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晨和傍晚，凉风习习、空气清新的时分出门，到花坛旁的长凳上坐着，在水池边的长凳上坐着，手里拿着大大一只保温杯，或是长长一条香蕉，沉默无语的人—不是老人，就是小孩。他们都一样早早入睡，又早早起来，要晒太阳补钙，吃的也净是些柔软多汁的食物。带小孩的妇女，遇见最多的就是老人了。
她是最受老人欢迎的社区妈妈。远远地看到她推着婴儿车过来，老人们就会弹奏起手中的乐器，另一些自信于自己见识的老人，则聚集在一起高声谈论时事，爱文学的老人纷纷投稿《老年人报》、《健康报》等报纸，希望她能读到。有个刚刚买菜回来的老人内向又沉默，想到自己一生都很平凡，受欢迎的女人从不多看他一眼，就以平常心推着装满蔬菜鱼肉的自行车从她身边走过，“喂，您的萝卜掉了。”她捡起萝卜递给他，他的脸通红，心怦怦直跳，转身又把自行车撞翻了，在拾取瓜果肉菜的时候，他们的手碰到了好几次。“我的人生终于出现了奇怪的事，”他想，“萝卜失而复得，竟然令我这么激动，也许我上辈子是个兔子？”
对老人们来说，她有种奇特的魅力，“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说不出的美艳动人”，一位九十多岁的老头貌似在评论国家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主持人，心里想到的却是她。“可是她长得很老气，又有点过时呀。”年轻点的男人大多看不出她的好来。因为她本该投生在1915年前后，她的美貌完全是上帝依照那时的标准制定的。
怀疑自己上辈子是兔子的老人有天晚上做了个梦，他梦见年轻的自己在报纸上看到她手举萝卜在田间微笑的照片，标题是：昔日二战女间谍，今日赋闲在农田。“希特勒在哪里？”若你在二战间有此疑问，唯有她随时都能回答；为了促使美国早日参战，她曾为日本提供准确的珍珠港营地地图和驻军信息；她一直暗中保护爱因斯坦，安排他尽早离开德国；战后又将核弹的制造材料交给苏联和中国……“我曾问她究竟效力于哪一国，”某国前政府高官在回忆录中写道，“她嫣然一笑，回答我说：我不属于任何一国，世间唯有一人可将我任意驱使，他是我魂梦所依，我所做一切皆为了他，他就是—世！界！和！平！”
他读到这里心中油然升起万千气象，将她立为终生偶像，立志成为像她一样左右历史风云变幻的大人物。后来似乎也的确很成功……做了一夜美梦，梦醒的他嘲笑他自己。但其实，他梦见的正是他和她本来的命运。
2011.09.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