端留下自己的通讯地址。她没有留下任何笔迹,所有的文字(包括信封上的)都是打印出来的。

“一个你曾经拥有过的女人”?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我把六张相同的复写纸用大头针别在一起,每封信的内容平均读了不下十遍,现在,只要我一开口,就担心自己不小心对外人说出了信中的内容来。估计公司里的人注意到了我最近一段时间的神情反常,譬如,有时我会突然将某个职员喊进来,本来想对他(她)交代什么事情的,等到人家站在我面前后,我张张嘴,又忘了想说什么。

我依稀记得第一封信是夹杂在一叠报纸和商务公文中出现的,我订了很多报纸,还有几份经济生活方面的杂志。以后,每个星期一就会出现一封新的。起初,我真还没有把它当回事,报纸上报道这类事情太多了,恶作剧,诈骗,这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时代,生活中发生的怪事、奇事早已麻木了我的神经。一直到第三封信出现后,我才渐渐有些慌乱起来,心想,恶作剧不应该是这样的吧。我仔细分析过信件的内容,咬文嚼字,逐字逐句分析每个字、词、句的含义,从它们的内涵一直解析到它们的外延,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遇到了大麻烦。这封信除了陈述“有个女人为我生了个孩子”和“世上有个小孩是我的儿子”这两个莫须有的“事实”外,没有提供任何其他可查的线索。至于这个写信的女人是谁?那个孩子今年多大了?他们住在哪儿?等等,全都成了悬疑。难道果真如那个女人所说,她这样做只是想提醒我“清理”一下自己的记忆库么?这未免不合常理吧。那天我约吴起喝茶聊天,就是想从他那里获得某种启发。然而,最终我发现目前我所处的状况与吴起当年是有区别的,吴起的“荒唐”还存在一个具体的对象,而我的呢,这一切几乎等于是空穴来风。

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这个神秘女人住手呢?我极度苦恼地揪拽着自己的头发,想着对策。有那么片刻工夫,我脑海里面闪过一丝莫名的快意:老婆虽然不能为我生育了,我居然还是当上了父亲!一丝诡异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但这样的快意很快就被排山倒海的恐慌所覆盖了。倘若这个女人不肯就此罢手,倘若此事被妻子觉察出来,倘若我真有这么一个儿子……我这样假设着,并在假设中聆听到各种混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越来越近了,此外,还夹杂着一张张陌生又似曾相识的面孔,这些面孔像放幻灯似地在我眼前一一闪过,却始终无法定格。

我告诉自己,你要镇定,不能自乱阵脚。

我一次次走到盥洗间里的玻璃镜子里怔怔地打量自己,一遍遍用凉水冲洗平头,说道:“我不相信!”

是的,我不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但每当我转身走回到办公桌前时,这叠被我视为“废纸”的东西又活灵活现起来。我把它们揉成一团,不久它们就重新伸张开来,像一朵朵妖艳邪恶的花蕾绽放;我把它们锁进抽屉里,它们仍然在挣扎,膨胀,而抽屉似乎也随之改变了形状,榫子几乎脱裂开来……

终于,在收到第六封信后,我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办公室,乘电梯下到地面。我站在马路边,观望着潮水般汹涌的人流,真想对着他们大喊大叫:“你是谁?”那一刻,我的五官被愤怒扭曲得不成人形了。我举着白色的信封对着人群挥舞了半天,直到手臂酸痛,才一屁股跌着在路边苗圃的护栅栏上。我想,再这样持续一段时间我会疯掉的。我倒不怕疯,只是担心自己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而疯。

觉察出我有疯癫倾向的至少有两个人:一个是公司秘书小柳,另外一个是杨芬。

小柳是我公司创办不久应聘来上班的,已经属于公司元老级的员工了,年近三十,人长得不算漂亮,但容貌端庄,或许是由于性情有些古板吧,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她在大学里念的是文秘专业,平时在公司的主要工作是收发各种函件,接听电话并做会议记录,最近两年也时常帮我处理一些业务,相当于经理助理的角色。我的办公室与职员们的工作间用一块花玻璃间隔着,三个设计师和一个会计师坐在蓝色抽屉状的格子间里各忙其事,小柳就坐在敞开的会客间角落,从我老板桌这里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她骨感而有韧性的后背,若是有事情,我会按一下桌面右手的那个黑色按铃,铃声一响,小柳就会扭过身来,先冲我笑笑,随后起身抻抻衣摆款款地走过来敲门。

出了这件事情后,我经常伸手按铃,害得小柳一个上午就要来回白跑数趟。我不是故意要这样捉弄她,但是我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是一种既想操守秘密又特别想与人分享的奇怪心理,我一次次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那黑色的按铃。昨天下班前,小柳终于忍无可忍,主动来找我了,她质问我是不是对她的工作不够满意,我说没有啊。那您为什么老是叫我进你办公室呢?她红着脸说道,公司里的其他人都在私下议论我们之间的关系呢。是吗?有这事?我躲闪着小柳清澈冰凉的目光,支吾道,没事的,你很好,跟我这么多年了,工作一直不错啊。那就请您今后少按这个铃吧,她说着,弯腰清理了一下沙发上面的杂物,特意将一沓过期的报纸拿到我的办公桌上,盖住了那个按键。

至于杨芬,她就更惊诧于我最近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变化了。我在前面说过,最近一段时间我很少像从前那样下班后在外面逗留了,几乎每天都比她先回到家里,做她爱吃的饭菜,等她回家。女人在这方面天生敏感,虽然杨芬在嘴上夸我能干、勤快,但她在心里一定问过无数遍这个问题:这个人究竟怎么了?还有一点让她迷惑的是,我近来看电视不再像从前那样专注于经济频道,我几乎不专注于任何频道,每次坐在电视机前,我总是手握宝贝似的遥控器,在按键上胡乱按着,先从“1”翻到“97”,接着,再快速翻一遍,再接下去是东按一下西按一下。我盯着屏幕,杨芬盯着我……她能不感到奇怪么?除了按遥控器,我还喜欢有事无事地拿出手机在键盘上胡乱按着,按键“嘀嘀”直响,她能不感觉奇怪么?

杨芬以前曾警告我不要在外面乱来,我鼻子灵得很,你知道的,只要你和哪个女人挨近点,我都可以闻出那个女人的气味来,她正儿八经地说道。那时候,她的确有一只灵验的鼻子,嗅觉灵敏。但自从出了那桩医疗事故以后,她就什么气味都闻不出来了。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她似乎又逐渐恢复了嗅觉的灵敏,常常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星期天上午,我去了趟邮局,胳膊里夹着那只新款的男式“dunhill”手包,包里面有许多隐秘的夹层,每个夹层功用各异。这个包还是几个月前杨芬特意为我买的,我把驾驶证、身份证,以及各种磁卡、银行卡、购物优惠券等都放在里面了。此刻,我又在里面增加了那六封神秘的来信。我去邮局的目的是查找寄信人的某些线索,希望他们尽可能地为我提供一些,哪怕是蛛丝马迹。

我将六只空信封伸进橱窗,递给那个正在发呆的年轻人,说明了我的来意。年轻人看了我一眼,默默接过信封,在桌面上摆成一排,对比着每个邮戳内面的时间与地址。只见他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念念有词,总之,一副极其认真且富有经验的表情。我站在柜台外面,我的面部表情随他的表情变化而变化,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激动。年轻人约莫比较、甄别了七、八分钟,然后默默地将信封整理好递还给我,有些难为情地嗫嚅道,“对不起,实在查不出其他线索。除了这些日期和寄信的地址,哦,可以肯定,六封信分别是从六座不同的城市寄发出来的,每次寄信的间隔周期为五天,也就是说,就是说,这个人每星期给你寄这么一封信,啊,嗯……”

未等他絮叨完诸如此类的废话,我就收好信封快步走出了邮局大门。估计我走出去好几十米远了,那家伙仍然在那里喃喃低语,若有所思。我在心里骂了他一句“傻×!”与此同时,我似乎隐约听见他在背后骂我“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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