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阵子,他为《男人夜话》编选的读者来信,常常提到一位公交车售票员,以至于后来的来信中时常有这样的句子:我想,我一定是碰上了传说中的公车售票员;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你们杂志中提到的那一位,但这一位售票员对我来说已经够好了……
一些清高的读者看不惯这股售票员热潮,他们写来以女教师、女大学生、女干部为主角的信件,极力描写她们高雅的着装品味,又常常相约在城中仅有的几个咖啡店,有一个女人甚至戴着一副细金边眼镜,颠覆了“若无必要,勿增眼镜”的情色作品创作法则。自然,当她们卸去外壳,也会有更柔软的肢体和更狂野的表现,“这些都是普通的售票员所不能比的”。“本市马上就要升级成我省的二级中心城市,未来招商引资规模将进一步扩大,旅游景点也将迎来更多中外来客,贵栏目作为外宾认识本市的窗口,应当多刊登些有知识、有气质的优雅女性的故事,让我市市民呈现‘男人潇洒热情,女人温柔多情’的积极面貌,共同打造我市的良好形象。下面是我的故事……”自然,这类来信一概被他冲入办公室一旁的厕所下水道。
但信中所描述的城市变化确实逐渐反映在了随后几年的《男人夜话》中。大量涌入的务工人员、日益增多的娱乐场所、出差至本市的项目经理和推销员、有风月背景的外乡女人,全都体现在了来信里。这时期城市两性关系的短暂、迅速与华丽,常常让他有种不真实感,偶尔他会想起《男人夜话》开办之初那些离退休干部写来的信,那些信怀念着旧情人,怀念着过去饱满的乳房和生殖器,像是一首首写给旧日身体的颂歌。那时信里常出现的拖拉机、播种机、水蜜桃、馒头一类的意象,现在都被直白的描写所取代。
偶尔他还会想起女打字员。或许是受到公车售票员的启发,她也开始了到处猎艳的过程。“你看过《男性健康》的《男人夜话》栏目吗?”“你喜欢写东西吗?”“我是女打字员。”男人们对她这三句话印象深刻,在信中常常都要提到。因为答应过她,所有写到女打字员的来信他都选出来刊登了。“只有这样你才能注意到我。”女打字员捏着这些来信,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剧烈地喘息,胸口一起一伏,不看他,也不说一句话,幻想着他过来抱住她,把她按倒在小床上……但那时,他怎么能知道,信中那个带着强烈的爱意,疯狂地走近又离开那些男人的女打字员,就是眼前的这一个。他错过她那么多年,现在想起来是多么奇怪啊!
2009.0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