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說略云:“參玄上士,行脚高流,撥草瞻風,到一處所,便乃供下,入門口欵,謂之‘生死事大,無常迅速’”乃召云:“兄弟生死若是有,從古至今無有一人能免。生死若是無,爭奈目前!生死何生死?亦有亦無,不有不無,當恁麼時,還有漏網底麼!既是走透無門,臘月三十日撞到面前,畢竟如何支準!等是踏破草鞋,歲月飄忽,不可把玩。要須窮教,去處分明,與前來入門口欵相應始得。”又云:“便只恁麼歇去!則適來說出許多絡索,甚處安著?直饒諸人一時不受,打疊得淨盡。山僧却有箇古話,舉似諸人,記得長慶示眾云:‘淨潔打疊了,却須近前來就我覔。有一棒到你,當生慚愧;無一棒到你,又作麼生?’雪竇云:‘淨潔打疊了,却須近前來就我覔,有一棒到你,則屈著你;無一棒到你,與你平出。'二大先好一棒,未免作得失論量。天封不然:‘淨潔打疊了,却須近前來就我覔,有一棒到你,花鋪錦上;無一棒到你,霜加雪上。’且道,前頭為人?後頭為人?辨明得出後,次挂牌時却來通吐。”
瑞巖雲巢巖禪師法嗣
蘇州萬壽訥堂辯禪師
上堂:“釋迦老子,降誕王宮。好箇初生孩子,不妨令人疑著。及乎道,‘天上天下,唯吾獨尊。’敗闕了也。後來,冷地羞慚四十九年,三百餘會,救搭也救搭不來,収拾也収拾不上。諸仁者,要見釋迦老子敗闕處麼?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
上堂:“你在這裏,我在這裏,人天交接,兩得相見,時清休唱太平歌.一貫文糴三斗半米,二貫五百文買一箇大絹。好諸禪德,雖然如此,厨中有剩飯,路上有飢人。”
上堂,舉僧問古德:“‘萬境來侵時如何?’德云:‘垂却著。’古德有障斷狂瀾底手段,未免勞心費力。或有人問金山:‘萬境來侵時如何?’只向他道:‘我既無心於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
上堂:“我若與你說破,將後必須罵我。我若不與你說破,又恐你因循蹉過。忽有箇漢出來道:‘長老話墮了也’只向他道:‘老僧罪過’。”
悼雲巢和尚偈云:人傳師死已多時,我獨躊蹰未決疑。既是巢空雲又散,春深猶有子規啼。
寄鐵鞭和尚偈云:思量四句寄承天,捲得完全缺半邊;頌又不成詩不是,如何拈出向人前。
寄無準和尚偈云:猿與黿交割不開,兄呼弟應似忘懷;及乎說到誵訛處,又却心肝不帶來。
蘇州虎丘清溪義禪師
送僧偈云:台山萬疊入眉青,途路同行各奔程;清曉雞啼茅店月,是誰先起喚師兄。
淨慈谷源道禪師法嗣
萬壽高峰嶽禪師
讚達磨偈曰:開旗展陣入梁邦,未覩天顏早已降;縱有神通難展欵,翩翩一葦渡長江。
徑山無準範禪師法嗣
袁州仰山雪巖祖欽禪師
婺州人,初見無準於徑山,因鑄鐘,令作疏語。師成偈,曰:“通身只是一張口,百鍊爐中輥出來;斷送夕陽歸去後,又催明月上樓臺。”準即,俾居侍司,自是聲動叢林。出世潭州龍興,遷湘西道林,處州佛日,台州護聖,湖州光孝,逮尸仰山,道遂大顯。
上堂:“純清絕點,正是真常流注;打破鏡來,未免一場狼藉。不若遇飯喫飯,遇茶喫茶。曉來獨立空庭外,閑對寒梅幾樹花。”
上堂:“海水不可斗量,虗空不可尺度;淨地不可撒沙,爛泥不可著脚。這四轉語,轉轉有落處。且道,落在什麼處!東京大相國寺裏,有樹芭蕉,風吹雨打,一似破袈裟。”
上堂:“有句無句,如藤倚樹;白鷺下田千點雪,黃鸝上樹一枝花。三千里外賣却布單,不遠而來因甚放下泥盤?”呵呵大笑:“毗婆尸佛早留心,直至如今不得妙。”
上堂:“禪樹上,呌喧喧;道門前,風浩浩。冷地思量真可笑,笑什麼?等閑拾得蘇州梨,看來却是青州棗。”
上堂:“箇事本成現,覔則不可見;白珪本無瑕,琢磨乃成玷。執之以實法,空中生閃電;視之似等閑,脚下添紅線。若是學道人,好好看方便;作麼生莫看,仙人手中扇。”
杭州淨慈斷橋妙倫禪師
天台黃巖徐氏子,母劉夢月而孕,十八落髮于永嘉廣慈院,見谷源道。於瑞巖聞三斤麻之話,疑之。徧叩諸方,機終未湊。自謂吾口訥耳聵,不若把本修行,日以誦經為業。忽閱楞伽於雲居,見山堂至蚊虫螻蟻無有言說而能辨事,頓然有省。曰:“趙州柏樹子話,可煞直截,然不以語人。”還謁無準於雪竇,準以狗子因何有業,識令師下語。凡三十轉,不契。師曰:“可無方便乎?”準以真淨所頌答之。即竦然,良久,忽聞板聲,通身汗下,於是始脫然矣。準移育王雙徑,皆以師從俾,分座。出世祇園,遷瑞巖,國清,至淨慈。
上堂:“荊山有玉,獲得者,不在荊山;赤水有珠,拾得者,不在赤水;衲僧有無位真人,證得者,出入不在面門。”驀拈拄杖橫按云:“會麼!----幽州江口石人蹲。”
上堂,舉:“慈明室中安一盆水,盆上橫一柄劒,劒上安一緉草鞋,凡見僧來便指,擬議便打”。師頌曰:“百花叢裏躍鞭過,俊逸風流有許多;末第儒生偷眼覷,滿懷無奈舊愁何?”
上堂:“德山低頭,夾山點頭,俱胝竪起手指頭,玄沙築破脚指頭。”提起拄杖云:“都來不出山僧拄杖頭,何以見得?”卓拄杖云:“一葉落天下秋。”
上堂,舉達觀頴禪師示眾曰:“七佛是性隷,萬法是心奴。且道,主人翁在甚麼處!”自喝云:“七佛已下出頭。”又自諾云:“各自祗候。”師云:“喚七佛為性隷,指萬法是心奴。達觀自謂:‘有出身路及乎?’自喝自諾又是奴隷邊事,主人翁何曾夢見?在大眾要見麼!”以拂拂一拂云:“曉來一陣春風動,開遍園林百樣花;將終與眾入室罷,索筆作書辭諸山。”
及魏國公公饋藥,不受。又使人問曰:“師生天台,因甚死淨慈?”師答曰:“日出東方,夜落西遂。”書偈而化,壽六十一,臘四十四。
四明天童西巖了慧禪師
蜀之蓬州羅氏,垂髫與羣兒戲,必摶泥沙為佛塔像。一日,玉掌山祖燈與其舍,師向之合掌,父母以師資宿契,遂令出家。燈授以般舟三昧,非其志。辭往成都,謁壞庵照於昭覺,器許之屬,令南詢。乃參浙翁琰於徑山,聞高原泉為人徑直,心慕之。適原赴台之瑞巖,師與俱往。
一日,原問:“山河大地是有?是無?”師擬開口,原即喝出。師復以偈呈,原曰:“沒交涉!”師一日偶書白楊示眾語,原閱之笑曰:“寫字與作言句儘得,爭奈沒交涉何?”師憤悱莫伸,原曰:“吾方便屢矣,汝自不顧。盖緣不在此,其往見雪竇乎。”
時無準主雪竇,師造席下,自陳來歷,準呵曰:“熟睡去!”繼而令充不釐務侍者,一日,謂師曰:“覷不透處,只在鼻尖頭;道不著處,不離唇皮上。討之,則千里萬里。”師抗聲曰:“將謂有多少?”準遷育王,師侍行。從容承稟,乃盡其要。逮準居徑山,往典藏教,復陞第二座,自是聲動叢林。節齋趙觀文作牧蘇州,舉師開法定慧,眾集寺治時,甚稱之。遷東嘉能仁、江州東林,而至天童,咸有偉績。
佛涅槃日,上堂,拈拄杖召大眾云:“黃面瞿曇,乃竺乾猛將,以慈悲為弓矢,以智慧為戈矛,統百萬雄兵,勇不可當;布三百餘陣勢,不可歒。如是四十九年,演出五千餘卷兵書,雖流落人間,而未甞有一字漏泄,因與生死魔軍為冤,為對,遂於跋提河邊築一巨城,名為涅槃。於其城中,先以紫磨金軀,犒賞諸兵,令其瞻仰取足,再三撫諭。而又散以八斛四斗珠珍,其謀意無他,必欲打破生死牢關,普與盡大地眾生,共行通天活路,得到大安隱、大解脫之場而後已。豈謂二千餘載,猶未遂其志,而未奏其功。山僧既知其力盡,計窮不免拔劒相助去也。”以拄杖畫一畫云:“四海浪平龍睡穩,九天雲淨鶴飛高。”
芙蓉長老至,上堂,舉芙蓉和尚訪寔性大師,寔性上堂,右邊拈拄杖向左邊云:“若不是芙蓉師兄,也大難委悉。”頌曰:“陪盡老精神,杯盤越樣新;誰知村店酒,難勸御樓人。
晚居寺之幻智塔庵,將終,戒執事已,問曰:“今何時?”對曰:“二鼓矣。”遂放身若投,斯須視之,已逝矣。實景定三年三月十一日也,壽六十五,夏四十七。
杭州靈隱退耕寧禪師
初住嘉興崇聖,次居蘇之報恩、承天、慧日、萬壽。
至靈隱,上堂:“目前無法,意在目前。雨餘山色翠,風暖鳥聲喧。”拍禪床一下,云:“堪笑老鬍無轉智,少室峰前坐九年。”
上堂,舉“香林因僧問:‘年窮歲盡時如何?’林云:‘東村王老夜燒錢。’”師云:“王老燒錢,言端語端。錦包特石,鐵褁泥團。”
上堂:“極目千峰鎻翠,滿空柳絮飛綿;可憐無位真人,一向草宿露眠。啞!三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
四明天童別山智禪師
上堂,舉“世尊臨入涅槃,文殊請佛再轉法輪。世尊‘咄!’云:‘吾四十九年,未甞說一字。汝請吾再轉法輪,是吾曾轉法輪耶?’”頌曰:“老漢生平大脫空,將無作有誑盲聾;臨期一語方真實,也是闍梨飯後鐘。”
四明天童環溪一禪師
上堂,舉“經云:‘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佛法不現前,不得成佛道。’”頌曰:“劫初鑄就毗盧印,古篆雕虫尚宛然;堪笑堪悲人不識,却嫌字畫不完全。”
四明天童月坡明禪師
上堂,舉“馬祖因僧問‘離四句、絕百非’話”。頌曰:“離四句兮絕百非,遞相推過幾曾知?這僧擔一擔懵懂,換得兩頭淈(胡骨切濁也)腯(徒骨切肥也)歸。”
四明雪竇希叟紹曇禪師
西蜀人,出世佛隴。
上堂,僧問:“向上宗乘事若何?”師云:“簷頭滴滴、分明歷歷。”師乃云:“西子湖邊泛渺茫,一堤寒綠看垂楊。誰知業債難逃避,開眼堂堂入鑊湯。到這裏如何即得?擬欲爛煨黃,獨不顧紫泥,未免踏古人脚跡;擬欲關空鎻夢,塞路斷橋,又恐坐在葛藤窠裏。不如隨分,納些些俯,順時宜去。拈拄杖,竪窮三際、橫亘十方;靠拄杖,碧眼黃頭會不得,野梅風定暗香浮。”
上堂:“二月春云暮,韶華似酒濃;鶯啼楊柳雨,蝶弄海棠風。若作境會,過山尋蟻迹;不作境會,度水覔魚蹤。畢竟如何?故國歸路遠,日暮泣途窮。”
上堂:“一宿覺,三擔土,脚未跨門,手骨已露。等閑舉一步,危徑結寒花;信彩示一機,斷崖飛瀑布。雖然,要跨乳峰門即易,要入乳峰室即難。何故?鴻飛冥冥,弋人何纂!”
上堂:“發得一機活,出得一言當,萬里無片雲,青天合喫棒,不待春風著意開,暗香已在梅花上。”
寄天目和尚偈,曰:“翁翁八十再生牙,爛嚼虗空吐出查;撒向玲瓏巖畔樹,枝枝葉葉是曇華。”
福州雪峰絕岸可湘禪師
上堂,舉“曹山因僧問:‘雪覆千山,因甚孤峰不白?’山曰:‘須知有異中異。’曰:‘如何是異中異?’山曰:‘不墮眾山色。’”師頌曰:“言中彼此帶幽玄,盡向言中辨正偏;孤負一條官驛路,茫茫沉在月明前。”
漁浦接待,偈曰:“吳山那畔越山前,有飰充飢有榻眠。到此便能休歇去,帝鄉猶隔一潮船。”
光孝石室輝禪師
上堂,舉“城東有一老姥(莫古切),與佛同生,不欲見佛。每見佛來,即便回避。雖然如此,回顧東西,總皆是佛,遂以手掩面,十指掌中亦總是佛。”師頌曰:“平生不願佛相逢,十指尖頭現紺容;夾路桃花風雨後,馬蹄無處避殘紅。”
天台國清靈叟源禪師
上堂,舉“僧問趙州:‘真如凡聖,皆是夢言。如何是真言?’州云唵部臨[口*發]”師云:“趙州禪只在口皮邊。看他與麼,也是喚鐘作甕。”忽有問:“靈巖....”...“却向他道:‘飢時但喫飰!且道與古人是同是別?’”“西天梵語,此土唐言。”
上堂:“炎自炎,凉自涼,法無二法,不用商量。只如人人鼻孔在面上,則固是知有。我更問你:‘別沼荷香,何似深村稻香?’”
示防意如城偈曰:“六門長鎻舊封疆,已是攀緣萬慮忘;昨夜貧家忽遭劫,元來禍起自蕭墻。”
守口如瓶偈曰:“明明只在鼻孔下,動著無非是禍門;直下放教如木[木*突],青天白日怒雷奔。”
四明天童簡翁敬禪師
上堂,舉文殊問菴提遮女:“生以何為義”話。頌曰:“問處分明答處端,當機覿面不相謾;死生生死元無際,月上青山玉一團。”
廬山東林指南宜禪師
送人之成都,偈曰:“智不到處道一句,一句當機便到家;宿鷺亭前風擺柳,錦宮城裏雨催花。”
饒州薦福無文璨禪師
甞與其友知無聞書有云:“住院何足道哉,近年勑差,堂除者何限?可掛齒牙者能幾人?使吾有口可以吞,三世諸佛則曲彔。床終身不坐,又何慊無聞,以為何?如某,昔者入眾,見識字人多,不修細行,決意不作書記。諸老不作,據位稱師者,又多看不上眼,遂無意出世。今皆不遂其初矣。住院十年,名為長老,只是舊時璨,上座、飲食、起居與堂僧無異,出入時多了一轎兩僕,耳使目不眩;轎僕亦不用之,相從衲子,歲不下百數十人。遇五日,撾鼓陞堂,以平時在諸老間所得細大法門,隨分東語西話,斷不敢以脫空語籠罩學者,亦不敢以過頭語欺謾學者。說到無巴鼻無滋味處,欣然自笑,聽者不必解,笑也士大夫多相知。然所知者。不過謂其讀書也、能文也、解起廢也、硬脊梁也。盖膽毛幾莖,則知者鮮矣。讀其書,則其所造可知。”
靈隱石田薰禪師法嗣
杭州淨慈愚極慧禪師
參石田於靈隱。田室中,舉“雲門念七話”,連舉十數過,無人下語。忽有一僧纔跨門,田曰:“雪峰輥毬!”師在侍傍聳耳而聽,驀然領悟,衝口呈偈云:“雲門念七,雪峰輥毬;白蘋紅蓼,明月孤舟。”田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