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找周伟民谈话，纪委没有，其他部门也没有。也许还没到时候。周伟民焦灼得像在火上烤一般。他发疯地找吴心湄，他认为她和这件事一定有关系。
晚上九点钟，周伟民找到了吴心湄。在酒吧里，在撕心裂肺的情歌里，在末世狂欢的氛围里。之前，她不接他的电话，一看是他的号码就按掉。他几乎跑遍了吉州城，找过每一个她可能去的地方。
他一把抓住她。那一股狠劲是她从未见过的。她很快镇静下来。她知道他会来找她，为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找她。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她知道她是赵青竹父亲的私生女，知道那个姓赵的抛弃了她们母女。母亲李月红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了她。原来她是小保姆和男主人发生奸情时的意外产物。她万没想到她生命的源头竟如此不堪。她还知道周伟民深爱着赵青竹。艳照门的事情发生后，全城的人都在谈论他们的爱情。
他把她从酒吧里拖出来。他厌恶那种场合。所有醉生梦死的场合他都不喜欢。
在酒吧门口，她站住了，挣脱他的手。他看着她。看出了她的变化，从内到外、从肉体到灵魂的变化，是被生活重重伤过的人才会有的大变化。他知道她和男朋友散伙了。也许是因为这个？他不想探究她，他迫切想知道的是她和艳照门到底有没有关系。他深信赵青竹不是放荡的人，不会随随便便和什么人上床，至于眼前这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人，那就难说了。
他愤怒地盯着吴心湄。她的打扮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身上多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像一个随时准备登上舞台的女歌手。
“找我干什么？”她目光凛冽。他不再是她眼里的周老师，他们之间多了宿仇。谁爱着赵家人，谁就是她的敌人。
周伟民逼视着她，“你心里清楚我为什么找你。”
吴心湄扭过头不看他，“周作家说话好奇怪哦。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找我。”
有几个人停下脚步朝他们看。
周伟民去拉她，“我们找个说话的地方。”
“我们没什么可说的。”吴心湄转身欲进酒吧。
周伟民拽住她不放。她看着他，眼神渐渐软下来，他生气的时候看起来更加迷人。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是她唯一征服不了的男人，唯一可以左右她的男人。她心甘情愿做他的奴仆。
“好吧，你准备带我到哪里去？”
周伟民也不知道去哪里好，自从出了艳照门，他比以前更著名了。形形色色的人都认识他，对他指指点点。
“到我住的地方吧。”吴心湄说。
看周伟民犹豫，她冷笑一声，“难道怕我一个弱女子强奸了你？”
到了吴心湄的新住处，一路无语的周伟民劈头问道：
“艳照门是怎么回事？不要说你和它没关系！”
“我和它本来就没关系。”吴心湄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用手缓缓转动着杯子，看着周伟民。后者盯着她说：“不要装，我知道你跟它一定有关系。”
“你要逼供吗？好，我满足你。这可是你逼迫我说的。我告诉你，我和它有关系，那女的是我，那男的是你，我们上床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上床了！我们干给全世界的人看！像无耻的公狗和母狗！我这样回答，你满意了吧？”
“你明明知道那男的不是我，我和你什么都没干过。”
“那你又凭什么认为女的是我呢？”
周伟民摇了摇头，试图让脑子里纷乱的东西变得有条理。自从那天晚上看到艳照，他的脑袋就乱了，就不给用了。
“我凭的是直觉。我相信我的直觉不会错。”周伟民盯着吴心湄的嘴角，他怀疑她把它去除了。他幻想很久以前她那里是长着一颗痣的。
“不要这么看我，我脸上从来没长过痣。”吴心湄说，“你巴不得我脸上长着痣吧。好让我当替罪羊。”
听到“替罪羊”三个字，周伟民的眼睛亮了一下。他一下子抓住吴心湄的胳膊，急切地问：“你愿意当替罪羊吗？”
吴心湄挣脱他，“我他妈疯了，去当替罪羊。”
“我求求你救救她好不好？”
“我凭什么去救她？我巴不得赵家的人都倒霉，倒大霉。”
“哦，我想起来了，她是你姐姐，对吧？如果我没有猜错，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周伟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呸！她是谁姐姐？她认过我这个妹妹吗？他们，赵家的所有人，把我们母女俩当成不能见人的污垢掩藏起来。他们谁承认过我是赵家的血脉？谁承认过我姓赵？呸，我才不稀罕姓赵呢，我姓吴，我是吴心湄，和赵家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他们伤害了你。你就算是帮我的忙，救救她。好不好？我求你了！”
吴心湄的心颤动了，她从未见过周伟民如此低声下气的模样。她沉吟半晌，说道：
“帮你的忙？好，你且说说你用什么条件交换？”
周伟民赶忙说：“今生今世我都会感激你，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扯淡的空话！我要你这辈子就给我做牛做马！”
“可以，我给你当家仆，为你端茶倒水——”
“这个就不劳你大驾了，——我只要你为我做一样……”
“哪一样？”
“跟我上床！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我很烂似的。以前从来没有已婚男人上我的床。你是头一个。”
她偎到周伟民怀里，用手指一点一点抚摸他的脸，娇声道：“怎么样？这条件不算苛刻吧。来吧，你不是要救你心爱的女人吗/？连这点都牺牲不起？”
她把周伟民慢慢拉到床上。
早上，吴心湄帮周伟民穿衣服。她在他的衬衫上捡到一根长头发。她用四根手指捏着它，扯直了看，“哟，发根都白了。你老婆的头发？难为你了，有这么老的老婆。”她瞧了一眼周伟民，又说：“你别哭丧着脸。我跟你上床，是雪中送炭了。”
周伟民郑重道：“你要记住你答应的事。”
吴心湄故意惊讶地问：“我答应你什么了？我不记得答应过你什么。”
周伟民又惊又怒。他一把抓住吴心湄，用右手掐住她的脖子，“你听清楚了，我要你立即在网上发布消息，说艳照门中的女的是你。不然，掐死你。”他右手用力，眼神凶狠。
吴心湄被掐得喘不过气，翻起了白眼。周伟民稍稍松动了一下手指，“说，照不照我的话去做？”
吴心湄费力地点点头。周伟民松开了手。吴心湄突然放声大嚎。
周伟民道：“你哭什么？”
“我哭你为了她，连人都敢杀！”吴心湄越哭越悲。这世道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同是姓赵男人的女儿，为什么命运那么不同？
周伟民打开电脑，去拉吴心湄。
吴心湄扭着身子，“你让我再哭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她停止哭泣，去卫生间小便。门敞着。周伟民听到一阵哗哗的声音，想起以前自己守身如玉，恍如隔世。
吴心湄洗了手出来，坐到电脑前，“你说怎么写？那男的，就说是你了。反正我们都这样了，你也没担虚名。”
周伟民叹口气，由她去写。
各大网站都发了，瞬间吸引无数眼球。
过了两天，赵青竹又出现在电视上。她的脸庞消瘦了许多。周伟民坐在电视机前，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心里默默道：
亲爱的，别来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