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亨还是黑着脸,小白在照顾安离,阿布仍是那浅浅的笑,坐在柳树下,看着薛亨。
“菜菜,你还在生风擎天的气。”
“若不是他,安离怎么会受这种苦。”
“当然不是他,你很清楚明白,要安离命的人,是风啸云。”
“他是风啸云的儿子。”薛亨气呼呼,“这并没有什么不同。”
“大大不同。”阿布笑笑:“你只是在赌气,气他没有照顾好安离,气他放过自己的父亲。那是他的父亲,理应放过。”
“那是个可以死几千次几万次的毒瘤。”薛亨依旧生气。
“他就算再该死,也不该死在风擎天的手上。可是这次风擎天回京,却是下定了决心,与他父亲同归于尽。”
薛亨大惊,终于正视阿布:“他疯了吗?”
“风啸云从来看不起风擎天,因为风擎天只是一个丫鬟生下的孩子,风擎天的母亲早就死了,若非风擎天早早去了战场,此刻恐怕只是平安侯府受尽欺凌的一个下人吧。但是他做出一番事业,却依旧受到父亲处处压抑,他与平安侯的关系本就不好,这次平安侯来刺杀安离,触了风擎天的逆鳞,所以风擎天才会不顾一切,要保护安离,杀了风啸云,他也不想多欠恩情,所以,拿自己的命还给风啸云。”
“风擎天却是个很死板和正义的人,他大概会觉得,世上的律法就是用来遵守的,世上的官府,就是用来惩治犯人的,杀死了平安侯,他大概也会向京城的府尹俯首认罪,然后等待死刑吧。”
“他是个白痴吗?”薛亨是真的露出些惊讶来。
阿布笑笑:“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薛亨抿紧了嘴唇,兀自想事情。
“风擎天真是个人才,他做事有法有度,不枉不纵,若是世上人人都能够像他这样维护正义,王朝不是一片清明了吗?”
“世上的人,都会变成不知变通的傻子。”薛亨哼了几句,却不像先前那样愤恨。
“执法的人当然要有这样的气度。”阿布笑笑。
薛亨愤恨的瞪了阿布两眼:“你此刻来告诉我,又是为了什么?”这个人,从来都不怀好意。
“我只是随口一说,什么意思都没有。”阿布很不负责任的撇清一切。
“才怪,你这只九心狐狸,若没有算计,又何必跟我说这些废话。”薛亨瞪着阿布。
阿布很是无辜:“你若听着不高兴,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吧。”
薛亨瞪着阿布,这个翻脸不认帐的小人,哼,世上若是他执法,岂不是平生许多冤案?嗨,他都不知道自己遇见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风擎天被关在平安府的地牢,那一日,风擎天自动走进平安府,想要一剑杀了风啸云,而后自刎同归于尽,风啸云只觉得风擎天已经疯了,拿出生养之恩逼迫他,让风擎天不忍动手,反被风啸云的黑卫制住,关入大牢。
没有想到,他此生无法战死沙场,却要死在这牢狱之中。父子恩情已断,从此相逢是路人。
风擎天悲凉一笑,这样甚好。
虽然心在牢笼,却惦记安离。
“哎,吃饭啦。”狱卒将饭菜拿来,虽然知道是自家少爷,可是知道侯爷的脾气,也没有人敢跟风擎天多说话,再说风擎天进了监狱之后,就一直靠在墙上沉思,冷傲而孤独,也没有人敢靠近。
今天的狱卒倒是有点奇怪,将饭菜送进之后,竟然就坐在牢房外面,兀自啃了鸡腿喝起了酒,淡淡的酒香传来,风擎天的鼻子动了动,转头看去,看到狱卒坐在牢外的身影。
“也没有几顿好吃了,你最好还是吃一点吧。”狱卒竟然这样说。
风擎天眉头皱起,奇怪的看着那狱卒的背影,狱卒转过头,对上风擎天的眼睛,风擎天愣了一下,薛亨!
“你怎么会在这里?”风擎天惊讶道,这里可是平安侯的地牢。他虽然没有来过,但是他也知道,这里有多少的冤假错案发生,这里有多少人被谋害死去,这里的刑具,根本就是泯灭人性的。
这样的地方一定是平安侯重点监视的对象,要说他铜墙铁壁也没有错,但是薛亨怎么会在这。
薛亨冷冷一哼:“哼,我是平安侯府里的狱卒,当然就在这。”
“她怎么样?”风擎天也不管薛亨的话,薛亨是安离的朋友,而安离的朋友,似乎都不简单,那日在问柳小筑见过之后,心中虽然很多疑问,却无从知晓。
安离是个谜,连带安离周围的人,个个都是谜。
他也相信,薛亨一定有过人的本事,既然有本事,哪里去不得。只是为什么他要来这里?牢房并不是个好地方。难道是为他而来么?为什么?
“安离怎么样了?”他很担心安离的安危。
“已经醒了,只是身子弱,还在休养。”薛亨虽然语气不佳,但是有问必答。
“是我害了他。”风擎天靠在墙上,想着安离那是的样子,真是让他胆战心惊。
薛亨顿了顿,最后似是不甘愿,说道:“那个酒鬼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也不必这样想。”
“她安好我就放心了。”
“她不像你这么蠢,明知道回来是送死,还要蛮干,我就不明白了,反正你已经与风啸云反目,何必执着于送死?”薛亨淡淡的说。
“这是我欠他的。”风擎天淡淡说道。
薛亨摇头:“你这是愚蠢,你若欠他,这几年你建功立业,让风啸云平步青云,更甚至坐上了平安侯的位置,要报答也已经报答了,你以为他不杀你,是因为对你有父子之情吗?他不杀你,只是为了引安离出现而已。”
风擎天忽然一顿,身子立刻坐直了,死死的盯着薛亨:“他做了什么?”
“他已经派人送信到桃花坞,如果安离不出现,后天午时,就是你的死期了。”
“你死也要拦住安离,不要让她来。”
“我不知道安离会不会来,但是你要明白,你在你父亲眼里,只是一颗棋子,没有血肉的棋子,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会舍弃,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就算生养了你,跟生养了一条狗有什么分别。他对人阴狠毒辣,对你也是如此,这样的人,你又何必站在他这一边,何必跟他讲恩情。”
风擎天沉默,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薛亨的话。
薛亨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安离已经从床上起来,坐在桌前,桌边另外两个人,一个小白,一个阿布。
“你打算怎么办?”看着放在桌上的信,阿布问道。
“我去,事情总得有个了断。”安离说道。
“这样也好,你的身子还未完全复原,到时候让薛亨陪着你去。”
“我知道。”安离淡淡点头。
阿布与小白对视一眼,看着安离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阿布淡淡叹了一口气,安离一直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不犹疑,即使看到她这副样子,可见她对风擎天,早已动情很深,只是自己一直不敢正视,不敢察觉。
“阿离,我要走的路,不会很艰难,不需要你护航。你只要安心的去走自己的路,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若是处处为我着想,我又怎么会安心呢。看得出风擎天对你用情至深,你也看出他不惜跟风啸云反复也要救你性命。如今风啸云以生养之恩威胁他,所以他去了。你顺从自己的心去救他,就别再拒绝他了。”
“我知道。”安离淡淡的说。
果然,第三天,风擎天就被绑在了木桩上,在太阳暴晒之下,安置于城郊的山谷。风擎天这几日一直待在牢房中,有些不适应外面的强光,可是,心却一再寒冷下去,父亲竟然这样对待自己,他不过是一个饵,杀人的工具。
可是,安离会不会来?当然不会,为什么要来,安离与他,根本没有关系,可是,明明知道危险,他却期待。风擎天咬咬牙,该死的,你在期待什么?父亲早就在山谷的周围布置了黑卫,安离若敢来,绝对是死路一条。