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他对着这里的旷世奇景发下千般誓言:“今生定娶杜丽艳为妻,倘若有变,就让我不得好死!”并商量好,再做几次这种偷运木材的生意后,就把杜丽艳带出去成亲。并憧憬着未来的再次向杜丽艳许诺:“我们一起在我的家乡办一个餐馆或商店,到时候你就在家当一个老板娘,过一种幸福安适的小日子。”
其实,郑远宏是有妻室的男人。他的妻子马琳玉是长安县城一家有钱人家的千金,只是人长得蛮黑粗壮些,自小家里又骄纵,养成了刁钻顽劣的男孩性格,二十七八岁了没人上门提亲,有钱的父亲给一座临街带门面的两层楼房悬赏招婿,生得英俊也有高中文化程度的郑远宏,由于家里弟兄多,又住在偏远的乡下,家里又穷,为他娶不起媳妇,两个哥都快四十了还在家打着光棍。别人介绍他到城里马家应聘,当他第一次看到马琳玉的长相时,心里就先凉了几分,但无奈的是,自己总得逃离那个可怕的恶劣的生存环境,这是最好的跳板。于是,他欣然答应了下来。
马琳玉对他倒是极其的满意。就这样他们很快成了亲,结婚的一切全由马家操办,郑远宏只是两个肩膀抬张嘴进了这家门,一夜之间由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乡间农民的儿子变成城里一个暴发富户的东床快婿。
结婚后,他们夫妻单住在这边的两间两层的小洋楼里。妻子用他爹给的婚礼金办起了一个小百货门市部。日子象流水,慢慢向前过,时间长了,觉得妻子还可以。
人就是这样,长得美丑就是生人第一眼的评价是最准确的。时间一长,看习惯了,美人也就不是多美的,丑人也就不再很丑了。反正马琳玉是女人该有的东西,她一样也不少。就如人每天要吃饭,端个粗老碗或端个精美的景德镇官窑细瓷碗,只是吃饭时的感觉有差异而已,但吃进去的东西到身体内发挥的功效都是相同的。那样,与其说是端个玉碗喝菜汤,还不如端个粗糙土碗吃干饭来得实惠。
婚后两人的小日子过得很是可以。这样的日子一晃五六年过去了,马琳玉仍没有一点怀孕的迹象,她的刁悍性格又显露了出来。她说:定是你有毛病,我是好好的。整日在家横吵竖闹,要去抱养一个孩子。
郑远宏说:我们都到医院去检查一下,若真是我们之间谁有病再抱也不迟。马琳玉就撒泼,弄得郑远宏害怕在家里呆,就跟着几个朋友做生意,也常以生意为借口就出去躲个十天半月的,马琳玉见丈夫倒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每一趟回来,都能交给她许多钱。又听说,山里有很多人家不讲计划生育,越穷越生,没有男娃的几时不生男娃不罢休,没有女孩的,一生四五个儿子还在山上山下的躲着生了儿子就偷偷送人,有时候把刚生下来的娃用烂被子一包,往篮子里一装晚上偷偷放在缺娃富户的门口,或者送到乡政府门旁一放,只要娃有人能发现不至于饿死,也不问娃的去向。接下来继续偷生,即使搞计划生育的工作队下来扒房抬家俱都不在乎,反正要等到生出理想的娃才肯去做绝育手术。
她就一心等着丈夫从山里给她抱回一个家里不知去向下落的小男孩或小女孩。
其实马琳玉早就知道是自己不能生育,因为自己在17岁那年得过一场病,在身体检查时,医生无意间查出她患有先天性卵巢疾病,断定她一辈子没有生育能力,也就是从那时起,她的性格就变得无比凶悍。这些都成为她芳龄二十七八还待字闺中的主要原因,这也是她父母在家有儿女三四个的情况下,还为她招婿进门的主要原因。
这些情况,慢慢由郑远宏的生意朋友陆续的传到了他的耳中,他就从心里打定主意,在外面打野食也要有一个自己的骨肉后代。
山中的小家碧玉杜丽艳就成了他心目中最好的人选,他不惜花钱对其进行物质的利诱。真没想到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招不住几个回合就成了他的战利品。更可喜的是,这女孩自从在他这里尝到了作女人的甜美滋味后,对他的依赖和爱恋真是空前的。
他这个入赘人家门下做着低眉顺眼的“小媳妇”似的男人,也第一次尝到被一个依人小鸟般的女孩跟前跟后,千依百顺由他摆布的感觉真好,第一次感到了做一棵能让青藤攀援缠绕依偎依靠的大树才是强健男人英勇善战的本色。
杜丽艳这片经他反复开垦的处女地里,还真是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很快这个女孩就怀孕了,他心里是又喜又急。喜的是,他郑远宏终于有后了;急的是,他给杜丽艳及其全家的承诺无法兑现,他就决定等杜丽艳把小孩生下来后,把娃设法领走,再给她找个人家嫁了。
反正他从来没有给杜丽艳说过自己是哪里的人,这女孩也信任的从来都没有问过他。
谁知老天不作美。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郑远宏在今年四月贩两车木材出去,货物脱手后,拿着大把的钞票跟几个朋友去嫖娼,轮奸了一个酒楼的小姐,当时说好每人50元钱,结果其它几个人全都提着裤子跑了,只有郑远宏给了50元钱。
那个小姐一气之下,以强奸罪把那另外几个人告到了当地派出所,警察从他这里顺藤摸瓜,抓住了那几个同伙,但同伙不服气,狗咬狗的又一齐供认他是主谋。按强奸罪应判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徒刑,只是在证据上,那个告状的小姐始终否认郑远宏有强奸她的事实。于是经过检察院起诉、法院立案侦查,最终,判处郑远宏有期徒刑一年。
这边杜丽艳就在娘家怀着大肚子望眼欲穿的等待他来接自己出去成亲而不得,只好以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的方式来摆脱困境和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经过子珺几日来悉心的照顾和劝导的杜丽艳,情绪也稳定了,也开始照管小孩,乳汁也很充足。正在床上靠着给孩子喂奶的杜丽艳,见秦老师又端着一钵子鸡汤,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秦老师是岭关镇中学高中部的老师,而杜丽艳是那里初中毕业的学生,她说早认识秦老师,只是没有听过老师讲的课,当然老师的家庭情况和去年小可在学校院里出事的情况她都是知道的。
既然这个孩子已经出生了,而且一天比一天可爱,想想自己反正年龄还小,又是未婚,就这样带着一个黑人黑户的孩子,不说养得活养不活,问题是连个养的地方也没有,自己以后的生活着落都存在着问题。能把小孩托付给象秦老师和楚医生这样的人家,当然是最为理想的。
医生、教师之家,孩子今后的健康教育首先是有保障的,双职工家庭,孩子的商品粮户口也是铁定无疑的,有了这种城镇居民的粮户关系本子,就等于从小就进入了好工作好前途的保险箱里,将是一生衣食无忧前景光明。
杜丽艳年龄虽小,但她毕竟是一个母亲,身为人母的天性就使她会象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无私的为儿女从长计议。
子珺进了病房,放下鸡汤钵子,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说:你先趁热把鸡汤喝了,等会儿,我去给你们办出院手续,搬到我家里住下来,好好将养一下身子,你年龄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能因这再落下一身的病就麻烦了。家里条件毕竟要方便些。
秦老师,真是太麻烦您了,我今后一定要报答您的恩情!杜丽艳感激的说。
子珺说:快不要说这些了,吃饭吧。
子珺在家里的外间用布作隔帘,围出一间小小的空间让丽艳母子住在里面。子珺想无论收养不收养这个小孩,这阵都得先把她们接出院来住下,总不能让她一出院就流落街头,那样搞不好还会闹出两条人命的悲剧来。
身为教师,她的职业责任让她不接过来母子俩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再者,她不收养这个孩子,那么杜丽艳一个未婚女子,在生活无靠的情况下,再带一个小孩,那又将怎样生活?看来收养这个小孩也是一种必然;既然必须收养这个小孩,就得请一个小保姆,与其说单另再请一个保姆,还不如先让这个生活无着落的女孩住下来自己把孩子带大些,断了奶,杜丽艳也长大些后,再帮她找个事情干着,有合适的人家再嫁过去。
江波在这一点上,他听子珺的安排,一来自己也是子珺善心收留的孤儿,在别人有难处需要援手之时,他也应该义不容辞;二来子珺考虑问题一般都是很周全的,这一点也是他从小倾慕子珺的原因之一。
寂静的两个知识分子的家里,忽然住进一个新生婴儿和产妇,房子一下子也显得拥挤起来,平日的安静也被打破。子珺每天很早起床,先替婴儿换好尿布,包好襁褓,自己才洗漱,洗完后,就烧火给月母子做一顿早饭。待她开始吃饭,自己才赶过去上班。这里一直吃两顿饭,早饭9点半到10点钟吃,午饭是下午4点钟吃,这样有小孩吃奶的月子人,两顿饭是远远不够的,当然这些子珺是没有体会的,包括包娃换尿布,侍候月子都是安小倩医生这几天给她刚上的新课。
从那天起,子珺每天下班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首先帮小男孩换尿布,重新包好,再去洗净换下的脏尿布,晾晒好后才开始做全家人的早饭。
江波一下班就给子珺打下手洗菜做饭。
添了两口人的小日子就这样忙碌紧凑的往前过。
转眼到了1992年的“五一”国际劳动节,杜丽艳已和自己的儿子在秦老师家里度过了七个多月了,她给儿子起名叫楚晓康。她之所以直接给孩子康康冠以楚姓,是因为她在这里的这么长时间里,秦老师和楚大夫就是她和小孩的大恩人,也是她和儿子共同的再生父母。要不然走投无路的她,顶着舆论的压力,受着饥寒交迫的痛苦,恐怕只有抱着儿子投河自尽的份儿了。
其实在这个家里,她和儿子都被秦老师和楚大夫当孩子心疼和照顾着。
康康很健康也很可爱,七坐八爬九个月喊爸爸。丽艳一直教儿子喊楚江波爸爸,喊秦老师妈妈,喊自己阿姨,尽管娃还不会叫人,但她一直是那样比着孩子叫,爸爸妈妈。
杜丽艳也很懂事,她自从满月后,就适当的做些轻微的家务劳动,用热水给小孩洗尿布,用热水把菜洗好,趁康康睡觉时,把菜切好,做好准备工作,等秦老师和楚大夫下班回来烧火做饭。等娃再大些,她又当起小保姆的工作,利用小孩睡觉或坐在椅车里玩耍的时间,把家务活都包揽了下来。因为秦老师带的是补习班,再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平时工作特别忙。而楚大夫的工作,不仅仅是医院常规病人,五月是计划生育运动月,岭关镇医院要完成县上分配的计划生育手术指标任务,全镇5000多人口从十五岁到49岁的育龄妇女1800名,需作各类计划生育手术100多例,包括结扎、上环、补救措施等。这样一来加班工作就成了常有的事。
小康的健康活泼可爱,让子珺和江波非常疼爱,丽艳在这里过得也非常幸福。也许是年龄小,身体好,随着小孩的茁壮成长,丽艳这个小母亲也越长越美丽,一个青春阳光的花季女孩,再略带一点少妇的庄重韵致,更显得风姿绰约魅力四射。
她带着小孩,一般很少走出医院的大门,娃坐在椅车里或睡觉时她有时也过去帮正在坐月子的张莺老师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张莺在半月前又生下一个可爱的男孩,这阵儿正幸福的当着母亲,洪大夫很忙,依然是张莺的母亲在这里侍候月子。杜丽艳就经常抱着康康过来陪陪张老师。
一天中午,杜丽艳抱着康康正在张老师这边玩,就听到院子有一个操着关中口音的人问:你们这里有一个叫杜丽艳的女子吗?就是去年在医院生娃娃的那个女孩。
只听有人回答:这是医院,几乎每天都有生娃的,去年在这生娃的人多了,谁知道呢?
只听关中口音又说:就是去年上吊自杀被人救下生娃的那个女子,听说她就住在医院家属楼上。
杜丽艳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知道是那个烂心烂肺的郑远宏找来了。虽然她这阵很恨那个害得她差点丢掉性命的挨千刀万剐也不解恨的男人,但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她们之间有过一段快乐的恋情,更何况自己也想知道他为什么抛下她和肚里的孩子而不顾,直到今天才来找她们母子。
她就把康康交给张莺的母亲说:阿姨,请您替我照看一下康康,我去上个厕所就回来了。
她就快步跑下楼。她都快走到郑远宏跟前了,郑远宏也没认出来。
的确,她的变化是很大的,原来的一个山村小丫头,只是一种朴实的少女青春美,现在出入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穿着打扮行为举止都有一种端庄矜持的大家闺秀的风范气质,也许是正处在发育成长中的女子变化总是很惊人的。在这种关键时刻,饮食营养的均衡,生活习惯上的陶冶很快就改变了一个人。
当郑远宏认出了朝他走过来的这个丰腴窈窕、皮肤白晳、气质优雅、光彩照人的年轻女子正是他这一年铁窗生涯中朝思暮想的小丽艳时,他惊呆了。
郑远宏高兴的高声招呼说:艳儿,一年多不见,你长高了,人也更美了。
丽艳没有接他的话,冷淡的说:你咋找到这来了?走,我们出去说话。说完自己就径直朝医院的大门外走去。
来到医院对面路下的河堤上,杜丽艳站定看着跟过来的郑远宏。心想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眼皮子浅,竟然看上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生意人。白居易先生在《琵琶行》中早就说过“商人重利轻别离”。自己竟然还对他痴情不忘,还为他殉情断肠,现在想来,真是不值!
郑远宏从见到杜丽艳到这时的第一感觉就是,一年多天气,小小的艳儿长大了,她再也不是千依百顺任他摆弄的小女孩了,而是一个有主见有思想的女子了。不知为什么,他第一次对杜丽艳生出一份敬畏之感来。
不等郑远宏站定,杜丽艳劈头就是一句:我以为你早就死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还回来找我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