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小家伙……”空突然对上夜葵的黑瞳，静静地开口，“对不起……”
夜葵小小的手慢慢握住他的手，眼角有柔柔的暖光，嘴角勾起：“我想，她会原谅你的……”
“你和姐姐是我在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亲人了……”
“姐姐？”他狐疑地看向夜葵，“从小照顾你的那个夜雪？”
夜葵疑惑地看着空。
“她不是你的亲姐姐，她只是你母亲的贴身侍女罢了……是尔文当初抱走你时，给你找来的。”
“尔文啊……”他淡淡的，静静的，眉宇间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忧愁
“他是我和泽美的孩子，而我却生他，不养他。他从小带着你长大，怕我伤害你，小小年纪招兵买马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然后带着你逃出了皇宫。我那时被我所以为的爱情蒙混了头脑，甚至健忘了一个作为父亲的责任，不断想着怎样才能报复……我不如尔文，他起码知道他是你的哥哥，是我的儿子，他不仅照顾你，而且在建立了戈尔德摩以后，也没和我做过对。”
太阳慢慢没入了地平线，空气渐凉了，空起身走到床边拿了毛毯给夜葵盖上，又坐了下来。
“我很残忍……把自己身边的亲人一个个都逼死了……更可悲的是，他们死了以后，我还没有觉悟……尔文从小就没有感受过父爱母爱，但他却把最好的给了你。小家伙，很多时候，我都很感谢尔文把你送到了我身边，那场爆炸，尔文用生命换来你，我从没有后悔过。”
他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很平静，而夜葵却忍不住掉下眼泪。
“我们对尔文的了解都太少了……”她哽咽着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空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给她安慰。
“其实爱上自己的哥哥也没什么……就像我当初爱上了自己的妹妹，竟会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泽美总是能给我带来快乐，她喜欢我，我为什么不能爱上她呢？这世界上，所谓的伦理都是人规定出来，但是真爱能改变它，甚至能颠覆它。”
他将她滑落下来的毛毯向上提了提，将她耳恻的碎发抚到脑后。
夜葵点了点头，她其实很早就能面对这份感情了，只是尔文，却不会再回来了。
夜里的空气静凉，空替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将侍女端上来的热牛奶递到夜葵的手上，说道：“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是睡前一杯牛奶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牛奶的热度透过杯壁传到她的手上，她觉得连指尖都颤抖了，呼吸快了一秒，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牛奶出神。
“你不喜欢啊？”空见她迟迟未动，不禁问道。
他正想劝她喝的时候，却见她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你说，孩子出生后没有父亲，真的好吗？”她开口问道。
“当然不好了，缺失父爱的家庭很容易让孩子受到伤害，但没关系，我们一起疼他。”空浅笑道。
她抿了抿嘴，眼瞳微暗，“但我想让他有个父亲……”
风吹起了窗帘，树叶飒飒响，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淡淡的，空意外地看向她，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的时候，他问：“你想好了？”
她没有说话，指尖收紧，犹豫不决。
“你真的要告诉他？”他又问。
“嗯。”
这一声，认认真真，铿锵有力。
“我不知道怎样跟他说……”
“那好吧，我替你说。”空接过她手中的空杯子，碰了碰她的刘海，“早点休息吧，别想那么多了。”
她听话的上床睡觉了，空走得时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声叹息。
三天后，夜葵的十九岁生日到了。
早晨从床上醒来的时候，闯进她脑海里的第一句话就是：夜墨要回来了……
她起床的时候恍恍惚惚，和空一起吃早餐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上楼的时候差点失足跌下去，幸好空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摔得头破血流。
“你当心点，看看一个夜墨把你弄成什么了！”他有些怒，一句话就这么蹦了出来，夜葵微微错愕，才发现自己的恍惚，自己的担忧，自己的心不在焉都是因为那一个人。
她摆摆手，示意没事，突然就想出去走走了，蒂娜赶紧拿了外套尾随其后。
空看她的身影渐渐走远，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主人，夜先生到了。”
夜葵刚走一会儿，塞巴斯蒂就附在他身边说道。
“请他进来。”
夜墨看见接待自己的人是空后，眼神顿时就暗了下来。
他风尘仆仆，五官冷漠，刚从外面进来，黑色夹克有些雾湿，眉眼间尽是一种属于王者风范的霸气。
他不慌不忙地入座后，手肘懒懒地搭着沙发扶手，黑瞳夹杂着冰凌冷冷地射向空。
空优雅地侧着脑袋，华丽紫袍披身，气定闲神地喝了口红茶后，启唇道：“你来干嘛？”
“夜葵呢？”他跳过的他的询问，直接开口找人。
“她跟我说她不想见你，你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夜墨的神色立马暗了，面孔阴森可怕。
“别忘了，她是我的人。”空紧接着说道。
一句话，犹如雷雨天投掷的一枚重磅炸弹，空气嘶鸣破裂，夜墨站起身，冷冷地俯视他。
“把她给我！”
夜墨不淡定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判断所有的自制力在遇到夜葵的事情后，都坍塌了，犹如空城一般，如烟般脆弱。
“你是她什么？你缠着她干吗？她有说跟你吗？你别自作多情了夜墨，小家伙根本不喜欢你，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一直都是。”
空也不示弱，放下手中的红茶，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夜墨炸得体无完肤。
“那也轮不到你管！”
“我好歹也是小家伙的舅舅，而你，只是把她训练成刽子手的魔、鬼！”他盯着夜墨的眼睛，寒霜尽显，嘴角有妖魅的弧度。
“舅舅？逼死她的父母害死她哥哥的人，也配说是她的舅舅？那你这个舅舅简直神了。”
他犀利，空被他戳到痛楚，手指紧握，眼瞳中紫色绚烂滋长。
“没关系，随便你怎么讲，但现在小家伙算是原谅我了，把Datura帝国都重新交给我打点了，而你……”他轻轻地笑了，“她却不愿意见你……”
他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夜墨，放弃吧，小家伙根本不爱你，她心里一直装的是尔文，即使他已经死了，但你也比不过一个死人。”
空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
“我说过我会等她。”他重新坐下，眉头舒展，手指渐渐松展，呼吸静下来。
“即使她永远不可能爱上你？”空轻笑，慢条斯理地舒展着手指，对于夜墨的痴情渐渐欣赏起来。
“我爱她就够了。”
“那你肯放弃身边的莺莺燕燕全心全意地照顾她一个人吗？”
“我身边没有女人，何谈放弃。”
夜墨淡静，问心无愧。
空顿住，随后缓缓起身，折过夜墨的身子走到窗口，看向花园中白色长椅上的那抹孤独身影，浅浅地笑开：“你到底看上她哪点了？”
他问，言语中兴趣浓厚。
然而，爱是个很奇妙的事情，你并不知道你喜欢她哪一点，你甚至觉得她全身上下都是优点，就连她无理取闹、淘气撒娇，你都会宠溺地包容她的一切，或者用一些极端的方法让她适应这个世界，又或者将她紧紧的护在怀里，倾尽全力去保护她。
而夜墨，选用了第一种方法，那么残忍地对待她，她痛他也痛，到头来，两败俱伤。
夜墨沉默不语，空一贯地轻笑。
“她怀孕了。”空仍就看着窗外对夜墨说道：“三个月了……孩子，你知道是谁的。”
夜墨僵住，随后豁然省悟，她怀了他的孩子吗？
一种无法言语的喜悦直冲心底，他的心情像是坐热气球一样，不停地往上飘。
“小家伙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他转过头，看着夜墨，“去找她吧……她在等你……”
他忽地起身，匆匆向外走去，脚步越来越快，甚至有些虚浮。
他要当爸爸了……
他不断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花园里，夜墨看见那抹身影后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蒂娜识时务地退下，剩下的就交给夜墨了。
清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消散，一片白色朦胧中，他看见她静静坐在白椅上，脑袋轻轻斜着，黑发垂下遮住半边侧脸，白色针织衫松松地套在身上，脚上穿着可爱的粉色绒绒拖鞋，一双手缩在长长的袖子里撑在长椅上，但在这有些凉意的天气里，她还穿着黑色蓬蓬短裙，露出漂亮的膝盖来，微凉的晨露沁入。
变了……完全变了……
是不是因为怀了宝宝的原因，她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似乎更可爱了点。
他轻缓地走过去坐到她旁边，轻轻地将她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肩上，她从睡梦中惊醒，抬头看向旁边的男人，呼吸滞了一瞬。
他低头看她一眼，不等她说什么，抬起她的下巴，将她吻住。
突如其来的吻令她措手不及，她微怔，只一下，夜墨就放开了她，将夜葵揽进怀里，看着迷雾的湖面，静静地开口：“以后，我来照顾你和孩子。”
他都知道了……夜葵的睫毛轻颤。
她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承诺似的话语，微闭了眼，没有说话。
夜墨吻了吻她的发，手伸进她的宽松衣袖里，将她紧握的手指慢慢舒展，渐渐地，十指相扣。
起风了，枫叶轻舞，吹散了满园的雾气，将她的发丝和他的发梢纠缠在一起，寓意美好。
空修挺的身子站在窗口，看他拥住她，吻她，看她静静地靠在他肩头，看他们安静美好的样子，轻轻地笑了，对着散在空中的阳光说道：“尔文，你托付我的事，我都办到了，这算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为你做的事情了……一路走好。”
其实呢……尔文终究是空的亲生儿子，他还是很爱自己的儿子的，尽管说他从没照顾过尔文，但是尔文是他和泽美唯一的见证了。尔文那天救下夜葵的时候，他就收到了消息，赶忙派人返回潜水舱，将他拉出潜水舱的几秒内，炸弹就启动了。
尔文被炸得满身是血，他倾尽全力去抢救，却也没能救活他……所以，他以父亲的名义答应了尔文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有关夜葵……
夜葵在生日那天收到夜墨礼物是一句承诺，外加一盒糖果。
什么糖果呢？
葵花味的糖果你有没有吃过？
夜葵坐在床上看着一盒子金灿灿的糖果，用指尖拿起一颗放在面前端详了半天，终于剥开糖纸，将那颗 黄色透明的糖豆放进了嘴里。
浓郁的葵花香在嘴里蔓延开来，夹杂着丝丝凉爽的味道，清清爽爽。
他到哪弄的呢？
夜葵坐累了便趴在床上拨弄着一盒子的糖果，撑着脑袋胡思乱想。
夜墨进入房间的时候，便看见夜葵侧对着他趴在床上，乌黑的头发散在肩头，摇着小脚，摇头晃脑地研究那盒子糖果。
那样子可爱得不得了，夜墨轻笑。
夜葵听见这一声短促的笑声，立马停住了所有动作，坐起身看向夜墨，神色不自然。
自打那天夜墨说要照顾她和孩子后，他们便开始奇迹般的同居生活。
说来也奇怪，夜葵的所有怀孕反应在那天之后全部爆发了，她时常呕吐得吃不下饭，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人却渐渐消瘦了。
特别是半夜的时候，夜葵小腿抽筋睡不着觉，夜墨就一遍一遍地给她揉腿。
吃饭的时候，更是哄着法子、变着花样将美食递到夜葵的嘴边，看着她一口一口吃下去。
他从书上看来说孕妇老闷在家里不好，他就扶着她在花园里，游泳池旁到处走动。
后来他发现夜葵特别爱吃他送她的葵花糖，就让人从亚洲那边空运来了整整几箱子。
自从怀孕以后，夜葵变得更加嗜睡了，随时随地，只要瞌睡上来了，她躺哪都能睡着。夜墨时常从花园、餐厅、书房等各种地方抱着她回房睡觉。
夜葵受罪，夜墨也不好过，但他从没有抱怨过，反倒有点乐在其中了。
看看，夜墨的照顾简直说是无微不至了。
而他自己呢，作为准爸爸，让北溟给他买了好几本育儿书，什么《准爸爸养成记》、《育儿指南》、《胎教音乐》等等，趁夜葵睡着的时候，他就捧着几本书坐在她旁边守着。
不过，即使夜墨做得再怎么尽心尽力，夜葵心里始终忘不了一个人，这导致他背地里阴暗了好几天，End集团大部分人被他当陪练，打得重度残疾。不过，这男人，在夜葵的面前就又换了一副好男人的模样……
弄得北溟看着善变的夜墨，都不禁唏嘘地撇了撇嘴……
夜葵在家里安心准备生孩子，自然是将所有的工作都毫无愧色的押给了空。
不过，她慢慢地习惯了夜墨的照顾，习惯了夜里被他搂着入睡，也习惯了他对自己的温柔，这种习惯导致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里其实已经装得满满都是他了。
直到……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黛千绘。
一个凭空冒出来狠角色，打乱了她所有的习惯。
“小家伙，这位是王族黛氏家族的长千金。”空笑着把眼前的女子介绍给夜葵。
夜葵那时候正靠沙发上研究一本小说的后续情节，听到空的声音后，才懒懒地将视线抬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