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鑒下第十七世
華藏明極祚禪師法嗣
杭州靈隱東谷光禪師
常之無錫人。與侍讀尤焴(余六切,盛也。)厚善。初住嘉禾“本覺”,遷蘇之“靈巖”、常州“華藏”,而中吳“萬壽”居之最久。眾盈七百,法道為之一振。勑授明之“育王”,特旨移“靈隱”。
僧問:“借功明位時如何?”師云:“未問已前。”僧云:“借位明功時如何?”師云:“遍地日頭黑似漆。”僧云:“即今為復是借功明位?借位明功?”師云:“大似不曾齋。”僧云:“學人到這裏,進之無路,退之無門。”師云:“你是一枚草賊。”僧云:“今日親遭捉敗。”師云:“三十棒付在別時。”
上堂:“性覺妙明,本覺明妙。霜林玉鳳生雛,月戶金雞唱曉。從來只箇,家風端的,與誰同到?到不到?仰面不揚眉,低頭拍手笑。”
上堂:“萬籟吼松風,千林飛敗葉。缺齒老躁胡,一去無消息。”拈拄杖竪起,云:“即今來也。還見麼?”復安舊處,云:“諸人既是不領,又入少林去也。”
歲夜小參,“否極泰來,梅萼香傳春谷暖;力窮位轉,松風聲度夜堂寒。時節分明,去來有準。可謂當涂息耗叶路通宗。正恁麼時如何?金鋤不動土,靈苗在處生。”
寶祐元年臘月初五日示寂。書偈辭眾云:“東谷片雲收,月圓當古渡;寒驚白鳥飛,夜宿無影樹。”
雪竇足庵鑒禪師法嗣
四明天童長翁如淨禪師
上堂,舉“達磨見梁武帝”因緣,頌曰:“金烏飛上玉欄干,黑漆崑崙對面看。畢竟這些傳不得,落花流水太無端。”
黃龍牧庵忠禪師法嗣
袁州慈化普菴印肅禪師
亘春縣余氏子。六歲,夢一僧點其心,曰:“汝他日當自省。”既覺,以意白母。視之當心一點紅瑩,大似世之櫻珠。父母因此許從“壽隆院”賢和尚出家。
年二十七落髮。師容貌魁奇,智性巧慧。賢器之,勉令誦經。師曰:“甞聞諸佛原旨,必貴了悟于心;數墨脩行,無益於事。”
遠遊湖湘,謁大溈牧庵。因問“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忠竪起拂子,師遂有省。後歸受業,有鄰寺慈化者,眾請住持。寺無常住,師布衾楮衣,粥食禪定;偶閱《華嚴論》,乃大悟,徧體汙流。喜曰:“我今親到華嚴境界。”說偈曰:“揑不成團撥不開,何須南岳又天台;六根門首無人會,惹得胡僧特地來。”
平居有偈曰:“靈妙如如,不異大虗;造化萬物,不礙方隅。”慕道向風者日眾。師隨宜而為說法。有病患, 草為藥,與之即愈。或有疫毒,人迹不相往來者。書頌與之,咸得十全。或問師:“修何行得此?”師乃當空畫一畫,云:“會麼?”其人云:“不會。”師云:“止止,不須說。”
一日,忽告眾曰:“諸佛不出世,亦無有涅槃。入吾室者,必能玄契。善自護持,無令退失。”索浴更衣,跏趺而寂。乾道五年七月二十一日也。壽五十五,臘二十八。
華藏民禪師法嗣
杭州徑山石橋可宣禪師
蜀嘉定許氏子,別峰印公、橘洲曇公之師弟。曇又其同氣。時人謂師:“禪與印詩,與曇相頡頑。”嘉定丁亥,獲知亟相魯國,俾居“徑山”。
上堂:“三九二十七,籬頭吹觱篥;可憐明眼人,對面不相識;俱胝竪起指頭,魯祖見人面壁。會麼?”
今朝臘月一,師念四方雲衲重趼而來,窮其日力,食息無所,於雙溪之上築室,濟其所不及。寧宗錫“化城”二大字以寵之。因創重閣以揭于上,又賜師“佛日”之號。眉山楊汝明撰《化城寺記》頗詳。及師終,塔于寺之後。
徑山大慧杲禪師法嗣
杭州徑山大禪了明禪師
秀州陸氏,形頎腹大,道貌豐碩。紹興辛酉,隨妙喜謫衡陽。州縣防送甚嚴,師為荷枷間關,辛苦未甞少怠。既至貶所,衲子追隨問道者,率不下二三百人。喜以齋粥不給,且慮禍屢,勉令去。師輙不然,每自肩栲栳行乞,至晚即數十人為之荷米麵、薪蔬食用成列而歸。食指雖多,無不具足。如是十七年如一日。喜法嗣之盛,在貶所接者居其半。師之力也。
癸亥,辭,往浙西持鉢,期明年上元回。喜以偈送之曰:“藞苴明大禪,孟浪絕方比;識得玄中玄,作得主中主。赤脚走長街,一日數百里;色力既勇猛,殊不畏寒暑。如是二三年,日日只如此;人皆謂渠狂,渠只笑而已。秋陽方熾然,忽來辭妙喜;持銖入閙市,普化乃知己。肩橫楖栗杖,其興不可止;臨行贈汝言,汝今須記取。甲子上元前,却要到這裏。”仍求得妙喜像,讚曰:“直饒畫得十分,猶是真常流注;普化倒飜筯斗,爬著了明痒處。有箇末後句,當機難禁制,咄且不要絮。”
師志氣豪邁,機鋒敏捷,應酬施設,必以法喜為樂;故得“叢林大禪”之譽。久之,出世舒州“投子”。適投子諸莊牛遭疫,死斃幾盡,師化二百牛以實之。連歲大稔倍常。遷住“長蘆”,衲子輻湊,叢林改觀。
隆興元年,奉詔住“徑山”。道經廣德軍“開法院”,僧首宗儼求頌,發揮其修造。師援筆書曰:“這箇儼僧首,靈機常在手;[祝/土]著磕著處,塞却娘生口。言外領略得,三三不成九。僧首如是傳,大作獅子吼;諸佛亦如是,喝下須彌走。做起參天大梵剎,千年萬歲摩星斗。”
頌趙州勘婆話云:“干戈中有太平基,不用干戈始得之;若無舉鼎拔山力,千里烏騅不易騎。”
先是,揚和王夢一僧,長大奇倚緩行言,欲化蘇州一莊。
覺而異之。翌旦,師忽杖屨徒步而至。王見與夢中無異,遽呼眷屬出,炷香作禮。茶罷。師首言:“大王莊田至多,可施蘇州一莊,以為徑山供佛齋僧,無窮之利。”王未有可否。師飯罷便出,更無他語。時內外鬨然,傳言王以蘇州莊施徑山,遂達孝宗聖聽。會,王入朝;上言:“聞卿以蘇州一莊施徑山,朕當為蠲免稅賦。”王謝恩歸。次日以書抵徑山,而師以二日前已遷化矣。自是寤寐間見師在前,語曰:“六度之中,施度為先;善始善終,斯為美矣。”王即以莊隷徑山。此莊歲入二萬斛。
師於緇素有大因緣,所至施供雲委。江浙、湖湘號之為布袋和尚再世。
杭州徑山無等有才禪師
富陽楊氏,幼喪父,依僧可評出家。評善醫,欲授其業。師曰:“出家為求出世間法,豈可流於方術以自鬻耶?!”於是一意禪學,不惑他岐矣。
時,道場慧東、禪杲為叢林師範。師由浙入閩,於二師處,服勤頗久;雖有發明,而非究竟;棄去,之江西百丈。解后宗鑒侍者,師之畏友也。因夜話論諸方優劣,鑒曰:“不探虎穴,安得虎子?子誓了大事,不見妙喜,將安之乎?”時,喜謫衡陽,居“花藥寺”山堂。往從之。一日,因入室。喜問庵內人:“為什麼不見庵外事?”師曰:“鲇魚上竹竿。”喜以竹篦迅擊一下,師平生疑情渙然氷釋。
喜每呼師為杭州子。堂窄眾多,師乃結廬林中以居。喜往見,一榻蕭然。因索筆大書“無庵”二字於壁。師取以為號。喜徙梅陽,師回浙右。久之,出世儀真北山,遷“資福”。紹興辛巳,繼應庵居中吳“萬壽”。
乾道元年秋,“徑山”明大禪謝世;參政錢公雅聞師名,遂取旨以師住持。明年春,太上皇高宗車駕幸山,命師陞座說法;大悅,賜度牒金帛。師尋建“御寢”、“龍游”二閣。帝聞,大書“龍游閣”三字賜之。四年夏,孝宗召師赴闕,入對選德殿。師首奏:“先師宗杲,蒙陛下寵遇,施及臣僧。”上曰:“素聞汝師名,恨不及見也。”師劇談其道,上嘉歎不已。
五年六月,感疾;二十六日呼眾告別,書偈而逝。壽五十四,臘三十九。其徒葬師於南塔之後。上聞,嗟啅久之,賜諡“無等禪師”。塔曰“寂光”。
杭州徑山雲庵祖慶禪師
上堂,舉“楊岐和尚因僧問:‘如何是佛?’楊岐云:‘三脚驢子弄蹄行。’僧云:‘莫只這便是麼?’岐云:‘湖南長老’。”師頌云:“楊岐一頭驢,眼光如電爍;踏殺天下人,說甚三隻脚。”
袁州仰山圓禪師
盰江人,稟戒後,為道勇決。聞妙喜居”梅陽“,往依之;服勤炊爨,精苦自勵。妙喜見其器識精敏,異之。因小參,聞舉修山主“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具足聖人法,聖人不會。聖人若會,即是凡夫;凡夫若知,即是聖人。”忽然有契。
後主衢之“祥符”,遷袁之“仰山”。視事閱七日,講“雲門告香之禮”。首座領眾羅拜,咨以“生死事大,無常迅速。”伏望慈悲開示因緣。師徐曰:“若欲究明生死,直須於行住坐臥處,覷看生從何來,死從何去,畢竟生死作何面目。”良久,不起于座,泊然蟬蛻。
感山雲臥曉瑩禪師
生緣洪州,學愽而贍,善為文章。久親妙喜,所得叵量。因聞同參遯菴分座“徑山”,以祇夜寄之曰:“徑山突兀上雲烟,高遯山顛絕世緣;握以竹篦分半座,却將毒氣噴人天。”師有《雲臥紀》、《譚蘿湖野錄》二書行世。
桐江大悲間禪師
閒居福州閩縣“般若精舍”。紹興甲寅,時年八十有四,大慧居“洋嶼”,與“般若”一水之隔。師雖老而尤篤參究。日來隨眾入室。大慧因問曰:“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麼人?”師曰:“扶不起。”慧曰:“扶不起底是什麼人?速道,速道。”師擬對,大慧以竹篦便打,師忽契悟。大慧說偈印之,曰:“一棒打破生死窟,當時凡聖絕行蹤;反笑趙州心不歇,老來猶自走西東。”
湘西鹿苑無言信禪師
早,以詩名於叢林。徐公師川、洪公玉父第其詩“韻致高古”,出“瘦權癩可”一頭地。及參大慧於泉南小溪,俱康、南二道者事蔬供眾。因钁地次,南曰:“钁頭邊道將一句來。”康以土塊擲中柄上,師忽有省。
甞有詩曰:“新庵小溪上,英俊頗浩浩。從渠作佛祖,任渠會禪道。荷鋤向東園,事蔬誓畢老。乘月始抱甕,破午正殺草。芥藍被虫食,秋茄亦旱槁。齋盂從此去,但願蔓菁好。”
士大夫遊小溪,好言詩者,大慧必曰:“此間有箇園頭,能詩。”隨侍之“徑山”,過衡陽,放浪於衡嶽,栖遲道吾最久。削木以蔽風雨,於院之西偏牓以版菴,禪燕自牧。于湖居士張公師潭聞其高風,力致之,出世“鹿苑”。贈之以詩曰:“詩卷隨身四十年,忹中參得竹篦禪;而今投老湘西去,臥看湘江水拍天。句中有眼悟方知,悟處還應痛著錐;一箇身心無兩用,鳥窠拈起布毛吹。”師和一首曰:“竹篦子話選當年,直下無私不是禪;院遇狀元真眼目,敢拈沉水向人天。”
泉州舟峰庵主
諱“慶老”,字“龜年”。泉州北山之頂有橫石如舟,世人以舟峰名。師既結茅山麓,遂號“舟峰庵主”。蚤,以道德文章為泉南緇素歆艶。李參政漢老甞訪之,不值。有詩略曰:“慧遠過溪應送陸,玉川入寺不逢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