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石宇按照预先约定，让涂先求去开门说话。
来人说：“请问二位是不是向老板和涂老板？”
涂先求按照陈策的交代回他：“对不起，我们不是。我们是煤老板和灰老板。”
来人说：“那正好，我想用粮食换你们的煤炭和石灰。”
涂先求说：“对不起，我们不收粮食。”
来人说：“噢，我带的是现金。”
三人相视一笑，涂先求说：“梁书记，可找到你了。”
向石宇握着梁春阳的手说：“天黑了，还不见你来，就怕你找不到我们啊！着急哪！”
梁春阳说：“陈策交代得明明白白，哪能找不到呢！”
涂先求急着问省城形势如何，梁春阳说：“自七月开始，****湖南地下省委根据中央指示，提出了‘猛烈发展党组织，建立各级党的领导’，到现在，全省党员迅猛发展，各级组织也处于半公开化状态。”
涂先求说：“我们辰溪也已经有了地下党支部，我就是在那里入的党。”
往下就谈到这次他俩长沙之行的任务。梁春阳说：“你们领了枪支后，我想办法帮你们运回去。”
涂先求说：“我们这次来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找到****湖南省工委，我们要详细汇报一下辰溪目前的地下党活动情况。”
梁春阳说：“这我知道，陈策说过。待你们把领枪的事办完后，我就带你们去找人。”
向石宇说：“我们可不可以先去向省工委汇报，然后领了枪，再押枪回辰溪？”
梁春阳说：“那不好！人枪必须是分开走，以防万一！人枪分开，危险就减少了一半！”
第二天，涂先求和向石宇办完领枪手续，开出通行证，由梁春阳设法将枪托运到辰溪，然后，带他俩去省工委汇报。
三人行至湘春街，梁春阳放慢了脚步。一家店铺门口挂着“合记肥皂店”匾牌，梁春阳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别人跟踪就走进了店内。店里只一位老婆婆在座。老婆婆说：“客人是要肥皂还是要香皂？”
梁春阳说：“不，我是来打煤油的。”
老婆婆说：“那你走错门了，往那边走吧。那边有煤油。”
老婆婆带着梁春阳往左拐，然后上楼，楼上是一位中年女人。女人迎上来说：“梁老板，这两位就是辰溪来的老板吧？”
梁春阳说：“是的，想跟聂老板谈谈生意。”
一个中年男人在楼门上出现，握了涂先求和向石宇的手说：“快到屋里坐！”
四人坐下，梁春阳说：“这位就是你们要找的省工委委员、军事******部长聂宏钧同志。”
于是，向石宇和涂先求一一汇报了辰溪发展共产党地下武装的情况。聂部长听到辰溪自卫团已有一千三百多人枪，又是陈策任专职副团长，直接掌握这支武装时，就迫不及待地说：“陈策是我长征途中的亲密战友！”
向石宇忍不住插话：“我也是贺龙派回辰溪建立地下党武装的。我在陈团长之前先回来半年。现在我在县军参会任主任，主要协助陈策同志工作。”
聂宏钧说：“那更好！我们就都是贺氏部下的战友了！湘西现在形势很乱，看样子，将来还会越来越复杂。我党在湘西有了这支地下武装，将来会大有作为！希望你们随时与省工委保持联系。目前，你们的任务是蓄积自己的力量，以备党在湘西工作的需要。我党湘西工委很快就会成立，你们多与春阳同志联系。辰溪现在的党组织情况如何？”
涂先求说：“目前还只有龙头庵支部和自卫团支部。”
聂宏钧说：“辰溪是大湘西重镇，县城现在已有十余万人口，湖南大学、桃源女中、江苏失学青年工读团这些文化单位都迁到了辰溪，还有汉阳兵工厂、华中水泥厂、力生纱厂、万利纱厂、安徽烟厂、中国植物油厂、汽车修理厂、公大钢铁翻砂厂，以及一大批印刷、制革、化学、造船企业，都相继从外地搬到辰溪。根据这一形势，我们将很快建立****辰溪县委，以便开展党的工作，为抗日救国和未来湘西的革命斗争做好充分准备。”
涂先求和向石宇这回长沙之行任务完成得非常圆满，回到辰溪传达省工委的指示时，说起聂宏钧就是省工委军事******部长，陈策更有了意外之喜。
从省里领回一百多支枪，自卫团武装力量迅速扩大。这时陈策发现缺少中层骨干，没有自己信得过的中层骨干，这支队伍怎么能一切行动听指挥？他和涂先求、向石宇商定，马上创办干部培训班。
于是，在自卫团和各乡挑选了一批读过书、思想又进步的年轻人进行培训。
陈策是干训班的军政教官。这天中午，他刚到干训班里讲完课回房，就有一青年前来拜见。青年说他叫张成栋，现在国民党新编三十三师下面任连长，这次是从保靖回家来探亲。陈策手边正缺军事人才，谈话中见这青年人对国民党当时抗日不力很有看法，又听他言语里很有报国大志，就说：“我手下正少你这样年轻的军事人才，不知你能否放弃原任，来我团屈就？”
张成栋说：“不才晋谒团座，正有此意。”
陈策说：“请你担任我团干训队军事教官如何？”
张成栋说：“谢团座如此看重！愿效微薄之力！”
张成栋于是来到自卫团任军事教官。
干训班每天用三分之二的时间学军事，三分之一的时间学文化。文化课里又以大讲国际、国内形势和抗日救国、靖匪安民为主要内容。教官全是地下党员和进步人士，学员们的思想一天天刷新起来，精神面貌一日不同一日。
正在干训班办得轰轰烈烈的日子，一天晚上，陈策走出自卫团大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陈策先是一惊，看了好一会儿才一把将其搂抱起来。他竟是聂部长！
生死战友的握手久久不肯松开。
陈策将聂部长带到肖洪量家里，涂先求、向石宇因为上次见过面，也都聚在了一起。聂宏钧问他们第一件事是：“队伍怎么样了？”
陈策说：“人数在不断增加，但都是临时凑来的，真要有行动，恐难保得心应手。因此，我们正在办干部培训班，加紧培训骨干。”
聂宏钧说：“好！老战友，还是当年打仗的劲头啊！抓到点子上了！有了这么一批骨干，我们的队伍就好指挥了，也容易扩大了。”
陈策说：“组织党的地下武装，要比在部队打仗复杂得多啊，老战友！当年只要把仗打胜就行，现在可不一样，我们身边到处是眼睛盯着，到处都有陷阱等着！我们要靖匪安民，县政府和警备司令部表面上还表示支持，一提到抗日，他们表面上不反对，暗里却在排云起雾耍花拳。我们如果进行一些其他进步活动，他们就更加盯紧了。上次，我让湖南大学和桃源女中的学生来自卫团演些抗日节目，县长不仅是脸色很不好看，还向我发出了禁令。”
聂宏钧说：“抗战以来，很多省机关都在往大湘西迁移，湘西的战略地位越来越重要。你们一定要把辰溪的事情做好，辰溪在大湘西的政治、军事地位现在已非同小可！你们要想方设法尽快扩大势力，等待时机。”
陈策说：“一定按省工委的指示办！”
聂宏钧说：“我把你的组织关系已经介绍给了****湘西工委，****辰溪县委不久即将成立，以后你们工作和联系会更加方便。”
陈策说：“我们就盼着这一天！”
聂宏钧走后，陈策着手加紧扩大自己的队伍。
一批从板桥娄家店弄来的步枪又悄悄地运进了自卫团。大家为此高兴地在肖洪量家里小聚，米庆轩把这些日子在外面得到的消息转告给大家，说聂宏钧回长沙不久，就在长沙八路军办事处开会宣布成立****湘西工作委员会，工委机关设沅陵，梁春阳为湘西工委统战、军事部长。陈策说：“****湘西工委一成立，****辰溪县委的成立也就快了。”
一眨眼，后山上的栎树叶黄了，枫树叶红了，桃树叶落了；对面大酉山也是层林尽染，又是一派深秋的萧瑟。但城脚下的沅水河却是更加碧蓝一片，上下船只仍是来往不断。陈策每天都起得很早，他喜欢清晨沿着河边一边散步一边想些事情，觉得此时的头脑最为清醒。
尽管辰溪的情况复杂，但他的工作开展还算顺利，争夺自卫团的专职副团长时，因得向校长的力荐，顺利成功；剿灭熊桂清的计划也已经曲线实现；自卫团的人枪也多起来了；又同省工委取得了联系；干部培训班也办起来了；还和老战友聂宏钧见了面。如果真按聂宏钧所说，****辰溪县委能够很快成立，那下一步的工作就会更加顺利……他沿河边走完一路，那些放排、划船、担煤做小生意的是如何辛苦，露宿街头的难民是如何生存艰难，街头墙上又有人写了些什么抗日新标语……又一一沉淀在了心头。
和每天一样，他又在中南门码头上一家油糍粑摊子上停下，炸油糍粑的老头儿热情地叫他买油糍粑，他笑着摇了摇头。他虽没有在老头儿那儿买过几次油糍粑，但对这老头儿的印象却非常深刻，总感到这老头儿待人非常亲切。
陈策刚回到自卫团，涂先求就悄悄告诉他：“今晚开会，在马房巷。各自单独去。”
陈策问：“谁让你通知的？”
涂先求说：“一个不认识的老头儿，说是梁春阳同志要通知的。”
陈策猜想一定是梁春阳来辰溪组建****辰溪县委了。
马房巷是深幽处的一个小院子，一栋长长的矮木房，门口有一个小土坪。陈策走进门一看，涂先求已经到了。梁春阳站起来同陈策握手，陈策说：“上次涂先求、向石宇到长沙联系工作，多亏你帮忙。”梁春阳说：“自己同志，不说这些！”
陈策看了看与会者，那位穿着一件破棉袄、天天在中南门码头上炸油糍粑的老头儿也来了。这样的会议又不能相互打探身份，他只好坐下来等着开会。但是，这位穿破棉衣的老头儿却主动走过来握了陈策的手说：“陈团长，你不认识我了？”
陈策笑了笑说：“我怎么能不认识你呢？中南门码头上炸油糍粑的老头儿！”
两人这么说着，会议开始了。梁春阳宣布：经湖南省工委批准，****辰溪县委成立，县委由何良、米庆轩、程今吾、潘独清四人组成；何良任书记，米庆轩任组织部长，程今吾任宣传部长，潘独清任青工部长。梁春阳又特别解释了一句：“自卫团里同志为了便于隐蔽，都不在县委任职。”接着就提出县委的主要任务是积极建立发展组织，组建抗日力量，开展救亡活动。
参加这个****辰溪县委成立大会的已有龙头庵、辰溪县城、自卫团、江苏失学青年工读服务团，以及湖南大学、桃源女中等多个党组织。
成立大会过后，陈策满脸笑容地看着何良说：“天天早晨从你炸油糍粑的摊子边路过，还买过你炸的油糍粑哪。”
何良笑笑说：“以后你就不用买了。”
陈策说：“白吃可不行啊！一旦让别人发现我是白吃，我们就要付出更高的代价！我真没有想到你是我们自己人！”
何良说：“想不到才对！什么事都让人想得到，那就坏了！”
大家笑着散了会。
10家仇要服从国恨
陈策刚在团部办公室坐下来，向石宇就来跟他说：“陈团长，果如你所料，县府得信，张玉琳已经逃回茶田垅。熊桂清一死，我们又不惊动他，他的队伍现在是越拖越大了！”
陈策说：“我早就料想会有这一天！”
向石宇说：“恐怕还是归我们去抓他。”
陈策一笑，说：“李司令收拾熊桂清不是很有办法，也很有成绩吗？”
向石宇说：“李司令跟县长说，自卫团不能光动嘴不动人！这回他们不出兵，要看看自卫团的人枪子儿往哪里飞。”
陈策说：“噢，那就是李司令放不过我们了。他怕我们长大，想趁早折断我们的翅膀！”
向石宇说：“我们是不是也跟县长说，还是让警备司令部的人去打张玉琳呢？”
陈策说：“不，这回我们要主动请战！”
县长、警备司令和自卫团专职副团长在县府研究抓捕张玉琳时，陈策真的主动请战。他说：“靖匪安民，严惩抗日逃兵，自卫团责无旁贷！此时不用兵更待何时？我们一方面连夜将自卫团带到龙泉岩张氏宗祠周围山上埋伏好，一方面以辰溪县抗日民众自卫团副团长的名义写下手令，通知张玉琳按时到龙泉岩张氏宗祠听命。如违令不到，将予彻底剿灭！”
县长一想，如能既不损他的自卫团，又能平息张玉琳一部，岂不两全其美？忍不住赞赏：“此乃全兵之计！我看很好！”
县长对陈策的赞赏让李司令顿生嫉妒，李司令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陈策一笑，还是坚持按自己的计划进行。
张玉琳接到陈策手令大吃一惊，按序列形式上说，他仍是属于自卫团属下的队伍，陈团长下令召他属合情合理；但他知道自己和熊桂清一样是抗日逃兵，应召而去必是有凶无吉。去还是不去呢？他虽也有主张，但还是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张玉琳召集自己的弟兄合议，不少人都反对他前往，说此去必为陈策所擒！
陈策说：“民族危亡，抗日事大，你作为中国男儿，岂能临阵脱逃？”
张玉琳三思之后说：“我一人死不足惜！我如不去，弟兄们必受连累！我决定要去和陈策见面。如他有善意，我必从之；如他有恶意，我必见机行事，拼个死活！”
手下人说：“既要去，你一定要带上队伍！”
张玉琳毫不犹豫地说：“不行！我只带五个弟兄！如带人过多，陈策疑我有反心，必先发制人！一旦发生战事，我自知现在还不是他陈策的对手。我们万不可夜郎自大！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张玉琳的这番话说得手下人口不服但是心服。
张玉琳按照陈策的手令，遵时赶到龙泉岩的张氏祠堂门口拜见陈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