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东的母亲看见徐海东进来，站起来说：“你瞧，招娣这闺女，手巧，人也实在，今儿远道才来，就给我做褂子。”
招娣说：“爷爷和爹生前都是镇里的裁缝师傅，我十二岁就跟着爹学做衣裳了，爹死后，我才随妈回到农村种地。”
徐海东关切地问招娣：“休息好了吗？”
招娣放下手中剪子：“我休息好了，见婶子有块布料，闲着怕会胡思乱想，就对婶子说，帮做件褂子。”
徐海东母亲说：“我说休息两天，不听劝。”
徐海东说：“我蹬了一天的车，实在太累了。”
徐海东母亲说：“我烧锅水，你烫烫脚，能解乏。”
招娣忙放下手中的剪刀说：“我去烧。”
徐海东母亲说：“你是客人，不用你烧。”
招娣：“我从小做惯活，不是客人。” 招娣抢先一步进厨房。
徐海东母亲见招娣出去了，急切地问：“王良说咋办？”
徐海东不由叹口气：“也没有想出啥好办法，明天王良进城，和我们一堆好好劝慰招娣。妈，你不要一下告诉她，招娣会受不了的，我们先慢慢开导她。”
徐海东母亲沉重地叹了口气，焦虑心痛地说：“唉，多好的闺女，这可咋办，她知道王明已经殁了，会挺不住的呀！”
6
王良骑着自行车进一条胡洞，寻到徐海东家，把车停下支在门外，推开院子门喊了二声：“海东，海东！”
徐海东闻声出来：“王良哥来了，请进屋。”
王良没进屋，问：“招娣在家？”
徐海东说：“她在家，我妈到商店买菜去了，我昨天回来不得不撒个谎，对她说王明被队里派劳工外出干活了。今儿他二哥你先来看望她。”
王良说：“我昨晚寻思一宿没睡，今儿来，只能对她说出一切，再不能瞒骗她了。你说呢？”
徐海东蹙气眉头，：“不能再等等吗？她一下受不了咋办？”
王良：“我也担心呀，可是，这事早晚要讲的，拖也不是办法了。”
徐海东叹口气，无奈地点点头：“依二哥的吧。”
招娣听到门外的说话声，就从炕上下来站在地上，紧张而充满期待地等着王明的二哥进来。
王良随同徐海东走进屋里。徐海东对招娣说：“他是王明的哥哥，叫王良。”
招娣像见到亲人一样叫了声：“王良哥。”
王良说：“你是招娣呀。”
招娣点点头：“王明哥对我说，让我等他，我自个来了。”
王良看看徐海东，一字一顿对招娣说：“看到你，我一句假话也说不出了，你要坚强，我相信你会坚强的。都是王明不好，对不起了。”
招娣吃惊地问：“怎么会事？王良哥。”
王良吞下一口口水，停了一会儿，才说：“王明复员回来，在城里掏马葫芦时，被倒塌的墙砸死了。”
招娣一听，惊怔得两眼瞪大，向后倒退二步，两手在空中乱摇，连声：“不！不！不！”
招娣一下晕倒。徐海东急忙扶住，连声喊：“招娣，你醒醒！你醒醒！”
王良上前帮徐海东把招娣抬到炕上，一边用手摁招娣鼻子的下穴位，一边急忙对徐海东说：“快，你端一盆凉水，拿条毛巾来，敷在她头上。”
徐海东急忙转身进厨房。不一会儿端来一盆凉水，把毛巾浸湿，敷在招娣的额头上。
招娣渐渐醒过来，她一时不知自个儿怎么会躺在炕上。
王良说：“你醒过来了。”
招娣看看王良和徐海东，又一下什么都明白了，顿时哀声哭叫：“你们骗我！你们骗我！我要见王明哥！我要见王明哥！”
徐海东极力劝慰：“招娣妹，你冷静些，听我们慢慢告诉你。”
招娣挣扎着要下地：“不，你们带我去见王明哥！”
王良忍住悲痛：“我是王明的哥，咋能咒自个儿的弟死哩，是我怕你知道王明死去会受不了，叫徐海东代我弟写封信，告诉你，不让你再等他了，我们这里太穷了。”
招娣听王良说完，一下倒在炕上，肠断肺裂般哀号起来：“王明哥！王明哥！”
徐海东母亲买菜回来，急忙进屋：“闺女咋拉？”
王良叫了声：“大婶。”
徐海东母亲：“王明的二哥来了？”
徐海东母亲来到炕前，扶起招娣：“闺女，有啥心事，告诉大婶。”
招娣扑进徐海东母亲怀里：“他们说，说王明死了。”
徐海东母亲难过地说：“他被倒塌的墙砸死了。”
招娣哭道：“他们从来没告诉我，我是来寻他的呀……”
徐海东母亲说：“这是海东不好，当初写信没有实话告诉你。”
王良忙说：“大婶，这不管海东的事，是我的事，当初大弟死后，是我不让海东告诉招娣的，招娣和王明相好，我怕招娣知道王明死了，受不了。就写信说家穷，不要等他了……可是，唉，都怪我。”
徐海东母亲责怪：“你们俩瞒到今天，不更叫闺女受不了吗？啥事都可以瞒吗？”
王良低下头说：“是的，我不好。”
徐海东母亲又劝慰招娣，爱怜地说：“闺女，天大的事，婶子帮你顶下来，甭哭坏身子，听婶子的，人呀，生死难料。”
招娣悲哭不止。
徐海东母亲对王良、徐海东说：“你们上西屋，我和招娣说话儿。”
王良和徐海东出去了。
过了半个多小时，徐海东母亲进来，王良忙站起问：“大婶，招娣她……”
徐海东母亲说：“我心都被她哭碎了，可是，她懂情理，她让我过来告诉你们，她不怨恨你们。”
徐海东掐灭烟头：“真的？”
王良眼湿了：“嗨，多好的妹子。”
徐海东母亲说：“她来我家头一天，我就喜欢上她了，庄户人家的闺女，多实在，贴心人，啥活也不让我沾手，还替我做衣裳，谁家娶了这样的媳妇，是天大的福气呀。可惜你大弟了，唉。”
王良说：“大婶，还得求你多劝劝她，给您添事了。”
徐海东母亲说：“添啥事呀，人活在世上，没有那么顺心意的事。我就盼身边也有这样一个闺女，放心吧，交给我了，我一定好生劝她要想开了。她说头痛，我让她躺下了，你们就别过去了。”
徐海东对王良说：“二哥，你还要往回赶路，就回去吧。”
王良说：“过二天，我再来看她。”
徐海东母亲说：“你放心吧，这些日子我守再她身边，不会出事的，海东，你送一下王良。”
徐海东送王良来到十字路口。
王良推着自行车，一边走，一边对徐海东：“你妈人真好，同意让招娣住在家里。”
徐海东：“招娣一时回不去了，先住在我们家吧。看得出来，我妈一下也喜欢招娣了。”
王良真诚地：“我要替我的大弟和全家人感谢你们。”
徐海东说：“二哥，部队纪律不许当兵的和地方姑娘谈恋爱，那时，只有我知道他们的事，招娣是个好姑娘，那时候我还羡慕王明有艳福，唉，可惜呀，王明突然遇难了，这下苦了招娣了。”
王良：“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咱们一定得帮助她。
徐海东说：“是的。”
7
王老汉来到王强家，时芸再厨房做饭，见王老汉进来，说：“爹来了，中午再我这吃饭，二个弟我去叫他们。”
王老汉说：“你小弟替他二哥照看牛了，他二哥进城了。”
时芸说：“大弟去城里，没说有什么事？”
王老汉说：“就说和徐海东有些事。王强在家吗？”
时芸说：“在屋里，爹，你进去吧。”
王老汉进东屋，王强坐在炕上照看两个孩子。儿子敏儿和丫头慧儿满炕爬着玩。敏儿一见爷爷进来，伸手要抱。王强说：“别闹爷爷，爹，上炕坐。”
王老汉上炕，抱起敏儿说：“敏儿这么大了，可是你大弟还自个过。”
王强说：“二姨夫来不是要替大弟找个媳妇吗？”
王老汉说：“是芦苇村的李琴，原先丈夫是葛三。”
王强吃惊：“葛三！他前几年犯了事，被毙了呀。”
时芸进来摆放炕桌说：“这事我也听说过，那年闹得沸沸扬扬的。”
王老汉说：“续娶这样的媳妇，王良心里大概还有疙瘩，嘴里答应见见面，可是，这些日子也不见他提。今儿不知为啥事，又进城了。”
时芸说：“他过去的婚事这样不顺心，当然要好好掂量了。”
王老汉说：“你大弟的婚事让人闹心。”
时芸说：“爹，我相信大弟会处理好自个事的。”
过了几天王老汉问挑水的王辉：“你二哥最近常往县城跑，知道为什么吗？”
王辉把水倒进缸里后：“只让我帮照管牛，别的什么也没说。”
王老汉疑惑地：“他什么时候学会嘴上加了把铁锁，闭口啥也不讲了。你二姨夫又来问我，你二哥什么时候去和李琴见面。”
王辉把扁担放好：“我去问问二哥。”
王良往食槽倒饲料，在喂三头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