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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海云见婆婆和章珍妮为平儿的来信眉开眼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妒忌。她对小抗敌说:“有啥稀奇的?不就是到美国读书?你阿爸和姆妈把她看成皇孙了?我们闯儿也在办渔场,功劳却全归了六指儿?”

小抗敌说:“乎儿读书好,确实值得自豪。你妒忌啥?”海云说:“你就会护着他们?”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着。每次夫妻争论,小抗敌在海云面前都会使出自己风趣幽默的本领;使海云乖乖地心服口服。

我想这也是海云这个上海人,当年不抽调回上海的原因之一吧!

我现在越来越喜欢坐在北窗前抽烟,或者看窗外的景色。其实,那景色是再熟悉不过。我完全可以闭上眼睛敛声屏气地聆听些什么,有时我会聆听到神灵的歌声。那是一种栽在心里的歌声,它不足用耳朵听,而是用心灵。我听着听着就回到童年了。我觉得人一生最好的时光是童年。我的童年,就是在这屋子里度过的。那时候有两位蚕花姑娘姐姐陪伴着我,有父亲给我和弟弟讲战争故事,有母亲咯咯的笑声;还有二叔许跃辉晃来晃去的身影。然而,他们老早都已人土为安了;但我有一种他们依然就在隔壁邻居家串门儿的感觉。于是我老眼昏花,望眼欲穿地望着窗外,渴望能再一次回到母亲的怀抱。

这年过了盛夏,秋老虎大肆扬威,水边的青蛙叫得更欢了。太阳下山时,我的菜园还散发着阳光留下的余温。待到月亮升起时,月光像泉水一样倾泻下来,把菜园那些开花的和不开花的植物,全都撤上一层银光。这时的菜园是最美丽的。与此同辉映的,还有我挂在墙上的锄头和镰刀。它们被月光照得雪亮,仿佛能听见割草时利索的嚓嚷声,由于秋老虎让人热得烦躁,谁也没注意台风预报,那天下午,我们村遭遇百年不遇的台风,开始风并不大,也没有利台风的迹象,村民该在哪里,就在哪里,但一会几天空出现一个炸雷,轰隆一声,闪电刀劈一样从天而降。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落下来。这时,我正坐在北窗前,给青草和石榴讲故事。见到刮风下雨,赶紧将家里的每一道窗关上。但雨和风实在太大,就像丢魂儿似的,四处飞舞。屋子里,开始滴滴答答漏水。我喊章丹凤帮我拿盆子接雨,但她没有回音。我想她也许在章珍妮屋里呢!这婆媳俩现在又是有说有商量的。

窗外的台风越刮越大,并且伴着雷声和闪电。青草和石榴,吓得躲到桌底下去了。我却望着窗外,惶恐不安。天黑得像夜晚一样,大约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风雨才渐渐小下来。我打开门,一棵大树倒了,又一棵大树倒了。我赶紧去章珍妮屋里,她正在扫困漏雨而成为水坑的雨水。我说:“你看见你姆妈了吗?”她说:“姆妈没来过呀!”她这一说,我紧张得脸色苍白。,我说:“你姆妈刮台风时没在你家里吗,”

章珍妮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我和她分头去找。雨后的天空,出现了两条弯弯的彩虹,非常鲜艳夺目。但我统过菜园往前边走去时,顷刻不见了。天又变得灰蒙蒙,一种不祥的兆头笼罩着我。我终于找到了章丹凤,她倒在一棵被雷电击中的大树上。树身被拦腰劈断了,断裂处有着被烧焦的痕迹。章丹风脸七血肉模糊,但口眼张开着,手上还握着衣绳和衣服。我想她是为去收晾在树上的衣服才遇难的吧!我哭了。但我冷静地蹲下来,给章丹风台口眼,可怎么也合不上。于是,我就一遍遍亲昵地喊着:“丹凤,我的丹凤啊!”我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

她终于安心地合上了口眼。我双手抱着她回家,就像当年抱着她进洞房一样。台风过后的夜晚,格外明净。月光照亮了田野、树木和房屋;照亮着章丹风,也照亮着我。

下部春天我从冬眠中出来,窗外远处蜿蜒起伏的山峦,已是一派翠绿身躯了。它妖娆的曲线,纵横的柳树枝丫,漫溢着鲜润的绿色是那么绚丽和温柔。鸟群低飞下来,又盘旋着高飞入云。其中有只鸟儿独自飞向菜园,孤单单地停在树梢上,一会儿展开一会儿合拢它的两只翅膀。我伸了个懒腰。我想我睡得太久了,该出去透透新鲜空气了。

午后的阳光晒暖了田地,一片耀眼的光亮,照得植物更加葱茏茂盛。一辆装得满满饲料的大卡车,吧吧地开过。一群羊款款而行,它们白色的绒毛被太阳镀上了金色。一艘客轮,在曹溪河激起闪光的涟漪。

我发现曹溪河变清晰了,原来是水利部部长来考察过了。

团团的云块胖滚滚地翻腾过来,接着又漂流而去。河面就像一幅画,点染着画面的是云朵、树木、船、野鸭、房屋和微风。我坐在外港埭走廊的河滩上,安安静静地看上了片刻。当然,我没敢坐久,怕河滩阴森的凉气侵蚀了我这把老骨头。我回到家里,迪杰卡亲呢地嗅着我的双脚,它已经很久没听我讲故事了。看它那期盼的样子,我剩下的那一部分故事,非得讲完不可了。

红色窗幔和白纱窗帘被风吹得扑打着窗槛,照进屋来的阳光显得肆无忌惮地神气。它把一口玻璃橱照成棕色,使一只绿瓶子的瓶面上摇曳地映出一扇窗户的倒影,有那么一会儿,所有的东西都在摇曳起伏。我想问青草是不地震了呢?可是青草不在家,我便坐到窗前看风荣。那里青草又栽了许多树,有松树、桂花树和枇杷树。院子里正百花盛开,花团锦簇;阳光照射在花瓣上,淡紫和金黄部是那么粉嘟嘟地娇艳。

几缕橘红的晚霞在西边天上飘荡的时候,青草一手提着棒槌和竹篮内洗干净的衣服,一手握着一束红玫瑰。火红的玫瑰,开得蓬勃而热烈一青草知道我喜欢红玫瑰,特意去崇文因给我采摘的。她说:“太爷爷,这花能让你忘记年龄,返老还童呢!”青草要么不说话,一说话能逗我乐,也能逗我生气。我看着这束红玫瑰,就想起章玫瑰那女孩儿了。

青草去晾衣服的那一刻,我找出来一只乳白色葫芦形状的花瓶。

那是我前妻婉玉的嫁妆。半个多世纪了,我用抹布擦了擦,它仍然呈现出一种诱人的光亮来。然后我灌上一些水,插上红玫瑰;它就显得十分醒目而精神。我把它放到我的床头。夜晚从花朵中飞出来的幽灵,拥满了我荒凉的额。我看到了我的那些女人们,在另一个世界依然像蜘蛛那样地忙碌织网。我便乐呵呵地时婉玉、王二婆子、刁红梅、章丹凤、傻傻;还有我那小精灵似的徐莹说:“你们别太辛苦了啊,快到崇文园去看造号喷泉、五彩水柱,看广告牌俯瞰田野的欲望,看玻璃钢女神掠过历史和传奇的声音。”

第二天,我醒来,看见青草穿着翠绿的裙子正在梳妆台前打扮,她用我给她的那只银色蝴蝶型发夹,将长发盘到了头顶。这,年的发夹,原本是我的大蚕花姑娘姐姐定亲的礼物;可是她没用上时,已经去世了。后来婉玉、章丹凤、章珍妮都曾戴上了它。我觉得戴在她们头上都有一种女人的丰饶和亮丽,唯独戴在青草头上展现着古朴和雅致。

我问青草:“你要去重兆村吗?”青草笑而不答,我也就不再问了。我想只要她与重兆村那小伙子依然好着,那么我就不用愁这小矮人嫁不出去了。

青草一出门,便浙浙沥沥地下起雨来。我担心她没拿雨伞,用家里像猫一样卧着的电话,拨通了她的手机。她一听我唠叨,说:“太爷爷你闲得没事干,继续给迪杰卡讲故事吧!”这小矮人啊,把我的关心当驴肝肺。我生气地冬一下,重重地搁下了电话。一会儿,我上茅楼解手出来,端着裤腰一边走一边系裤带时,闯儿开着桑塔纳小轿车,吧吧地在我身旁停下,吓得我魂飞魄散。我说:“你要我的老命了呀!”她打开车窗,探出头来道:“爷爷,我栽你到春晓渔庄去吧!”我呵呵地笑起来,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春晓渔庄在村北,走过去半个来小时,但汽车几分钟就到了。这里一栋一栋画栋雕梁的木结构楼房,仿佛从前某个朝代、某个官宦人家的深宅大院。那砖雕门楼、木雕窗栏以及各种彩绘精致的图案;还有楼房外的池塘、树木、长廊等,都与阳光、风雨、月亮、星辰,天人合一般地进入一种自给自足,中庸平和的意境。我知道这是闯儿他们投资和贷款几千万元盖起来的屋子。现在的年轻人真够有魄力啊!

闯儿停好车,将我扶了下来。她挽着我的手,朝春晓渔庄走去。她说:“爷爷你想钓鱼呢,还是到茶楼喝茶?”我说:“我什么也不要,就参观参观吧!”于是,闯儿便挽着我一个一个屋子参观起来。这是餐厅,那是会议室。会议室的长圆形桌上,每一个座位都有一架话筒,真是气派呀!除了餐厅、会议室,还有茶楼、宾馆和农家乐。茶楼拦成一小闻一小间的,像小包厢一样。比起外港埭走廊的彩云楼茶馆,确实时髦多了。宾馆呢,每个房间都盖得像城里的总统套间那么大。我拿起遥控器摁两下,就把电视机打开了。闯儿见我手脚麻利,说:“嘿嘿,爷爷你还真不落伍呢!”我得意地说:“那可不是?你爷爷我是什么人哪!”

我每走到一个屋门口,不是看见身穿旗袍的迎宾小姐,就是看见身穿工作服的女士。她们像日本女人那样,朝我微笑鞠躬;那场景像电视剧里一模一样。我仿佛在梦里似的,走起路来都有点腾云驾雾了。我说:“闯儿,我要回去了。”闯儿说:“你等一等,我忙完手头的工作送你回去。,”我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走路,脚跟还踏实着呢!”

雨停了,天空飘着几缕云彩,空气格外清新。走出春晓渔庄,我就看见迪杰卡了。它欢快地朝我飞奔而来,让我惊讶它的敏锐。它怎么知道我在春晓渔庄呢?嗨,我老早说过迪杰卡至于我不是一条狗,而是一个神灵。我与神灵荡荡悠悠地回到家里时,晚霞也落了。青草还没回来,她给我拔一个电话说:“太爷爷,我要吃了饭才回家,你自己吃晚饭吧!”我说:“好吧好吧!”她说:“你在干啥?”我一想起她上午气我的话,便道:“你太爷爷闲得没事干,正给迪杰卡讲故事呢!”

我知道迪杰卡跑那么远路来迎接我,就是为了让我陪伴着它,给它讲故事。好吧,现在月亮和星星已经出来了。我为自己沏了茶,喝上几口沁人心脾的龙井后,我的思绪又像奔腾的河流,时而翻卷浪花,时而汹涌澎湃。我从冬眠中彻底醒来了,并且重新续上了秋天的故事。迪杰卡兴奋地叫着、欢乐着,在我身边亲昵地兜着圈子。这一刻,我为我的忠实听众感动得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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