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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附录(一)

易氏呈都察院条陈时务文

二品顶戴按察使衔、丁忧河南候补道易顺鼎谨禀:为丑虏跳梁,不宜迁就;权奸误国,不可姑容。恭沥愚诚,敬祈代奏事。

窃职员风闻出使日本全权大臣李鸿章电奏称:『倭船二十余艘将出广岛,若不定约,即将犯京;请割辽东、台湾两地予倭,并赔兵费二百兆。为保京计,不得不然;业经定约画押』等语。此外条款,不一而足;人言啧啧,似非无因。职员迫于杞忧,未敢缄默;谨就见闻所及,不避斧钺,披历东之。

溯自咸丰、同治以来,中国与外夷凡三次用兵:一曰咸丰十一年庚申之役、一曰光绪六年庚辰之役、一曰光绪十年甲申之役。庚申之役,尤为我朝中外大局绝要关键。其时发、捻纵横,天下岌岌。而海外各国亦复生衅,英、法合从,兵临城下;僧格林沁败于津沽、北塘,胜保败于朝阳门、八里桥,曾国藩、胡林翼诸人勤王之师缓不济急,敌骑长驱直入,京师不守,宗社几危。时势之艰难,殆有百倍于今日者。假使各国要求土地,恐不能不听容所为,取怀而予;乃当日讲和,不过立约通商、稍偿兵费而已,初未尝割尺寸之土也。至若庚辰之役,俄踞伊犁边境仅一、二百余里,使臣业已擅许;而疆臣左宗棠等坚欲索还,抗兵相加,大局几将分裂。然不久即和,仅偿款数百万卢布而已;不惟未割地,并且伊犁亦索回也。甲申之役,法取越南、攻宁波、扰台湾、陷马江,沿海戒严,天下震动;滇、粤边防战事之棘,不亚今日。然终不过让以越南而已,未尝于越南之外更有所予也。试执今月之事与昔日之事相衡:敌虽强,未必出乎英、俄、法之上;事势虽急,未至于庚申之危。彼不过虚声恫喝,肆意要求。我即稍缓须臾,与之再决一战、再持数日而后定议,未尝不可;即不然,偿以兵费数百万,亦未尝不可;即不然,许其比照各国在江海各口通商、开设马头,亦未尝不可。而皆不出此,赔款至数千万犹以为未足,竟举腹心根本、膏腴要害一二千余里之地,开门而延寇、拱手以与人;何其畏倭人甚于畏英、俄、法诸大邦!重辽东、台湾,反不如重新疆、伊犁及滇、粤荒徼之地也哉!

伏思割地一事,犹为万不可行。以理之是非论,其不可有三;以势之利害言,其不可有六。祖宗创业于前、子孙守成于后,非若自我得之者可以自我失之。试思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之缔造辽东,世祖章皇帝、圣祖仁皇帝之经营台湾,取之既如此其难,弃之何忍如此其易!矧陪京密迩,陵寝攸存;坐使长陵抔土自我而变为边界,皇上将如列祖、列宗何!此理之不可者一。自有本朝,未闻割地予人之事;自有中国,未闻以重地、要地割予海外岛夷之事。玉斧画河、珠崖弃郡,若非瓯脱,即系石田;岂有卧榻之旁,供人鼾睡!书于史册,辱甚燕云。坐使赤县、神州自我而沦为异域,皇上将如后世史书何!此理之不可者二。辽东、台湾之民,或本从龙、或由向化;二百余年食毛践土,芸芸赤子,孰非我国家之孝子顺孙?今乃属之他人,俨成敌国。父母虽穷,尚不忍轻鬻其子;国家未蹙,独何忍遽弃其民!坐使海隅苍生自我而化为他族,皇上将如天下百姓何!此理之不可者三。辽东者,北洋之藩篱;台湾者,南洋之门户。今日无辽东,明日即可无北洋;今日无台湾,明日即可无南洋。天下畏盗之人,必求远盗;未有揖盗于门内,而求其不发箧探囊。天下畏虎之人,必求远虎;未有纳虎于室中,而冀其不磨牙吮血。将见奉、锦、登、莱一带不复能立锥,江、浙、粤、闽各疆不复能安枕!海口海面皆非我有,以至饷械无从接济而海运立穷,战守无从布置而海防又立穷:中国将来必无可办之洋务。此势之不可者一。英、法垂涎台湾,俄人蓄谋辽东,岂伊朝夕!况各国狡焉思逞之计、贪得无厌之怀,谁不欲拓境开疆,因时取利。今见倭人以一举手、一启口之劳而得地如此多、获利如此厚,虽云无故,亦必生心。倘群起效尤,则中国虽大,恐一日之间可以瓜剖立尽。然此犹他国也,即以倭事验之。同治十一年,彼因琉球难民为生番所杀,藉端挑衅,兵抵台湾;当时大吏不能折之以理、怵之以威,反以数十万金赔款了局。彼见中国易与,始渐轻视中国而谋益迫、气益骄,推其得陇望蜀之情,曾何纪极!此日之厉阶既皆由于昔,他时之欲壑恐更甚于今:中国将来必无可存之地。此势之不可者二。自军务平定后,谋臣猛士多就凋零;千百之中仅存什一。此次征求宿将、招集旧部,士马精壮已有可观。乃甫聚,又将令之散;既散,恐不可复聚。且所练之新军劳费几何,练成而不用,待用之时又须临时另练;所购之新械劳费几何,购齐而不用,待用之时又须临时另购。今日尚不能战,以后岂复有能战之时!再阅数年,一有缓急,求如今日之将与兵且不可得;宿将、旧部消亡既尽,新募者未经战事,难当大敌:中国将来必无可用之兵。此势之不可者三。赔款至二百兆之多,不知从何搜括?又不知搜括净尽之后,尚有应办之事必需之款,何所取资?夫使赔款既交,而我可不作一事、彼可相安十年,犹之可也;正恐我之防务仍不能不办、兵饷仍不能不需、铁路仍不能不修、海军仍不能不设,入款则有减无增、出款则有增无减;意外之举,尚不暇论。而彼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款未清、后款又来,所谓以斯民有尽之脂膏,填彼族无穷之谿壑。剜肉补疮,肉将尽而疮更剧;抱薪救火,薪将竭而火更燃:中国将来必无可筹之饷。此势之不可者四。长白、鸭绿为祖宗发祥钟灵之地,黑龙江、吉林等省为国家植根归宿之区;地利最多,民气亦厚。当此强邻环伺,正宜乘时经略、加意保全,较之台湾尤关紧要。一旦辽东为倭所有,则俄自北侵、倭从南袭,不数年内其民与地皆将折而入于俄、倭,东三省全境之危亡可立而待。且京外八旗民人既不谋生、又不习斗,一朝有事,而东三省已不能归;退则为倭寇所草菅,进则为乱民所蹂躏:中国将来必无可保之旗民:此势之不可者五。台湾一省,饶富着称。近来文教振兴,更已变椎结为衣冠、进侏禽于礼乐。其士民皆尊君亲上、好义急公;而林维源身为民望、官列京朝,势更不能以家委敌。况彰、义之名出自纯皇帝所赐,台人固必思义而顾名,皇上又安可数典而忘祖!至辽东之为丰沛乡里者,更无论矣。倭既据我内地,且将取我民心。以利诱之,而桀黠者必为倭爪牙;以威迫之,而驽弱者必为倭鱼肉。行见流民无所依归,而西晋雄、特之祸起;奸民与相勾结,而嬴秦胜、广之变生。驱鱼为渊,瞻乌谁屋!中国将来必无可固之民。此势之不可者六。以上各节,不过据职员所私忧窃虑,粗举大端;而其祸变相寻,尚有不胜枚举者。

以言理之,是非则如彼;以言势之,利害又如此。大约稍有心肝之人,皆必不肯为之;稍有知识之人,皆必能见及之。而不谓渥蒙国恩、深悉时务之李鸿章,竟悍然不顾、冥然同觉,行人人所不肯行之事、出人人所不忍出之言!职员前此见李鸿章行事不慊人心,尚疑其别有苦衷,代为原谅;直至今日,始灼然有以察其心术之幻而得其罪状之真。所谓「臧孙纥虽曰不要君,吾不信」;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之」者。恐宋臣秦桧、明臣仇鸾之奸,尚未至此也!且辽东、台湾并割予倭,职员以为穷倭之兵力,不能及此;充倭之始愿,亦未尝及此。如其兵力能及此,则何不迳取辽、沈以索登、莱,迳取台、澎以索闽、厦;囊括席卷,彼岂有所恤而不为!如其始愿尝及此,明知辽东一索可得,何必以全力攻牛庄;明知台湾一索可得,何必以全力攻澎湖!是其情形,已可概见。不谓有李鸿章焉,为虎作伥、教猱升木,于是倭不啻取怀而予、操券以偿。盖倭力不及此,而李鸿章之力实及此;倭愿不及此,而李鸿章之愿早及此矣。抑职员更有不忍言、又不忍不言者:李鸿章虽奸,尚不及其子李经芳之甚。李经芳前充出使日本大臣,以己资数百万借给倭人购船饷兵;所纳外妇,即倭主睦仁之甥女。其奸诈险薄,诚不减蔡京之有蔡攸、严嵩之有严世蕃!李经芳以权奸为丑虏内助,木腐虫生、霜寒冰至。今日此事,尤为中国一大关键。〔职员悲江河之日下、痛沧海之横流,所为涕泗泛澜而不能自已者也〕。

虽然,李鸿章敢于犯天下之不韪、欺朝廷以其方者,窥见皇上与诸臣畏倭之心,而后藉词保京,反自托为忠爱之忱,以巧遂其奸欺之计也;在李鸿章固以为舍己别无他人,舍此别无他策。职员不揣冒昧,窃于此策之外,为朝廷敬画二策。伏揣朝廷畏倭之心,不过以明为监。不知明之亡,不亡于边患,而亡于流寇;不亡于讳言和,而亡于讳言迁。夫天子以四海为家,何代不有迁移之事。明之君臣不通古今,昏愦纷呶,以至亡国;如早迁都江南,固尚可存。我朝法度修明,湛恩汪濊;既非明政不纲、加赋召乱者可比。一统金瓯,处处完善,既无流寇之祸、谨有海邦之忧;又非明之天下糜烂、无地图存者可比。惟以海禁大开,形势久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此而迁,更无所讳!宅中极建,莫若太原。五台经累朝巡幸,供列圣御容;行宫尚存,盛轨可溯:其善一。距京师千里之程,十日可达;往来迅速,进止从容:其善二。土厚水深,人民殷富:其善三。兵精马健,风气劲强:其善四。河汾、太岳,表里山川:其善五。平阳、安邑,步趋虞、夏:其善六。而太行起天下之脊,冀州居天下之中;我能往、彼不能来,尤足为万世之业。与其以二百兆借盗齎粮而利归海外,何如以二百兆建都充帑而利在中国:此职员所画一策曰「迁」者是也。又揣朝廷畏倭之心,不过以犯京为虑。不知倭进兵之路祗有水陆两途:由辽、渖进兵,则尚有依克唐阿、裕禄、长顺、唐仁廉在;由锦州进兵,则尚有宋庆、魏光焘等在;由山海关进兵,则尚有刘坤一及余虎恩、熊铁生等诸将在;由津、沽南北进兵,则尚有王文韶、聂士成、曹克忠等在;即使内犯京畿,亦尚有程文炳、董福祥在,而诸臣亦莫不在。倭兵未必尽如神鬼,我兵未必尽属疲聋;何至听其犯京,不能一战耶!且职员逆料倭人必不能犯京,其故有四;请举近日军务证之,以释朝廷之疑虑。一曰倭人不能攻坚。我所失之地,皆瑕也,非坚也。惟旅顺、威海可谓之坚,然旅顺之失,以守将争逃;威海之失,以援兵隔绝。且一由皮子窝、一由落风港,皆乘虚而入,近于鼠窃狗偷之所为。盖其兵饷最重、精锐无多,护惜锋鋩,每虞损挫;肉薄攻坚,断无此事。观于聂士成之守坚,而彼不敢犯岭防;裕禄、徐庆璋之守坚,而彼不敢扑辽、沈;唐景崧、刘永福之守坚,而彼不敢争台湾。况于畿辅、关津为我最坚之地,而彼敢轻于尝试乎?此其不足虑者一。一曰倭人不能持久。越国鄙远,糜饷老师;多一日则多一日之粮,少一兵即少一兵之用。倭至今日,黔驴之技已穷、骑虎之势难下;左支右绌,外强中干久矣。夫以中国之地大物博、饷足兵多,而尚以旷日持久为患,何况于倭!观于其弃威海而不守、攻台湾而即退,则不能持久,确然可知:此其不足虑者二。一曰倭人不能疾驱。考倭陆军之制,皆用德国陆操新法;步武整齐、纪律严肃,固有足多。而辎装繁重,军行甚迟,以之持重则有余、以之疾驱则不足;视中国之卷甲衔枚、一日夜可行数百里者,实有长短优劣之殊。观于此次牛庄之战,倭由间道甫至牛庄,曾未多时而李光久闻警后发之军亦已踵至。吴大澂由田庄台退至双台子,亲军仅数十人、相距仅数十里,若使倭能疾驱,非但我军噍类无遗,而宁、锦亦恐相继不守;倭竟不能。岂独于京师能插翅飞入耶?此其不足虑者三。一曰倭人不能深入。以无援之军、不继之饷入最深之地、犯极厚之兵,此必有进无退、有死无生而后可·抄掠剽忽不顾其后之贼或能为之,而倭人不能出此。如其出此,则必用全力掷孤注;而程文炳、董福祥可以抵御于前,聂士成、曹克忠可以合围于左右,刘坤一率诸将等可以追蹑于后,兜剿夹击,可以收聚歼之效。且彼之兵力有限,既以全力犯我,其后路必空虚;独不畏人取朝鲜、袭广岛耶?观于其得荣成、文登而不敢深入山东,得海城、牛庄而不敢深入奉、锦,又何能越过关津畿辅而深入京师!此其不足虑者四。魏光焘坚固不摇、李光久奋勇尽战,牛庄虽败,而杀伤倭寇亦足相当;倭见湘军人人敢死,竟不敢再过雷池一步。诸将余虎恩、方有升等一闻议和,皆痛哭坚卧,不肯起食;可见将士皆有死志,并非军心瓦解、势不可为。且宋庆、聂士成又皆倭人所畏,而丁槐一军队伍已到、唐仁廉一军枪械已齐,皆可与倭一决。倭人情见势绌,已成弩末;我即不与之战而但与之坚持,再阅数月,彼力断难支久!然后再言和议,自必易于转圜:此职员所画一策曰「守」者是也。总之,以迁为战之地,能迁则不战而已可屈人之兵;以守为战之地,能守则不战而已可制人之命。迁与守虽非上策,而不失为中策;赔偿、割地非但为下策,而且无策。

伏查光绪六年(即庚辰一役)崇厚亦以头等全权大臣使俄,擅与俄国约定画押,让地一、二百里尚非割地,且系边外之地。经廷臣交章论劾,皇上赫然震怒,立将崇厚拿交刑部治罪;其与俄所定之约虽已画押,仍行更改。俄人终亦俯首帖耳,就我范围。今昔相衡:以敌言,则俄更强大于倭;以事言,则让地尚非割地,边地尚非要地,一、二百里之地尚非一、二千里之地。是李鸿章卖国之罪,尚为崇厚所无。而以定约言,一系擅许、一系请旨,擅许者至拙而请旨者至工。是李鸿章卖国之术与其误国之心,较崇厚尤为加倍。惟有仰恳皇上天威独断,上思列祖列宗、下念薄海臣民,照崇厚例将李鸿章拿问治罪,并撤回李经芳革职严办。一面严饬王文韶、刘坤一妥备战守,奖励裕禄、唐景崧、李秉衡等以安人心;一面明降谕旨宜示中外,奉皇太后銮舆西幸,命恭亲王等留守京师。如战而不胜,赔款、割地尚未为迟。战而糜款,犹胜于和而赔款;战而失地,犹胜于和而割地。如因迁与守而致贻误大局,请先诛职员以谢天下!职员不胜迫切之至。为此禀呈,伏乞代奏施行!

光绪二十一年四月囗囗日。

二品顶戴按察使衔、丁忧河南候补道易顺鼎禀:为敬筹战事六条,仰恳代奏事。

窃职员于本月初二日披沥上书,本月初四日荷蒙代奏在案。现闻和议要挟太多,碍难照准;圣意振厉,薄海同钦。惟一经决裂,必有战事;且距四月十四日之期已为迫近,尤当力争先着。不揣冒昧,敬筹事宜六条,伏陈于圣主之前。

一曰加兵饷。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然与其重悬赏格,不如普加兵饷。湘军口粮每名每月四两二钱,各军皆然;夫以四两二钱之银而欲赡其身家、赚其性命,此必不可得之数也。论者皆言今日之兵不可恃;而其不可恃之故,实在于此。为今日计,惟有暂将关内外防剿各军月饷普加两倍,俟战事毕后,再复旧章。所有赏格,仍另行核给,不在加饷之内。加饷一项,以每名每月银十两计,目下大军约十数万人,一月不过百万,一年不过千万、不过万万;较之以二万万为敌人充饷者,其利害得失果何如耶!拟请皇上天断,一面敕下户部,一面电谕各路统兵大臣转谕兵勇一体知悉,必将欢声如雷,感泣奋舞而争求效死矣。兵勇既食重饷,谊不忍逃、势不能逃,夫然后将可以死战责兵、帅可以死战责将、国可以死战责帅;譬之廉俸优而后可以责官之廉节、恒产裕而后可以责民之恒心,其理一也。

一曰用地沟。昔越南之役,岑毓英曾用地营之法以拒法人,颇有成效。此次各军稍知仿办,而丁槐尤称熟悉。窃尝考其规制,微觉烦重,似不及地沟之更简捷。地沟者,即倭人所谓「梅花坑」,随时随地皆可立成;只须兵勇各带洋鍁,以备开挖之用。既可以避敌之枪炮,又可以施我之枪炮;既可以藏我之兵,又可以击敌之兵。而扼防海岸,尤宜用此。盖敌船不能近岸,如欲登陆必以大炮从船上轰我岸上之兵,使不能抵御;而彼乃一面以小舟或巨筏载其陆兵,乘势而登。用地沟,则彼船上之炮不能击我伏沟之兵,而我沟内之兵可以击彼登岸之贼。如鸭绿江倭以棚布铁杆搭桥、荣成海边倭以长条细板编筏,当时若先有地沟伏兵于内,乘其半渡击之,彼必不能飞渡可知。拟请敕下各路统兵大臣严督诸将训励兵勇,随时随地实力奉行,以此为安身立命、折冲御侮之地。其因时制宜、因地制宜一切办法,不能预定;仍须各将领斟酌筹画,以期适用。

一曰攻老巢。自九连、凤皇以至金、复、海、盖、营口、旅顺,皆为贼老巢久矣。

然其各处屯兵实不甚多,而九连、凤皇等城之贼尤少;合计各路,不过数万。其力仅足以自守而不足攻人,仅足以攻一处而不足以攻数处;其不敢来攻我者,实畏我之往攻。本年三月吴大澂之攻海城不能得手、反至失利者,由于调度之误、布置之疏,非攻之罪也。夫攻坚之兵,必分数路进兵而后可使人之力薄,又必分数层进兵而后可使我之力厚。查关外前敌各军,辽、沈、奉、锦一带有依克唐阿二十余营、长顺二十营、沙克都林札布数营,合以徐庆璋之敌忾军十数营,共有三万余人,可作为中路,由辽阳进攻海城;陈湜十营、孙显寅、吕本元共十余营,益以唐仁廉之三十营,共有二万余人,可作为东路,由摩天岭等处进攻九连、凤皇二城;宋庆三十余营、魏光焘二十余营、李光久数营,合以吴凤柱之数营、徐邦道之十一营,共有四万余人,可为西路,由双台子等处进攻牛庄、营口。三路之中每路各分半进攻、分半接应,必可以直捣贼之老巢而不至蹈吴大澄之覆辙。且辽东一带百姓久望王师、高丽沿边地方皆附中国,若大兵进图收复,则各处团练、义民俱可号召响应,猎户、矿匪俱可收纳招降;倭之势蹙计穷,不难立待。

一曰掣贼势。海军覆后,彼有船、我无船,彼能来、我不能往。朝廷所以慎重而恐其犯京者,为此故耳。然彼之兵船亦祗有此数,近闻台湾、澎湖等处又击沉其船数艘,彼若攻台湾,则不暇犯津、沽;彼若犯津、沽,则我台湾尚有兵船、即南洋亦尚有兵船,独不能攻广岛耶?况台湾一省,朝廷此次业已度外置之,不妨即以破甑视之。且为台湾计,与其瓦全,不如玉碎;与其为人所攻,不如出而攻人。唐景崧、刘永福等身当此时,固已有死之心、无生之气;必肯奋不顾身,与倭一决。拟请谕奖唐景崧、刘永福,令其督率船舰出台湾;并请敕下张之洞令其选择水师骁将如黄金满等统带南洋各兵轮,会合唐景崧、刘永福游弋海面,以壮声援;视倭船之进止为进止、视倭船之向背为向背,若彼犯津、沽,则我攻广岛。虽以之扫灭贼氛,尚觉不足;而以之牵制贼势,固自有余。但使彼有所顾忌不敢内犯津、沽,则大局已无足深虑也。

一曰联外援。闻俄、法两国愿以兵舰假我,果有此事,岂非大幸!若无此事而但有此意,亦为难得。又闻俄人方求珲春、法人方求蒙自开矿,两国若真能助我,即不妨各如所愿以酬之。割珲春,犹胜于割辽东、台湾两地;许蒙自开矿,犹胜于许各口通商;以利归法、俄,犹胜于以利归日本。所谓两害相形,则取其轻是也。况远交近攻,古人之遗法,实今日之要策。拟请密敕总署妥商俄、法两国使臣,如果两国真能出力相助、协同剿倭,则中国或以地为谢、或以巨款为谢,皆无所不可。即使不能出力助剿而但能出为调停,不许倭人肆意要求,则我之所全已多;即以珲春谢俄、以蒙自开矿谢法,亦未始不可。

一曰绝内应。李鸿章者,日本之内应也;孙毓汶者,又李鸿章之内应也。李鸿章日以中国之机密输之于日本,孙毓汶日以朝廷之机密输之于李鸿章;有此二臣而天下大事已败坏决裂,不可收拾矣。是故日本不过癣疥之疾,而李鸿章、孙毓汶则为腹心之疾;且因李鸿章、孙毓汶,而所谓癣疥之疾者亦变为腹心之疾。吴若早诛伯嚭,何至行成于越!宋若早诛秦桧,何至服事于金!国家欲御外侮而保丕基,非亟罢李鸿章、孙毓汶二臣不可。此二臣者,国人皆曰「可杀」,万口一词。皇上宽待大臣,或未忍置之重典;应请立加罢斥,以儆奸邪。倭人既失奥援,自必折其诡谋、戢其骄焰。而奸邪既黜,忠谠始升;干断克昭,人心更奋:我国家亿万年有道之长,视此矣。

犬马微忱,不胜迫切屏营之至!伏乞监核,代奏施行。

光绪二十一年四月初八日,职员易顺鼎谨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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